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玨喝著茶，問夏立道：“我也是出身大家，父親做過朝中的官員，只是後來出了一些變故。”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

  當年的寧玨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母親尚在，父親是當地的知縣。

  一家人還算和睦。

  寧玨讀書的天資不算聰穎，但是好在勤奮，正在準備來年的科舉，父親雖然不怎麽鼓勵，但是也是常常問功課。

  只是寧玨的讀書天分太過一般，父親又尋來了武藝師傅。

  但在武功方面，寧玨還是不行。

  父親也就沒有多管，讓他好好讀書，明明試試能不能考上秀才。

  但是事情的突變，卻在寧玨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事情。

  寧玨原本正在書齋買書，剛好看見父親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那個年輕人看著也就是十三四的樣子。

  寧玨下意識的躲在書櫃後面，這個年輕人他從未見過，但是面容怎麽看怎麽覺得熟悉。

  等兩人越來越近，寧玨就聽見他敬重的父親說道：“明年的科舉，盡力去考，你天資聰穎，一定能考上的。”

  這句話寧玨從未聽過父親對他說過。

  此刻卻對一個陌生的少年鼓勵。

  寧玨心裡剛升起嫉妒，就聽見那個少年道：“爹，哥哥明年也考試嗎？”

  “他今年已經十八了，考了兩次也沒有秀才的名頭，這次過去，肯定還是考不上。”

  這兩句話如晴天霹靂一般，寧玨先是被少年的爹一字震驚，然後又聽見父親的話。

  他父親說他肯定考不上。

  就在寧玨愣神的時候，少年道：“為什麽啊，哥他不是很努力嗎？”

  “努力有什麽用，努力在你這種天才面前，什麽都不是。”

  這句話寧玨的父親說的輕飄飄的。

  直到父親跟那個少年離開。

  寧玨還是回不過神。

  他爹在外面有另一個兒子，而且還說他根本考不好。

  寧玨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到了吃飯的時候，他爹才剛到家裡，臉上完全看不見剛剛對少年的和藹。

  寧玨心神不寧，根本拿不穩筷子，父親看著皺眉道：“像個什麽樣子，吃個飯都這樣？”

  寧玨看著他一向敬重的父親道：“爹，你說我能考上嗎？”

  “這要看你自己，誰也不知道。”寧玨的爹皺眉，顯然根本不在意。

  寧玨的娘開口道：“這次可一定要考上，咱們家就你一個男丁，若是你沒個功名，這說出去多不好聽啊。畢竟你爹當初科舉可是進士呢。”

  聽到這句話，寧玨的爹微微點頭，顯然是十分讚同這句話。

  寧玨冷笑：“誰說只有我一個男丁了。”

  寧玨的娘皺眉：“什麽意思，可別亂說啊。”

  在寧玨的娘眼中，她就只有寧玨一個兒子，此刻兒子到底在說什麽混帳話。

  看著父親無動於衷，寧玨開口：“爹，我是不是還有一個弟弟。”

  聽到這句話，寧玨的爹看了看寧玨，又看了看寧玨的娘，沉默不開口。

  寧玨的娘也發現相公的態度有些不對。

  而此刻的寧玨已經紅了眼圈，顯然生氣的很。

  寧玨的娘開口：“別亂說了，吃飯吃飯。”

  “娘，你不要假裝什麽都沒看到好不好，我爹他在外面還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女人！”

  這話讓寧玨的娘手抖了抖，根本不敢搭話。

  反而是寧玨的爹放下筷子，開口道：“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就說出來好了。”

  本來寧玨是想聽他爹的解釋，誰知道寧玨的娘卻道：“別說了吃飯吧。”

  竟然是想掩耳盜鈴。

  可是寧玨的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又怎麽會放過。

  “我今天也就直接說了，我在外面是個叫麗娘的妾室，還有個十四歲的兒子。”寧玨的爹直接道，然後對寧玨的娘說，“既然你也知道了，找個好日子，接他們娘倆進門吧。”

  十四歲。

  也就是十四年輕，寧玨的爹就養了外室，一直不讓家裡知道。

  一直養了十四年。

  寧玨的娘唯唯諾諾的答應，碗裡吃著飯，但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寧玨看著這一幕，直接道：“娘，這是我爹的錯。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啊。”

  不等寧玨的爹發脾氣，寧玨的娘就道：“什麽你爹的錯，明明是你亂說話。再說了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你就別說了。”

  本來以為是個驚天的大事，沒想到竟然讓爹娘掩耳盜鈴的糊弄過去。

  更是讓那個小雜種直接進門了。

  這讓寧玨十分憤怒，但是長時間對父親的尊敬，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等到所為的麗娘跟小雜種進門的時候。

  寧玨看見了父親前所未有的笑容，這讓寧玨從心底感到嫉妒。

  更讓人感覺失望的是，自從麗娘進門，他爹再也不去他娘的房裡。

  寧玨的娘終日以淚洗面。

  原本寧玨是想去安慰他娘，誰知道他娘卻道：“都怨你。”

  寧玨覺得奇怪：“明明是我爹的錯，為什麽要埋怨我？”

  “如果不是你一定要在飯桌上拆穿這件事，你爹怎麽會把狐狸精跟小雜種帶回家？”寧玨的娘直接道。

  但這句話還沒有什麽，接下來要說的，則讓寧玨有些有些接受不了。

  “你要是天資聰穎一點，早點考上秀才，哪還有這麽多的事。當初你爹對你也是很看重，要不是你考不上功名，你爹又怎麽會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小雜種身上！”

  寧玨的娘直接喊道。

  讓寧玨簡直無地自容。

  天資，又是天資。

  天資真的那麽重要嗎？
  寧玨看了看他娘，又看了他爹。更加用功的讀書。

  終於忍氣吞聲到科舉那天。

  寧玨讀書多年，對這次十分有自信。

  不過他爹已經斷定他考不上，對他沒有太多關注，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小雜種身上。

  等到考上那天，寧玨覺得自己信心十足，可等放榜那天。

  寧玨卻沒有在榜單上，看見他自己的名字。

  反而是小雜種上了榜。

  而且小雜種的文章還被所有人傳閱。

  寧玨懶得去看，已經是心灰意冷。

  誰知道他爹對他反而和藹起來。

  讓寧玨心裡有了些溫暖。

  等回了家，那個小雜種對寧玨也是有些閃躲。

  寧玨一直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直到無意間看見小雜種考試時寫的文章。

  那文章，分明是他寫的！他在考試時候做出來的。

  怎麽變成小雜種寫的！
  正好那天，不少同學都來恭賀小雜種。

  寧玨本來想找小雜種理論，卻被他爹直接攔了下來。

  他爹讓他去書房說話。

  原本滿腔憤慨，但是想到進來父親對他很溫和，寧玨也就忍著怒火，跟著父親去了書房。

  誰料父親一句話，就讓寧玨感覺像是從頭潑了一盆涼水上來。

  “那篇文章確實是你寫的。”

  寧玨睜大眼睛：“爹你怎麽知道的！”

  寧玨的爹愣了片刻，開口道：“因為是我換的試卷。”

  他爹是縣裡的知府，調換試卷並不需要多麻煩。

  但是寧玨根本不明白這做的意義是什麽。

  他們都是爹的兒子啊。

  為什麽要換試卷！
  似乎是看出寧玨的想法。

  寧玨的爹道：“你弟弟這次考試失利，以他本來的文章，可能考不上，這才換了。你加油，明年科考再努力就行。”

  “爹！你說的這麽輕而易舉，可這哪是再考一次就行的，為什麽要把試卷給他啊！”寧玨大聲道。

  寧玨的爹皺眉：“喊那麽大聲幹什麽，不讓你說，就是害怕丟了你弟弟跟我們全家的面子。這次換試卷也不過是個小事，反正你還可以再考。”

  “為什麽是我再考？為什麽不能是他再考一次！？”寧玨根本不理解他爹為什麽要這麽做。

  “再靠一次那就不是神童了！你弟弟才十四歲，只要能一次中試，那就是天才，沒法比的。”

  寧玨這才明白。

  原來是為了讓小雜種成為天才，只有成為天才，才能給他們家帶來好名聲。

  寧玨道：“你沒看見多少人都來咱們家拜訪，都是因為有一個天才出生在咱們家裡。為了咱們全家考慮，你千萬不要說出真相。”

  說完這句話，寧玨的爹直接出去見客，留下寧玨在書房裡。

  原本寧玨想要出門，把事情真相說出去。

  這次的試卷是他寫的。

  是他的功名！
  但是剛推開門，就看見他娘要進來。

  他娘看著寧玨道：“這次是委屈你了，但是你爹說，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就不要說出去了好不好。”

  “娘，那是我的文章啊。您為什麽要替那個小雜種說話？！”

  寧玨的娘臉上也很糾結，但是夫君找她商量過了。

  現在他們家裡出現一個天才非常重要，所以還是要暫時委屈寧玨，所以讓她過來安撫。

  “上次你直接說出小雜種跟狐狸精的事，娘都沒跟你計較，這次就算了把，吃虧是福。”

  這句話直接激怒了寧玨，什麽吃虧是福。

  他不信。

  見著寧玨臉上的憤慨，寧玨的娘道：“你天資不好，沒必要爭這個名聲。小雜種十四歲能中榜是很厲害的。”

  可他根本沒有中榜啊，那明明是他的。

  寧玨隻覺得，世上所有事情都在跟他作對。

  但是這會根本沒有辦法。

  他爹，他娘，都是這麽說的。

  就算他衝出去，說出事情真相，恐怕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在做白日夢。

  寧玨腦海裡一直是那句話。

  你的天資不如你弟弟，就該把試卷讓給你弟弟。

  寧玨閉上眼睛，在房間裡沉默。

  所有人都覺得寧玨是因為科舉沒考完，所以才不敢見人。

  這家的兩個公子，成了鮮明的對比。

  明明一個是外室所生，但一考就考上秀才的。

  另一個已經考了第四次，可是什麽都沒有撈到，可能這就是天資的差距吧。

  不少人都在嘀嘀咕咕，覺得寧玨比不上那個小雜種。

  這樣的話讓寧玨聽見，更是怒火中燒。覺得小雜種是偷了他的名聲，更加恨小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