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什麽話請出來當面問吧。雖然我們是出家人,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到底不妥,日後傳出去也會有損我們白雲庵的名聲。”靜塵的聲音聽似緊張,但面上神情卻從容自若。這樣的場面她早就見多了,因為拿著抽身之策,所以格外鎮定。
憑借陳皮留下的意識,夏立也明白了靜塵的打算。
她之所以敢這樣給祁瑾煜施壓,就是看準祁瑾煜沒有掌握她們違法亂紀的實質性證據,如若不然,她們早就被押到嵐城衙門去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祁瑾煜抓來福華寺的和尚當面指認,靜塵等人也可以顛倒黑白,倒打一耙,說是福華寺的和尚逼迫她們所為,她們一介女流之輩,哪裡鬥得過這些黑心肝的男人,反正能將過錯甩個一乾二淨。
屋內,祁瑾煜聽完靜塵的這步棋,清冷一笑,“自己不潔身自好,倒好意思拿清白來要挾我。若是還有點羞恥心,就該自刎淨世。”
話音落,一把鋥亮的銀匕首忽然被扔在了地上,滾了兩圈,碰上青青的鞋頭而停下。
鋒利的刀刃閃過寒光,當即滅了她剛才滿腔美好的遐想。
站在院子裡的夏立猝不及防的聽到一聲女子的尖叫,正盯著空中飄飛的柳絮放空思緒的她,瞬間回過神來。
死人了?
她當下朝祁瑾煜單獨問話的禪房看去,隨後見到紅著雙眼捂著胸口跑出來的青青。
看她這副模樣,一般人都會往“這人被輕薄了”的方向上想去。
院子當中小尼姑們有的驚詫,有的羨慕,各有千秋。
祁瑾煜從她們身上再次掃過一眼,最終被夏立的一臉冷漠吸引。
——這女人總是那副目空一切的冷傲姿態,和這群單憑眼神就能編出一台戲的尼姑相比,她倒是特立獨行。
——不過再特別又如何,還不是小偷一個。
祁瑾煜斷定自己上次就是目睹了夏立偷盜的過程。
而夏立看他,也和看那些色欲熏心的男子無二樣,她怕是不怕,但心裡多少還是加強了戒備。
兩人視線相撞的過後,祁瑾煜微微一挑下巴,盯著夏立,命令道,“你是負責燒飯的?去,做飯。”
夏立在心裡稍微衡量了一下,感覺自己憑武力打不過祁瑾煜,於是不敢繼續杵著,調轉頭往廚房去。
她走後,祁瑾煜派人單獨盯著她,不讓任何人有耍小動作的機會。
至於其他尼姑,便被官差們一應押進了平時有大法事時才開放的大齋堂內。
夏立脫離隊伍後,最不安的是靜塵。
要是其他小尼姑被單獨抓去問話,她一點也不慌,畢竟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她料定自己帶出來的姑娘們不會更不敢出賣和背叛她。
然而,這個“陳皮”不是她的人。
當初她毒害淨真師姐之時,淨真在臨終前不怨也不怪她,只求她留陳皮一條活路,任由她自生自滅。
靜塵知道淨真對陳皮有著親似母女的感情,一時沒有下毒手,再加上陳皮皮膚黝黑,性格又慢又鈍,她懶得為這種不能留客的醜姑娘耗費心力,所以就這麽一直相安無事到了今日。
可陳皮再蠢笨,這兩年來,她也不可能對白雲庵內見不得光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萬一……
靜塵想得出神,指甲磕在桌角,驟然斷了,疼得她要命。
她順勢將斷了一半的指甲用力一掰,鮮血溢出,靜塵哎喲哎喲的哼哼起來。
“我師父受傷了,還請官爺行個方便,讓我陪我師傅去藥局上藥。”杏子可憐巴巴的向看守她們的官差首領求情。
祁瑾煜這會兒不在,官差們又確證靜塵是真的流血受傷,再加上她們的罪行還無證據可定,不能真把她們當犯人,於是思來想去,便點頭同意了,只是安排了一個老實本分的跟她們同去。
白雲庵的藥局和廚房是相通的,靜塵進了藥局後,熟練的從暗格裡拿出一劑毒藥,然後朝廚房去。
祁瑾煜雖然沒有現身,但一直都在暗處觀察著白雲庵的眾人,見到靜塵和另一小尼姑單獨行動,他並未現身阻止,可發現靜塵出現在廚房後,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眸子,像窺視獵物的野獸。
“陳皮。”
忽然出現的靜塵把夏立嚇了一跳。
她手上還抓著切到一半的菜,抬頭望見靜塵的眼神,忽然感覺後背升起一陣莫名的寒意。
“辛苦你了啊,今天要一個人做這麽多人的飯。”靜塵的笑容和煦如春風,“飯要好一會兒才能熟吧?你先吃這個麻團填填肚子。”
夏立低眼看向靜塵手裡油紙小心裹著的黃色軟麻團——這小玩意兒一看就出自城裡精致的點心鋪子,從前陳皮見都沒見過這種點心,今天靜塵一反常態的好……
夏立不動神色的加重了吸氣的力道,果真嗅出些不對勁。
又來一個要殺我的。
過分了啊!
“多謝住持關心。”夏立說完,飛快地囫圇一下將東西塞進了嘴裡,臉頰鼓得高高的,整張臉活像一個沾了土灰的小包子。
靜塵雖然沒有看清楚這個過程,但基於對陳皮的過往認知,料定這個又蠢又土的丫頭沒旁的心思,而自己也不便在此逗留,便轉身離開。
她剛走,夏立就從袖袋裡抖出軟麻團,扔在了鍋裡。
透過屋頂瓦縫看見這一幕的祁瑾煜暗笑:這白雲庵果真蛇鼠一窩,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等夏立將午飯收拾好後,祁瑾煜借著進廚房檢查為由,將她轟了出去,隨後偷偷取走有問題的麻團子,再讓眾人開飯。
官兵們厭惡白雲庵這塊地方,所以這頓午飯他們吃得並不好。
而靜塵等人心懷鬼胎,也沒有吃多少。
不過,讓她們意外的是,祁瑾煜在這頓飯過後便收兵下山,沒有要繼續盤查的意思。
靜塵沒能順利毒死“陳皮”,本就惴惴不安,巴不得這群官兵趕緊走,眼下稱心如意,等山上外人一清空,靜塵即刻下令讓人把“陳皮”控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