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想到她知道封邑朱死去以後,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當即皺起眉頭:“你這個瘋婦,快給朕滾開。”
可惜這個時候的周貴妃,根本沒有神智可言,即便皇帝開口訓斥,她仍舊扯住皇帝的衣襟不願意松開手,口中一種重複念叨著剛才的字眼,看得出來,封邑朱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可是對皇帝又何嘗不是呢,十三公主也是他疼愛的女兒。
皇帝見此時的周貴妃根本無法溝通,就揮手讓她離自己遠一點。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周貴妃被他這麽一推,直接往後退去兩步,然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很不巧的是,她身後正好有個桌子,她一倒,腦袋直接裝上桌角。
砰的一聲,她連人帶桌倒在地上。
皇帝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去把人給扶起來,結果對方卻狠狠拍開他的手,甚至還作勢想要去打他,好像眼前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個吃掉她唯一的女兒的妖魔鬼怪一般:“你要是不賠我女兒,我就殺了你!”
萬幸有下人聽到裡邊的響動,鬥膽衝進來。
他們立即把周貴妃給製住,隨後紛紛發出驚訝的聲音:“貴妃娘娘的頭上有血,可能是不小心撞到桌角了,快去請禦醫過來!”
皇帝慌了神,看著衝自己張牙舞爪的周貴妃,他一下子癱坐在地。
下人們怕周貴妃會傷害皇帝,直接把人給按倒在地上,然後又抬到床上,用布帶把她的手腳給捆起來。
期間周貴妃一起在大喊大叫,說是憎恨皇帝,以後一定會讓他血債血償,然後還所自己的女兒是被皇帝給害死的,硬是要皇帝償命。
“貴妃娘娘這個模樣,好像是瘋了。”有宮女小聲議論道。
此時十三公主遇刺身亡的事情已經傳遍皇宮,所有人都覺得周貴妃是因為刺激過大而瘋癲的,皇帝也是。
他們沉默的看著床上那個昔日風光無限的女人像一條長蟲般蠕動,神情十分複雜。
很快太醫就趕過來了。
他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搭上周貴妃的手腕,歎息著搖頭道:“周貴妃身體沒什麽病,就是心脈不平.”
她突然瘋癲,是為心病。
皇帝問太醫這病以後還有沒有救,太醫的回答是搖頭:“臣無能為力。”
就在皇帝因為這回復怔愣的時候,床榻上的周貴妃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掙脫開所有束縛,趁著別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衝過來撲倒皇帝,留著長長指甲的手直接去劃皇帝的臉,皇帝躲閃不開,就這麽被她給製住,然後臉上立即多了幾道劃傷。
內官見狀嚇得雙腿發軟,尖聲道:“快來人啊,快保護皇上!”
眾人如夢方醒,紛紛衝到旁邊把周貴妃給拉開。
見血了。
皇帝抬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摸到血痕時,一雙劍眉擰得死緊。
這個時候,他再也顧不得自己與她多年的情意,也再也顧忌不上女兒剛死,母親傷心些也是正常,他恨恨的看著周貴妃,像是在看一個仇人:“把這個瘋婦給我拉到冷宮去,今後要是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是!皇上!”
周貴妃一夕間從皇宮中最為得意的妃子,變成冷宮中瘋癲的婦人,
這個消息傳到皇后耳中後,她笑得合不攏嘴:“多年被她打壓,如今終於到了本宮看她笑話的時候了,吩咐下去,讓冷宮那幾個人好好照顧她,千萬別讓她再有出來的機會。”
僅僅這些還不夠,皇后心中明白,想要徹底廢掉周貴妃,害得斷掉皇帝對她的念想。
皇后特意挑選了午後的時間段,帶著自己親自吩咐禦膳房做的羹湯來到皇帝的禦書房。
“聽說皇上這兩日心情煩悶,所以臣妾特意吩咐禦膳房做些清熱下火的湯羹過來,皇上您要不要嘗嘗?”
皇帝最近兩天都沒見過后宮的妃嬪,只因為周貴妃瘋癲的模樣至今還在他的心中盤亙不去,一看到嬪妃們,他就忍不住想起周貴妃。
明明失去的女兒是他們兩個人的,可是她為何如此傷心直至瘋癲的地步呢?
還有當初放走封邑朱的人明明是她自己,憑什麽要把錯都怪罪在他的頭上?
皇帝越想越氣,連帶著看皇后都開始有點不順眼起來:“朕正忙著呢,不想喝什麽湯,你要是識趣,最好端著你的唐趕緊離開這裡,不要讓朕有發脾氣的理由。”
皇后皮面上的笑意僵滯片刻,很快又勾唇笑了起來:“皇上,臣妾知道您正在為什麽事情煩悶,臣妾也同樣,十三公主打小在臣妾跟前長大,待她宛若親生,她這一走,誰都難過。但是再怎麽傷心,也不應該連累到自己的身體不是麽?逝者已去,生者就應該自重才是,總不能因為傷心過度就不管自己的身體死活吧?”
皇帝重重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神情也沒變。
但是皇后知道他對自己態度改變了,所以大著膽子繞到他的身後,抬手幫著他捶背:“皇上,您的身體是國家根本,千萬要好好對待才是。”
“你去見過周貴妃了嗎?”皇帝問。
黃後連忙點頭:“那是當然,臣妾與周貴妃情同姐妹,她去冷宮第一天,臣妾就去看她了。唉,聽禦醫說他這個毛病,可能很難治好,臣妾心裡擔憂,就自作主張命人在冷宮附近整理出一處院落,讓她住在那裡,順便養病。”
“你做的很好。”皇帝難得誇讚道。
因為暫時不想面對瘋癲的周貴妃,所以皇帝就把她的所有事情都交給皇后處理。
他相信皇后會處理得很不錯。
他們在禦書房裡說了好一會兒話,直把皇帝說的半彎眼眸笑起來。
見皇帝心情轉好,皇后知道機會到了,就跟他說起太子的事情:“皇上您最近應該沒怎麽見到太子吧?”
“確實。”皇帝點點頭道,“最近很少看到他在宮中走動,都在忙些什麽?”
“太子他最近忙著跟陸夫人學習生意經營之事呢,”皇后按摩的力道微微放緩,語調溫柔道,“您是沒看到啊,太子他最近總往酒樓那邊跑,偶有分紅的時候,就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在酒樓幫忙,陸夫人給他的分紅不少、”
皇后笑著說了個數目,數額之大,就連皇帝也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情:“這才入股幾個月,就能有如此分紅,是不是陸夫人看在他的身份上,故意多給了一些?”
皇后笑著搖頭:“都是差不多的數額,陸夫人自己,還有酒樓的另外一位老板,都是一樣的數目。”
如果安夏白沒有多分銀兩,那麽酒樓一個月的盈利未免也太多了。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想到銀兩,就忍不住想起戰事與國庫,近年來天下總不太平,不是洪澇就是戰爭,國庫早就空虛,安夏白的酒樓在京城一家就能賺取如此數額,那要是別處也開,一個月下來就是一筆很大的收入。
如果酒樓能收歸皇室,或許能填國庫之空虛。
封邑朱的屍體被送回皇宮以後,太子曾經去看過,只看了一眼,為這一眼,他付出的代價是好幾夜的噩夢。
自己的親妹妹,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就這麽離開塵世,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連著好幾天,太子精神恍惚,整個人就像是丟失魂魄一般,好幾次來到酒樓時,不僅看錯帳目,就連下樓梯都差點摔倒。
相對心細的墨思珉把這些事情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墨思珉到處找人打聽,都沒得到結果,詢問自己朝中的親人後,才得知十三公子封邑朱遇刺身上,因為死因蹊蹺,再加上她身份特殊,所以沒有大肆宣揚這件事情。
墨思珉自己也經歷過失去至親的疼痛,當年失去親生母親時,她同樣悲痛難過,連著好幾天都精神恍惚。
她擔心太子會出事,暗暗觀察好幾天以後,終於在一日午後鼓起勇氣:“您要是再這樣消極怠工下去,我覺得酒樓的生意會收到影響,最好還是先回去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吧?”
太子卻不肯。
自己的府邸曾經是封邑朱流連的地方,如今她去了,府邸正是傷心地。
墨思珉無奈,隻得歎息。
意識到太子不會離開酒樓以後,她試圖用另外的辦法勸他振作起來,其中就包括激將法。
“您要是再這樣頹廢下去,我覺得我可以去跟夏白要回酒樓的話語權了,”墨思珉對太子說道,“反正您現在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像是魂魄丟了傘似的,也做不出來什麽好的決策!”
墨思珉以為自己這麽說以後,太子肯定會緊張,甚至開始振作,畢竟上次太子跟她在安夏白面前爭奪話語權的事情,她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以為太子會在乎這個,結果話說完以後,對方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道:“你需要就拿走便是,我不在乎。”
墨思珉傻眼了:“你連這個都不在乎?”
太子不再說話,只是捧起自己一直在看的帳本,直接邁步往前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墨思珉感到一陣冷風吹到自己的背上:“看來十三公主的事情真的打擊到他了,唉,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振作起來。”
她忽然開始懷念當初跟自己據理力爭的封思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