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夫過來的時候,跟你說什麽了?”陸櫟一進房門,就跟安夏白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安夏白正昏昏欲睡,聞言睜開眼睛忽然精神起來,本想笑著打趣說他擔心太過,可是轉眼瞧見陸櫟微微皺起的眉頭時,她忽然有些不忍心,此去禮王那裡肯定出事了,否則陸櫟不可能會露出類似的神情。
可是出什麽事,她又不好直接開口問,只能壓下心中疑惑,把早些時候大夫的交代一一複述。
聽說只是貧血導致臉色不好,陸櫟的心弦微松:“既然大夫都發話了,夫人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今天安夏白被周氏一勸,已然想開,她拉過陸櫟的手,笑著衝他眨眼睛:“夫君,我決定了,以後酒樓裡邊的事情交給柳兒和思珉,麻煩的事情就交給太子,總之他們能夠做好的事情,我絕對不插手。”
酒樓可是她的心頭肉,得到如此回答,陸櫟一半高興一半擔心:“那你呢?”
“我啊,我就待在家裡好好教子。”她像隻貓兒蜷縮在懷中,眼眸明亮道,“再不濟有夫君養活我跟孩子,我沒在怕的。”
陸櫟得到滿意的答案,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她能想明白最好,酒樓是她的事業所在,美人閣也是她自己的心頭肉,陸櫟自己也是建功立業的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情。
“不過——”安夏白捧著他的手,小聲商量道,“我明天還得去趟酒樓,交代以後的事情。”
陸櫟當即沉下臉:“不許去。”
說什麽都不能讓安夏白繼續堅持了,酒樓要緊,身體更要緊。
“可是酒樓的事情總得要有個交代。”安夏白犯了難,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試圖讓陸櫟心軟,萬萬沒想到,向來遷就她的夫君竟然在這件事情上不為所動,好說歹說,他才終於松口,“你要交代酒樓以後的事情,也不用親自去,這樣吧,你讓酒樓掌櫃來家裡商量事情就是。”
安夏白無奈,隻得點頭。
她眼尖的發現,陸櫟緊擰的眉頭,就想著打趣他,逗他開心一些:“今天周姨跟我說小時候的事情了,沒想到夫君你平時看起來如此嚴肅的一個人,小時候竟然也是個混世魔王,周姨說你小時候為了逃避功課偷偷翻牆出去玩時,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怎麽跟你說起這些。”陸櫟面露尷尬道,“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小時候的事也是夫君的事,你經歷過的往事,我都想了解一遍。”安夏白緊緊抱著陸櫟的手臂,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他的懷抱中。
陸櫟敏感的發現她的不對勁:“夫人,是不是母親跟你說別的事情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幾分不安。
陸櫟的家族,從前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他的父親曾經身份顯赫,家族為此名震一方,後來因為一念之差,他犯下大錯,才會讓陸家變成如今慘狀。
當年的罪名太重,甚至還沒洗脫,陸櫟一直沒有公開周氏與陸柳兒跟自己的關系,正是考慮到這點。
他怕安夏白知道那些往事後,會疏遠自己,會動離開的念頭。
陸櫟的呼吸有些沉重,她感受得出來。
安夏白歎了口氣,仰起頭一臉鄭重的告訴他:“我不在意夫君的往事,只在意夫君的以後與將來。”
話說一半,她頓了頓,換個說法繼續道:“也不能這麽說,以前的事情我還是有點在意的,不過在意的不是夫君你的身份地位,而是在意你經歷那些磨難時,我不在你的身邊,如果我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或許痛苦與難受會少一些。”
前世她對陸櫟的了解不多,多半都是從八卦者的口中聽說的,每個人都說陸櫟一路走來不容易,她每每設身處地的去想,總會心疼。
如果是安夏白經歷家破人亡的慘劇,從金貴公子變成鄉野村夫,她不一定受得了。
“夫人,你真好。”作為回應,陸櫟低頭在安夏白的臉頰邊落下一吻。
她就像是一束光,總能在自己絕望時出現,及時照亮前世的方向。
家族慘痛的往事還沒結束,母親與妹妹還沒正名,陸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安穩待在京城,建功立業,之後謀求方法為無辜失去的族人洗清冤孽才是正途。
至於安夏白和孩子,他只能鄭重的給予諾言:“等到一切都結束,我必定會給你們朝夕相伴的安穩生活。”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安夏白微微怔愣,猜測他是有感而發,所以她很快就做出回答。
“不論如何,我都相信夫君。”
次日清晨,陸櫟在皇宮正殿外等候。
緩緩走來的禮王瞧見他的身影,先是一愣,繼而詢問道:“陸將軍特意在此地等候本王,難道是考慮好了?”
陸櫟神情凝重的點頭:“如果有機會,下臣想去邊關。”
禮王的喜悅差點沒掩蓋住,他覺得陸櫟是個人才,所以他一點都不懷疑陸櫟的能力:“今天早朝,皇上肯定會提起邊關駐軍之事,屆時也會詢問朝臣的意見,主戰還是和平,想必得爭論好些時日,陸將軍不用著急,你可以再考慮幾日。”
“不用。”陸櫟搖搖頭,昨日的猶豫今日已經化作雲煙飄散而去,“下臣已經做出決定。”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有膽識,自己真是撿到寶了,禮王笑得合不攏嘴,一邊盤算著如果陸櫟去邊關帶兵打仗會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一拉著陸櫟走進正殿:“既然陸將軍決定好了,本王自然會幫你爭取機會,今日早朝皇上若是提起邊關之事,本王必定主戰。”
就在他們走進宮殿後不久,奸細的聲音便響徹宮廷內外:“皇上駕到——”
朝臣跪拜,皇帝穿過正殿坐到皇位上。
待眾卿平身,他就直入主題:“朕想跟諸位愛卿商討邊關之事,昨日邊關急報,說敵國在邊關屯兵,似乎覬覦我朝疆土,如今邊關人心惶惶,即將爆發戰爭的消息漫天亂飛,諸位以為,我們應該怎麽應對?”
如果敵軍直接攻打還好說,大不了直接派兵打回去。
可惜對方沒動手,這就意味著他們不僅不能大張旗鼓的動作,只能私下防備。
“邊關情況特殊,兩國接壤之地的百姓對國界沒有概念,長此以往,敵軍加大動作,而我們卻不應對,恐怕會喪失民心,也會動搖軍心。”有位鬢發蒼白的老臣站出來,一臉凝重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搶在他們動手之前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有人主張戰爭,自然也有人主張求和:“皇上,臣覺得戰爭不可取。”
皇帝撐著下巴,擺手示意他繼續把話往下說。
聽得主和的朝臣朗聲道:“我們情況與他們不同,這邊剛結束一場戰爭,正是軍心疲乏之時,如果現在為爭一時意氣跟他們動手,非但沒有利益可圖,甚至還勞民傷財,恐怕會傷及國家根本!所以微臣建議,不要跟他們正面衝突,而是派遣使臣去跟他們談判,不論他們提什麽條件都答應,只要能退兵,一切都好說。”
此言一出,滿朝靜寂。
求和自古以來都是國家的恥辱,可是主和的官員話說得條理分明,他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於是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
“眾位卿家就沒有其他諫言嗎?”皇帝挑高眉頭問。
還是沒人說話,就在他為此事頭疼時,陸櫟忽然站了出來。
因為陸櫟掌管禁衛軍的緣故,他在朝廷的位置頗高,所以也有對應的話語權:“皇上,依微臣之見,這件事情不可輕視,主戰是最好的辦法。”
皇帝沒想到陸櫟來朝堂不過幾日,竟然就有請戰的想法,不解問道:“陸將軍這話怎麽說?”
陸櫟不卑不亢道:“敵國敢在邊關駐扎軍隊,就是掐準我們的戰爭剛剛結束,絕對不敢點燃戰火,現在去向他們求和讓他們撤軍,他們肯定會獅子大開口,屆時消息傳出去,必定會影響軍心民心,以後再打起來時,恐怕就真的無人願意戰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皇帝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現在確實不是動武的最好時機。
“朕再考慮考慮,”他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向陸櫟提起最後一個問題。
“陸將軍,若是邊關真有戰亂,你覺得朝堂之上,有誰能擔大任?”
皇帝問的正是關鍵問題,陸櫟來時,就想好該怎麽應對,他神情不變的報上朝堂上所有能夠出征的將領的名字,就連自己的名字也給加了上去。
“你也敢去?”皇帝面露詫異道,“陸將軍家中還有幼子,竟也忍心撇下家人去邊關麽?”
當著朝中所有官員的面,陸櫟淡淡一笑道:“臣很久之前就說過,沒有國就沒有家,若是國家有難,陸櫟絕對不會推辭。”
言下之意就是告訴皇帝,邊關真有戰亂,他一定會去。
連日來為邊關之事心煩意亂的皇帝,終於感到片刻安穩,有陸櫟在,至少戰爭真正打響時,朝廷不至於無人可用,這是好事。
“先發製人還是主動求和,朕需要時間好好考慮,畢竟戰爭不是小事,有關國家根本,朕不能太過衝動。”他對朝臣道,“等到朕考慮完畢,再給眾愛卿,給邊關將士與黎民百姓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