豎日。
京中忽而傳開了一道流言——蘇二小姐瘋了。
那日一大清早的,蘇二小姐便四處拜佛,說是自己犯了大錯,同長家二少爺勾結起來陷害自己的胞弟,害得長三少爺被逐出家門,生死不知。
長二少爺下了早朝,聽到這件事的時候,臉都黑了。
可是流言已經傳出去,再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
“師父。”
“嗯?”
“那事情,是不是您……”長澤滿臉的複雜,明明昨晚上,那蘇青青還是好好的,這早上起來就瘋了,要說裡面沒有李慕歌的手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李慕歌才吃完早飯,準備洗手,水卻將手上的血痕給洗掉了,那傷口又裂開了,在水中牽扯出一道道紅血絲。
“誒喲,姑娘這手是怎麽了?”趙嬸兒驚慌的道,“這怎麽就傷著手了?”
院子裡面,四個男人,兩大兩小,目光如炬的就射了過來。
李慕歌恍若沒有察覺,淡然抬手:“沒什麽,就是割了一下,長澤,怎麽不說完,怎麽,心疼你那未來的嫂嫂了?”
“誰心疼她了。”長澤氣得跳腳,連忙跑進去拿金瘡藥,然後又急匆匆的跑出來,“她那是活該,只是你不是說了麽,這催眠術有後遺症的,怎麽還隨隨便便在用?”
一隻蒼白的手接過了金瘡藥——是小五。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暗示,她瘋了可不是我做的,她那是自己把自己給嚇瘋的。”李慕歌笑眯眯的道。
那蘇青青本就不是什麽心性堅定的人,昨晚上先是被嚇得一陣魂飛魄散,她給對方下暗示的時候,順著這一條線,幾乎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小五替她擦幹了手,撒了金瘡藥,旁邊兩個小孩兒又眼巴巴的遞了一卷紗布,他包扎好了才道:“姑娘這段時間千萬不能隨便碰水,那些髒的也遠著點兒。”
“只是個小傷口而已,用不著這般……興師動眾的吧?”李慕歌揮了揮自己的手,這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手被人打折了呢。
小五涼涼的看了她一眼:“屬下管不著姑娘了,看來得去請示王爺了。”
“誒,別。”李慕歌訕笑著,“一樁小事而已,我這,不碰水還不成麽。”
這小子,告狀的事情是做得越來越順溜了。
為了避免這幾人再提出什麽要求,李慕歌連忙轉移了話題:“那信件可整理了出來?”
“差不多了,其中有兩封說的長嘯自己怎麽對付林家的,林家最近有一位遭遇了山匪,就是他的手筆,至於還有兩封信,不好給別人看。”長澤道,那契丹人的事情,其中估計還是另有隱情。
“那就把能送出去的那個,送到知府的手上,小五,你去吧。”李慕歌端著殘肢踱著小步子,到底還是不放心,“去的時候小心,別被人發現了,要是不行,回來再想辦法,不準擅自行動,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那知府和林家有一點兒關系,要是得了消息,那知府指不定會追查這背後送信的人,他們現在,還是不宜暴露的為好。
念叨了好一會兒,她才放行。
此時小五已經拿著信不見了。
長澤砸吧砸吧嘴,衝著兩個小孩兒道:“平日師父也是這麽能念叨麽?”
他還以為自己師父素來寡言少語來著,沒想到也有這一面。
孫瑾搖搖頭:“姐姐平時也就對小五哥哥才這樣的。”
小五對李慕歌來說,是不一樣的。
順天府。
今日輪到陸弼主持大局,只是近來清閑,陸弼便弄了點鳥食逗弄雀兒,忽而咚的一聲,有什麽順著自己的臉頰飛了過去。
“什麽東西?”他挺著肚子轉身,簡直就像是懷胎六月的孕婦。
“大,大人,是,是刀子。”師爺戰戰兢兢的說道,取下了刀子,連帶著那上面的信件。
“大人,東,東西……”
知府一臉不悅的接過東西,扯開一看,眼睛頓時就亮了。
“長老狗啊長老狗,沒想到這事情居然是你兒子乾的,來人啊!”
與此同時,長家。
“那個孽子,能跑哪兒去,真是奇了怪了。”長老爺滿心不悅,一腳踹在凳子上,因為心中憋著火氣,掉頭指著自己的二兒子又是一頓怒罵,“還有你,你那未婚妻究竟是怎麽回事,現在好了,不過短短半日,這京中就流言四起,說你殘害手足,這,這可怎麽辦誒。”
對這個二兒子,長老爺還很是器重,自然也十分憂慮。
長嘯也眉頭緊皺:“這件事太過蹊蹺,青青怎麽可能說瘋就瘋,還是在長澤知道這事情之後,父親可有去李慕歌那裡找過?”
長老爺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去找,可那李慕歌是臨王的人,更別提她本人我武功也是厲害,你當我敢打草驚蛇?怎麽,你還懷疑上那廢物了?”
長澤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出了囂張跋扈,天真愚蠢之外,沒有一點兒用處,若是有這本事,也不至於被長嘯陷害了。
長嘯深深的歎了口氣,也覺得自己是魔怔了,長澤的本事,他還不清楚麽。
可雖然這樣想,他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兩人冥思苦想也找不出緣由,管家卻忽然之間衝了進來。
“老爺,少爺,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來了。”
“知府?”長老爺一臉不耐,“來了就來了,你這哭喪的表情是做什麽?”
“自然是怕你們做的那些好事暴露了。”門口傳來一道陰惻惻的笑聲。
陸弼像是用滾的一樣,速度賊快,身後還跟著一群浩浩蕩蕩的官差,“行了,長大人,有人報官,說你殘害胞弟,陷害同僚,現在,請和我們走一趟吧。”
長家除了長澤,唯一做官的,就只有長嘯了。
他面色黑沉:“簡直胡言亂語,知府大人,不知道這是誰報的官?”
“誰報的官?”知府眼珠子轉了轉,假笑道:“這就不用給您說了吧,您只需要,讓我們搜一搜長府,再和我們走一趟就成了。”
他揚了揚手,身後的官差就要魚貫而入。
“住手。”一聲厲呵,長嘯直接擋住官差去路,“本官乃是皇上親封的正四品,陸大人,你要搜,可有皇上的允許,又可有證據?”
“證據?”陸弼笑了,手中捏著幾張紙在長嘯眼前晃了晃,“長大人可看清楚了,這就是證據,至於皇上允許,等我找到了,皇上還會不允許麽,還愣著做什麽,還不搜。”
那些官差的反應很快,而長嘯一個人,是怎麽也擋不住的。
他們魚貫而入,抓住丫鬟就問長嘯住的地方在哪裡,然後一群人就擁擠了進去。
長嘯面色鐵青,怒斥管家:“還不趕緊去叫護院。”
官員家是不願需樣私兵的,那些侍衛,他根本不敢放出來,否則便又是一本參上去,要不然,這個陸弼早就被他打出去了。
護院匆匆趕來,可此時長嘯的院子,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
“大人,找到些來往的信件,還有這個本子。”一個官差直接將東西呈給了陸弼。
陸弼翻開一看,頓時獰笑道:“好哇,長嘯,林家那事兒,果真是你乾的,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
“你敢!”長嘯又驚又怒,護院連忙見他護在中間。
“不敢?抵抗辦差,罪加一等,長嘯,你不會不知道吧?”陸弼平日裡在魏臨淵的面前畏畏縮縮,可這會兒,他可不怕長嘯。
長嘯看了眼本子,心裡涼了一片,那些證據,都在裡面。
他知道完了,連忙給長老爺使了個眼色,然後主動走了出去。
陸弼拿到證據,又抓了人,喜不自勝,連忙吩咐師爺:“快點兒備轎,本官喲啊入宮,好讓皇上看看,這長家是如何的狼子野心。”
長嘯在旁邊聽聞,眼中上過一抹厲色。
去往皇宮的路有一段時辰,陸弼卻覺得,這路實在太漫長了些。
“怎麽還沒到?”他幾番催促轎夫。
“大人,快了,快了。”車夫應承著,又加快了腳步。
房屋頂上,幾道身影掠過。
“就是裡面那個胖子?”
“殺了他,把東西拿回來,記得,不能留一件東西。”
“是。”
幾人如一道候鳥掠下,不遠處卻飛來一道寒芒,在他們與轎子中間,斬下一道天塹。
出來的人都帶著面具。
穿著的衣衫也不盡相同,卻都拿著長劍,為首的人啞聲笑道:“契丹的?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契丹人看出了那長劍的鋒利,敏銳的嗅到一絲危險,警惕的看著領頭的人:“不知閣下想做什麽?”
“呵,那就看你們,想做什麽了。”
長劍掠出寒芒和凜冽殺意,呼嘯的冷風之中,那轎夫越走越快,沒有察覺到後面的動靜。
誰也不敢先動手。
可轎子已經走遠了。
契丹人不甘的看了眼轎子,和攔路人,最後從牙縫之中擠出一個字:“撤。”
幾道身影迅速離開,如來時一般,未曾留下任何痕跡。
良久,領頭的攔路人才道:“那胖子進宮了?”
聲音清脆,正是李慕歌。
旁邊人道:“估摸著時間,應該是進去了。”
“快過年了,陸弼那一身肉也養得差不多了。”李慕歌笑罵著,腳尖輕點,也離開了。
而另外幾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