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宮宴便正式開始了。
“今日是中秋佳節,君臣一家,如同家宴。家宴之上,無君臣之別,諸君同樂!”皇上說完帶頭舉杯,眾人附和。
夏立坐在靠近太后的位置,眼睛掃過底下的諸位小姐,覺得很是無聊。
只是這宴會上,她坐在這麽明顯的位置,不敢這樣堂而皇之的溜走,隻得忍著心煩,看著底下揮動著裙擺的舞娘,像是花蝴蝶一樣的在大殿中央起舞。
今年的中秋宮宴遠不如往年熱鬧,但皇貴妃還是費了心的,宮婢舞姬們為了得賞也是各出奇招,只不過,皇帝的臉色並不好看。
甚至連例行讓官家小姐表演節目時,他也沒有露出半分好臉色。
為首的宰相看著皇上的臉色不好,自然上前一步開口問道:“今日中秋佳節,陛下為何如此憂心忡忡?可是身子不舒服?”
皇帝抿著嘴唇,似是心事重重。
殿內一時間都靜止下來,鴉雀無聲。
良久,皇帝才開口道:“如今京城百姓受流民困擾,而流民大多數又都是病弱,匪賊混入其中,為非作歹,朕實在是憂心。”
流民啊……
這件事兒底下的大臣無一個人不知,這段時間被京城的那些流民所困擾,他們連出門都要小心翼翼,都要帶著足夠的侍衛才敢出門。
因此這話一出,底下便響起了細碎的談論的聲音。
“朕這段時間曾微服私訪過,見過不少的流民流離失所,朕也賜了他們不少銀子,可拐了彎就被搶走了,這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解決之法呀!”
這番感慨讓大臣一時間都讚同不已。
只是問題擺在面前該如何解決?
“陛下。”夏立走到大殿中央欠了欠身,聲音緩緩道:“我有一個計謀。”
“哦?雲仙郡主福澤深厚,想必定是能造福百姓的法子。”
“不敢當,只不過一些小聰明罷了,”夏立抬起頭,聲音沉穩:“流民為何湧入京城,是因為當地的災禍,而百姓仰慕陛下的盛名,所以尋到京城來尋求陛下的庇佑,所以若是陛下能夠給他們一些安身之所,那便算是解決了這流民的生活問題,自然也不會來騷擾京城的達官貴人們了。”
皇帝捏了捏下巴,問道:“這法子不錯,確實是解決從根源上解決了問題,只是如何安置這麽多流民?”
“這些流民陛下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同意陛下的資助,安安心心的種田做良民,二是可以入奴籍,成為貴人們的下人。”
“雲仙郡主此話聽上去合情合理,可仔細一推敲卻有諸多漏洞。”
宰相向前一步拱了拱手,朝著夏立開口道。
“請宰相指正。”夏立也不惱,耐心等著。
“一是京城並無那麽多田地可提供;二是流民中有不少的燒殺擄掠者,這些人又該作何處置?”
“這簡單,可提供田地或銀子兩個選項,若是有意種田便分發田地,前三年免稅後向國家交賦稅,若是選擇銀子,那便賦予給予一定的銀子,讓百姓在別處安家,手藝人那便讓他們做些手藝營生,至於那些做惡事的流民……”
“殺之!”
夏立緩緩抬起頭,眼神裡透露出攝人心魄的冷冽。
一時間朝堂之上竟無人敢再言語。
“好,雲仙郡主這法子好!”
雲鄴突然鼓起掌來,向前走了兩步,“雲仙郡主這法子鎮壓了惡人警示良民,穩定民心。”
“不錯,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又一個大臣站出來表示讚同。
“只是這銀子問題又該如何解決,這麽大批的流民,銀子豈是說給就給,過少的安置費,想必他們也無處安身,若是過高的話,朝廷如何承受的起!”宰相聲音冷了幾分。
夏立一臉單純無害的眨了眨眼,“這段日子京城中的各位達官貴人,想必已經受到了流民的不少騷擾,若是能出銀子來解決這些問題,想必也是利人利己。”
“你是說讓我們出?”
“這有什麽不可嗎?”
皇帝站了起來,側過身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這……”
到這裡底下的官員就是再愚蠢也明白了,今天宴會上,皇帝的心思,就是叫他們放血,出銀子來充當安撫民心的費用。
“陛下,我認為流民來尋陛下,都是仰仗陛下的威名,自然不能讓他們寒了心去,為此我願意出一千兩銀子資助這次安置的費用!”夏立向前大跨一步,聲音鏗鏘有力。
一千兩銀子!
底下的大臣紛紛吃驚,雲仙郡主可真是大手筆!
有她跑出來帶這個頭,他們這些當臣子的難道還能跟皇帝哭窮?
唉!這個不懂事的郡主哦!
座上的皇帝內心喜悅,面上卻露出疑惑:“郡主,朕記得當初,賞賜你的那些金銀細軟,不過也就千兩,你全拿出來,自己的生計將如何打算?”
夏立抿唇笑道:“回皇上,我下山來歷練,本就不為金銀錢財,留這麽多身外之物做什麽呢,還不如全都捐出去做些善事,積累福澤,日子也過得舒坦。”
“這當真是我朝的大福澤!”皇帝大手一揮,招來太監,取出一塊牌匾,當即揮毫潑墨,寫下四個大字——
【興國安邦】
千金買皇帝賜字,夏立自己覺得一點也不虧。
朝中喜歡溜須拍馬的官員立即趁這個機會討好皇帝,高呼道:“雲仙郡主如此心懷天下,加封安定郡主也不為過!”
太后笑盈盈,“哀家也這麽認為,雲仙郡主,不,安定郡主當真是我朝大福澤!”
夏立跪倒在地上謝了恩,嘴角微微勾起。
這場戰役十分成功。
……
一場三人之間的雙簧,讓落下的大臣紛紛都有些緩不過來。
可真真是一場“鴻門宴”!
夏立圓滿完成任務,不等宴會結束就找了個理由欣然開溜。
宮道上,祁瑾煜截住她的去路,“此舉又是險招,你可有想過後果?京城的勢力錯綜複雜,你這次叫多少人出了血,讓多少人記恨上了,心中可有數?以後在京城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怎麽會呢,我有師傅教的這一身本領,還有皇上太后皇貴妃娘娘聯手撐腰,誰敢動我?”夏立這話聽著是狂,可因為她以頑劣的口吻說出,少了傲慢,多了可愛。
然而祁瑾煜此刻無暇欣賞她的可愛。
“你以為事事都可用拳頭說話嗎?當真是沒吃過虧!”祁瑾煜越說越惱,鷹目中幾乎要蹦出火星子。
“師父你別生氣。”夏立忽然伸手去拉祁瑾煜的衣袖,學著北北向南南撒嬌的樣子,耷拉著眼皮說道:“我這不是看曹進大人帶的六扇門,以及京兆府最近都累得厲害,但又沒有解決問題嗎……我這是為百姓著想,一片好心啊。”
不提曹進還好,一提曹進,祁瑾煜頓時覺得火氣更盛。
“他累不累與你何乾?!曹進已有妻室,你最好不要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祁瑾煜怒道。
夏立眨眼,“跟曹大人的妻室又有什麽關系?”
祁瑾煜:……
罷了。
事已至此,祁瑾煜只能自我安慰,並且暗下決心。
將來無論誰動他這個小徒弟,他都不會輕易放過那人!
“為師今日還要巡值,你回去吧。”祁瑾煜看了一眼夏立包扎起來的手,聲音沉沉道:“當心點,這麽容易受傷,太丟為師的臉了!”
“嗯,知道,不敢了……”夏立像夾起尾巴的小狼狗,跟祁瑾煜揮手道別。
和祁瑾煜分開後,她由宮人陪同著往宮外走,露過一處小花園時,見到一位穿著華貴的官家小姐。
對方臉色極差,坐在亭子中,上身前傾,後腰彎曲,額頭上冒出許多細汗。
“姑娘莫非正巧撞上小日子?”夏立走近兩步,悄悄的問道。
那姑娘面色一紅,“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麽這般口無遮攔,這事兒怎可往外說……”
“我不是什麽小姐,是個大夫。看小姐小日子如此疼痛辛苦,可見宮寒不輕。”
夏立給人下診斷時一貫面色認真,不帶絲毫玩笑之意,這讓人一聽便容易信服。
但這女子身邊的丫鬟卻不大信得過夏立。
“小姐,宮中哪有女醫啊……這人也不知道什麽來頭,小姐,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那也要我走得了啊……”女子捂著肚子,面露難色。
夏立也不管她們在嘀咕什麽,隻道:“宮寒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就是疼起來要命罷了。你若能忍,今日就當沒見過我。你若是想擺脫月月之痛,就隨我出宮去半仙館,只需要一服藥,保管讓你再不用受此痛困擾。”
“這麽神奇?”
“小姐,半仙館耶!”丫鬟猛拽自家主子,“你沒聽說嗎?半仙館坐鎮的哪位是妖女!”
“休得胡言!”女子怒瞪丫鬟,“皇帝陛下器重的人,太后娘娘親自封的郡主,哪能是妖怪?這不是變著法子罵皇上和太后嗎?你再亂說,當心我把你賣咯!”
丫鬟怯生生的退下。
“走吧,我隨你去半仙館。”女子毅然決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