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白與陸櫟其實真的有弄死皇帝的心,畢竟太子生前與他們交好,墨思珉又是他們相識已久的朋友,太子一走,墨思珉以後的日子必定難過,這口惡氣,他們是想出的,但是卻不能出。
皇帝還是皇帝,若是現在就把他弄死在宮中,以後只會面對更多麻煩。
權衡利弊之後他們還是決定讓皇帝繼續活下去,不過不是像以前那樣活,而是軟禁在自己的宮中,由皇后來照料。
皇后是太子的親生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件事,皇后心中的悲憤以及對皇帝的怨恨比起他們這些朋友必定隻多不少,所以陸櫟比自己的人去看管皇帝還要放心,在那之前,他還特意叮囑了皇后仔細看管皇帝,切不可讓他與外界聯系,皇后也答應下來。
陸櫟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便轉頭去處理自己手上的種種事情。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皇后對皇帝的恨有那麽深。
所有被送到皇帝面前的膳食與湯藥,都由皇后親自過目,可她在其中全都放了毒藥,像是怕毒不死皇帝一般,就連宮裡點的熏香也是添了毒藥的,她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報仇,而皇帝卻誤以為皇后心裡真的有自己。
當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的時候,只有皇后一如往常,不僅親自端茶倒水,還不時跟皇帝說話,這樣的柔情,是個人都會淪陷。
就連皇帝也不離開。
“朕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今天。”他歎息著,緊緊握住皇后的手,“以前沒出事的時候,朕總是覺得你太煩,時常因為各種事情與你爭執,結果到了最後,陪在朕身邊的人卻是你,想起來還真是諷刺。”
可不是麽?以前有機會修複感情的時候,皇帝選擇轉身,如今他們已經走到絕地,他才想起自己的好。
皇后也感到無比諷刺。
這些日子以來,她夜裡總是做夢,不是夢到太子生前的模樣,便是夢到他小時候的樣子。
所有一切都被皇帝徹底摧毀,到如今,他還想讓自己好好待他?
真是白日做夢!
皇后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實際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見她唇角勾著一抹溫柔笑意,修長白皙的手在碗裡舀起一口湯藥。
“皇上,如今您的身體不好,正是需要好好調養的時候,還是先別說話了,且把湯藥喝掉。”
皇帝沉沉歎息著,把送到嘴邊的湯藥給推開。
“都這種時候了,朕還有什麽心情調養身體呢?如今朕被困宮中,李文峰也被革職查辦,朝中陸櫟一人獨大,每每想到這些,朕心裡就惱恨!”當初他要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如今這副局面,說什麽都不會讓陸櫟在進京的第一天活下來,若是時間能夠重來該有多好!
皇帝咬了咬牙,眼眸中盛滿恨意。
他不曾注意的是,皇后眸中同樣有深切的恨,而那恨不是對著陸櫟。
“對了皇后,你現在能不能自由出入后宮?”
好像是溺水的手瞧見救命稻草般,皇帝突然想起一個人:“朝中官員不知道朕被陸櫟軟禁,所以才會沒有動作,若是你把消息放出去,讓他們知道朕現在的情況,他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吧,若是他們能夠對陸櫟動手,或許朕就能離開這座牢籠,到時候天下又是朕一個人的!”
他不說天下兩字還好,一說這兩個字,皇后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苦命的孩子。
本來太子就沒覬覦過皇位,更沒想過要在皇帝還活著的時候奪走他的權力,是皇帝自己想太多,是他的疑心太重害死了她的孩子!
心中有浪濤千層卷起,皇后心裡惱恨著,臉上的神情卻一如平常。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這兩日已經偷偷通知外邊的大臣了,想必他們都已經知道消息,不久之後就會行動吧。”
皇帝的眼睛閃亮,好像是瞧見希望一般。
“世界上唯一願意為朕著想的人果然只有皇后一個,皇后你放心,若是朕能成功逃脫這座囚籠,朕一定不會虧待你。”
皇后笑著答應,又笑著把湯藥喂到皇帝口中,直到人歇下,她才離開宮殿。
一走出宮殿大門,她的臉色就變了個模樣。
“說通知朝中大臣,卻也沒有明確說哪位大臣不是?”
皇后冷冷一笑,轉頭吩咐自己的侍女:“去把陸將軍請來。”
自從皇宮走火之後,朝廷局勢陷入動蕩之中,大臣們表面上看並無異動,實際心裡明鏡似的,尤其是在李文峰向皇帝遞出辭官的折子以後,這種氛圍越發變得明顯起來,百官幾乎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要被陸櫟抹除的對象。
沒錯,現在朝中當權的人是陸櫟。
冒著生命危險救火之後,陸櫟一躍成為朝廷重臣,明面上說是皇帝感激他救火之恩,實際上大臣們都明白,皇帝是被陸櫟軟禁,但是明白並沒有什麽用,畢竟他們多半都是文官,對帶兵打仗這種事並不擅長,更別說是帶兵把陸櫟給拿下了,如今他們唯一能夠仰賴的人就是李文峰,所以李文峰辭官以後,不少官員去到他家中勸說,結果都被李文峰給拒絕了。
安夏白來的時候,李文峰正巧送走一位官員,一轉眼看到她,臉上表情變得輕松許多。
“父親.”這個稱呼對她而言 還是不太順口,萬幸的是李文峰能夠理解。
“嗯,先進門坐坐。”
聽說安夏白來到府上,最為高興的人便是李老夫人,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拉著安夏白的手就不願意松開了。
親安夏白沒敢抽回自己的手,隻半蹙眉頭帶著微微的歉意說:“我今日才知道父親與祖母打算離開京城的事情,所以今天過來問問這是不是真的,父親與祖母當真打算回老家過日子麽?”
老夫人與李文峰相視一笑,神情都是溫和的。
“我們離開京城不是挺好麽?”老夫人拍了拍安夏白的手背,神情慈和,“為國效力大半輩子,也是時候回去頤養天年了。”
“是啊,早就聽說種種花養養鳥的閑散日子比較好過一些,正巧回去試試。”李文峰也符合說。
安夏白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話雖如此,但是李文峰和老夫人究竟心裡在顧忌著什麽,她心裡明鏡似的,無非就是不想牽扯進這朝堂紛爭之中讓陸櫟與她為難。如今朝中堪用的武將,也就只有李文峰與陸櫟兩個,其他都是些沒立過什麽戰功的武將,若是李文峰走了,他的勢力必定全數歸屬陸櫟,到時候處理皇宮裡邊那些事情的時候,就會輕松一些。
李文峰肯定是在打這個主意。
安夏白含淚搖頭,仰起臉問:“父親與祖母就不能不走嗎?”
此言一出,李文峰與老夫人臉上的笑意都僵滯片刻,似乎沒想到安夏白會問出這個問題般,他們臉上都露出局促的表情。
“我們留在京城,只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怎麽會呢?”她擰起眉頭,仔細跟眼前的兩位長輩分析器局勢來,“如今朝中局勢不穩,百官根本就不相信皇上重病,又或者是消息被傳出去,他們都知道皇上是被將軍軟禁的,這種時候父親您要是離開京城,將軍就真的是孤木難支了,更何況,更何況我也有私心。”
安夏白說著,低低垂下自己的臉。
她的模樣讓老夫人與李文峰不約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
“好孩子,你有話直說便是,不用顧忌。”
安夏白點點頭,聲若蚊呐道:“我好不容易才尋回自己的親人,若是父親與祖母雙雙離開京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呢,我舍不得父親與祖母離開。”
她這句話真真的說到了李文峰與老夫人的心坎裡邊。
安夏白又何嘗不是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血親呢,若不是太過無奈,他們也不想走。
兩廂沉默片刻,老夫人咬了咬牙,心一橫說:“陸櫟畢竟年輕,很多事情估計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我看我們還是再留一段時間吧,等到他們兩口子把京城裡邊的遭亂事情都處理完畢,一切都理順了以後再離開京城也不遲。”
李文峰也有這個意思。
就在他們祖孫三代聚在一起說話的時候,忽然有人匆匆前來稟報,說是有要緊事要跟安夏白說。
“這裡都不是外人,你有話隻管說便是。”
報信的宮人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說:“陸夫人,太子妃服毒自盡了。”
好像驚雷在腦海中突然炸響,安夏白整個人都是懵的。
後來究竟怎麽跟李文峰與老夫人到的別,又是怎麽踉蹌著上的馬車,安夏白自己也記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一下馬車,就瞧見陸櫟站在宮門前,似乎是等候已久。
安夏白沒忍住眼淚,撲在陸櫟懷中放聲大哭。
“怎麽會這樣,今天我去看思珉的時候她人還好好的,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陸櫟同樣感到惋惜,但是他能夠理解墨思珉的心情。
若是沒有小冬小雪,安夏白因故離他而去的話,他也會心如死灰,或許在安排好後事以後也會追隨而去吧?這種情況下,繼續活著對於她反倒是一個折磨。
“夫人別太難過,這是思珉自己選擇的路,或許此時她已經在九泉之下與太子重逢了,當為她高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