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明天當值嗎?要是不忙,師傅能不能來找我一趟?我想在京城轉轉,找間鋪面。”夏立望著祁瑾煜說道。
“鋪面?”祁瑾煜臉上明暗不一,心裡並不認同夏立此舉,“現在外面局勢不明……”
“局勢?那我和有什麽關系。”夏立悅然一笑。
她當然知道外面傳自己是妖女的事情,連續研究了十多天的藥,今天難得清閑,竟想聽聽自己的八卦,看看現在自己在外面是個什麽形象。
祁瑾煜欲言又止。
她湊得這樣近,一雙靈動的眉目倒映晴夜星辰,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祁瑾煜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閃過……
“我先走了。”祁瑾煜說完便消失無蹤。
來無影去無蹤啊。
“師傅好厲害。”夏立由衷的感歎道。
翌日,祁瑾煜履約前來。
夏立命人備好兩人早飯,和祁瑾煜面對面而坐。
“你選鋪子打算做什麽用?”祁瑾煜疑惑的看著夏立。
“我還能做什麽,”夏立眼睛閃著光,“當然是開醫館啊。是仙還是妖,公道自在人心。”
祁瑾煜了然。
他本來還擔心這流言會不會中傷到她,想著用什麽辦法處理掉,沒有想到她自己早已拿定主意。
“醫館,城裡城西有兩家,城東有一家,最為繁華的城北有五家。你是想開在哪?”
“離家近,位置好找就行。”夏立想也不想地答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祁瑾煜略略沉吟,心中有了些眉目。
“不過你這附近,已有兩家醫館,再開……似乎不大合適。”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他們能治的,我不治,他們不能治的,隻管來找我,這樣應該不會有衝突了吧。”夏立攪動著碗裡的粥,“大家都有活路,才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呀。”
看她說得頭頭是道,祁瑾煜不再詢問,也沒有什麽意見可給。
他想,也許她找自己來,並不是來出主意,而是鎮場子的。
兩人吃過早飯後出門,像是隨意閑逛似的,步速緩慢。
他們首先經過了回春堂。
巧的是,回春堂裡正有人在看病。
看病的是個年輕婦人,身子單薄,面色虛浮,整個人像風中的柳條,坐在那兒都讓人覺得隨時會軟倒下。
“夫人,孕吐嚴重,胎像不穩,只怕……”回春堂的坐診大夫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年輕婦人聞言,面色更白了幾分,“大夫!求您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啊,一定要保住啊!求求您一定救救我的孩子……”說著說著那婦人就要跪下。
“夫人使不得!”老大夫也很是無奈,但見狀不好再直言,便行緩兵之計,“哎,我給你開兩副藥吧,這孩子……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大夫搖搖頭,提起筆開始在紙上寫方子。
不多時,年輕婦人拿著藥,顫顫巍巍的走出醫館,身形更顯孱弱。
夏立和祁瑾煜一直在門外,看她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夏立便差沉香上前去幫忙扶一把。
她自己也要跟上時,被祁瑾煜悄然拉住。
“做什麽?”
“救人啊。”夏立朝師傅投去一個“你放心我能行”的目光,“我不是說了嗎,他們不能治的,隻管找我。”
“我並非信不過你的能力。”祁瑾煜拿眼一指回春堂的匾額,“這還在別人的店門口,你如此行事,不夠厚道。”
“那我走遠些去救,嘻嘻嘻。”說完,夏立扯開他的手,小跑跟了年輕婦人。
那年輕婦人正在給扶著她的沉香道謝,忽地見到身邊又多了一個美貌少女,一時間難免錯愕。
“夫人,要不您試試這個。煲湯加入即可。只要連續吃上兩天,可保胎。”夏立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從空間中拿出了一些保胎的靈草來。
“這,是……是真的嗎?”那婦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仔細打量了夏立也不像醫者,隨即沉寂了下來,絕望的搖搖頭。
這已經是她跑的最後一家醫館了,所有的大夫說的都大同小異,無非都是聽天由命……其他醫館甚至連藥都不敢開。
再說了,這女孩子要是拿的是貨真價實的靈芝,豈能隨意相贈……
夏立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肯定不相信自己,想起自己妖女一說,還是不要報自己名號為好,隨即為難的看了一眼師傅。祁瑾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預感不妙。
“夫人盡管去試,與其聽天由命,還不如試一試。而且我看夫人面相,您是長期心情鬱結,導致身子羸弱,月事不準。且每月腹痛難忍,需臥床修養。故,能有身孕已是僥幸。如今胎象不穩也屬正常。如不及時保胎,怕是……”
夏立的語速依舊不急不慢,不過看著年輕婦人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連連點頭,知道這事兒成了。
那婦人看夏立說的完全準確,已是七分相信,她猶豫了片刻,終是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顫抖的接過了夏立給的靈芝。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金吾衛總兵祁瑾煜大人的丫鬟。這東西是我們祁大人府上的,雖然全京城的人都傳祁大人是冷面殺神,但其實他心地好著呢。”夏立小聲道,“大人喜歡做好事不留名,夫人好好收著東西,按時按量用,一定能保住孩子。”
年輕婦人順著夏立的話,往她身後看去,果真見到一個氣宇不凡的男子,心下更踏實了幾分。
“謝謝你們……”
“夫人不急,等這坎真的過了,再謝不遲。夫人快些回去休息吧。”夏立笑道。
年輕婦人噙著淚,再三致謝後離開。
走過回春堂,夏立一行繼續前行。
不過看了好幾家店,夏立都不是特別滿意。
轉眼到了中午,幾人挑了間酒樓吃飯。
吃到一半,就有金吾衛的人來找祁瑾煜,說是有要事。祁瑾煜必須親自前前去。
“下午還要繼續看嗎?”臨行前,祁瑾煜向夏立確認道。
夏立點頭,“師傅你去忙你的,我自己也能做好的。”
“京城居大不易,我還是給你找個熟悉情況的人來作陪。”
他走後不久,雲鄴便循著地址找了過來。
故讓她待在原地,讓人找雲鄴來看著夏立。
“久仰大名啊,夏半仙。我叫雲鄴,半仙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雲大哥。”雲鄴搖著折扇,風度翩翩的自我介紹道。
沉香在側小聲給夏立說實情:“這位雲大人是前些年的狀元公,功成名就後,迎娶了梵雲公主,所以也是駙馬爺大人。雲大人平時負責國子監事務,除了科舉,平時都不算太忙。”
“厲害厲害。”夏立不禁對雲鄴刮目相看。
“半仙姑娘不會因為祁瑾煜那小子說走就走而生氣吧?這真怪不得我這兄弟,他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忙是很正常的。”雲鄴是文人出身不假,但他和梵雲公主都是快意恩仇的直率性格,所以身上少了些書卷氣,多了些江湖氣。
待雲鄴說完,夏立把今天看了的鋪子給他講了講,兩人開始簡單的制定了一下接下來的路線。
“我們走城西再看看。”雲鄴看著夏立說道。
“好啊。”夏立爽快的應了下來。
在雲鄴的陪同下,夏立事半功倍的看完了幾個感興趣的街面,只不過,她的耳朵在回來之後還一直嗡嗡作響。
誰讓雲鄴就像不知疲倦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個一整個下午呢。
這一下午,盡管沒有定下具體要哪間醫館,可夏立也不算是一無所獲,因為她很意外的從雲鄴那裡聽說了一部分關於祁瑾煜的故事。
雲鄴的確明裡暗裡的誇了祁瑾煜一下午。
他說他德才兼備,重情重義,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廢了半天的口水,但這些都沒有被夏立聽進去。
真正吸引夏立注意的,是祁瑾煜和雲鄴的初識過程。
雲鄴之所以忽然說起這個,是因為夏立十分好奇,像她師傅這樣的悶葫蘆性格,究竟是為什麽能和雲鄴這樣的小喇叭做朋友的?
“你師傅哪裡想和我做朋友,都是我賴著他啊。”雲鄴唏噓的搖了搖扇子,回想當年。
那時候雲鄴才十四五歲,不是狀元公,更沒當上駙馬爺,只是因為是太傅之子,所以陪著王公貴族們一起念書。
皇帝子嗣單薄,可親王家、郡王家的世子們卻很多,加上當時尚且年幼,還沒有得到封地的皇帝的幼弟親王,學堂很是熱鬧。
一放學,這群半大而又衣食無憂的貴族孩子們,個個就想著怎麽玩,加上當中有幾個攪屎棍,天天想著帶頭欺負人。
“小時候我很瘦的,像個火柴棍,是最好欺負的那個嘍……”雲鄴苦笑歎氣,“有一日,榮親王與我比射箭,他輸了,卻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便硬說是我輸了。我呢,少年意氣,不肯認輸,說話激怒了榮親王,榮親王便命令手下壓著我,逼我當眾吃馬糞。”
畜.生哦。
夏立在心裡默默打抱不平。
“要是你師傅晚一點來,我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馬糞的味道……但他忽然從天而降,拔劍相助,真是……真是很應該被寫進話本子裡,永久傳頌的故事啊!”雲鄴說到激動處,一合折扇,眼中有水光點點。
夏立也不想嘲笑他文人軟弱的一面,很是仗義的拍了拍雲鄴的肩膀,“我能理解了,如果當時經歷這些的是我,我肯定要以身相許給我師傅,作為報答。”
聽了這話,雲鄴突然雙眼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