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壓壓的,陣陣烏雲密布,都向一個地方湧去,空氣令人感到窒息,仿佛要扼製住人的喉嚨。
此時此刻,陰沉沉的天空下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們歡呼、尖叫,嘶喊、跪拜、哭泣。
高大的神殿富麗堂皇,神秘陰沉,一排排灰色布衣的修士從殿後走出來,下面的百姓開始屏住自己微弱的呼吸。
從眾多的布衣道士中緩緩走出一個身穿暗紅色長袍的高大男人,灰褐的膚色使他乾澀的臉更加老態,深陷的眼窩下拉著他的臉皮,臉頰到脖子布滿了黑色的斑點。
唯有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放射著光芒,充滿了難掩的滿足與激動。
當這個男人出現在無數百姓面前時,神殿下的人群仿佛沸騰了一般,爆發出狂熱的尖叫聲和歡呼聲,百姓瘋狂的呼喊:“閣主大人!閣主大人!”高大男人腳下的臣民們立刻矮了一大截,成千上萬的人匍匐在這個男人面前,虔誠的跪拜在地板上。而男人淡然自若,神色嚴峻,仿佛見慣司空,抬了抬手,用一種悲憫和恩賜的語氣,道:“起來吧。”
百姓們如獲恩釋、感激涕零,誠惶誠恐地跪倒,屏氣凝神地等待著。忽的天地一轉,一陣強有力的陰風襲來,狂風怒吼塵霧彌漫,暴風驟雨隨之而來。驟然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昏地暗,雄鷹在天空飛旋歌聲在耳邊飛旋,整片天空瞬間黯然無光。寒風仿佛要刺進人的骨子裡,一排排灰衣男子手持聖火,緩慢而莊重得走上神壇,簇擁著中間面帶莊嚴的男人。
他臉上似乎帶著悲憫,又帶著居高臨下的聖意。
似乎天與地之間,他才是萬物的主宰,世間萬物,世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就是這九天之下唯一的神。
是所有百姓們的神。
只有供奉他,只有崇拜他,敬仰他,才能得到永生。
才能受到福澤。
狂熱,癡迷。
所有信徒們的表情,都在描述這個事實,這是他們的神。
“因為神閣,我們才有現在的生活。”
“感謝神閣,賜予我們這一切。”
“只有神閣,才能拯救我們。”
神閣大人俯視著這群感激涕零的百姓,只是微微點頭,緩慢而莊嚴的說:“神閣,是一個偉大的地方。所有加入這裡的百姓都將受到神明的恩澤和眷顧,得到神明的保佑。我接受神的旨意,幫助無助的子民。我們所做的一切不為了金錢、名利,只是為了我們可憐受苦的百姓,願天下所有百姓不受饑寒之苦,共享天倫之樂。”
百姓們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激動之情,紛紛歌頌神閣的神聖與偉大。
這時人群中衝出了一個難掩興奮與狂熱的男子,他快速的爬到神殿前,顫顫巍巍的低頭站到那個睥睨天下的男人面前。
他激動地揮舞著雙手“我是如此的榮幸啊,能夠站在您的面前。我,我,神閣大人,您,對我來說,如同是拯救我的神啊。”
百姓們看著這個略帶滄桑卻神采奕奕的布衣男子,數萬隻眼睛齊刷刷地匯聚在這個男人身上。而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毫不畏怯。
“我本來是一個鄉下的菜農,每天起早貪黑的在田地上乾農活,卻遭遇連年戰爭、大旱,我的田地幾乎顆粒無收,我的妻兒們從來沒有吃飽過一頓飯。好容易這兩年朝廷不打仗了,我繼續種地,養家糊口。可沒想到,那狗娘養的縣官不肯放過我們,每天帶人來家裡搜糧食、搜錢財,還要賣我的女兒也不罷休!”
布衣男人此刻一臉憤懣,眼眶發紅,仿佛當日情景歷歷在目。
“那天夜裡,我的兒子發了高燒,我背著他四處求醫,卻無人肯醫治。才知道,縣官下令,這個月沒有交夠銀兩的人不能得到醫治,否則大夫也要治罪!這是什麽道理!在那個晚上,我只能抱著我的兒子痛苦。是這個時候,神閣大人出現了,他將小兒的病治好了不說,還給了我錢財讓我好好過日子。”
“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我誓死也要跟著神閣大人。從我加入神閣的那一天,我再也沒有過過從前的苦日子,我現在坐擁財產數萬,妻兒幸福!如果不是神閣大人拯救我,賜予我加入神閣的機會,我們一家人恐怕早就餓死街頭了!”
布衣男人說到動情處,一滴滴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板上,落在了百姓們的心頭。
他緩緩沉重的開口:“所有進入神閣的子民,都將受到神明的教化、恩賜。神閣的子民會永遠幸福、富有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就是,神聖的神明偉大無窮的力量!永生!財富!歡愉!永不丟棄!”
百姓們仿佛都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悲苦經歷,爆發出更加狂熱的呼聲。
“神閣大人,請讓我做您的子民吧。”
“我再也不要過以前屈辱的日子了!”
“神閣大人,我將生死相隨,看看你可憐的子民吧!”
神閣大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得意和驕傲。卻面色一沉,對百姓們急切的呼聲置若罔聞。
他說:“神閣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凡人之軀怎可輕易加入。”
布衣男子跪倒在神閣大人的腳下,懇求道:“神啊,看看這些可憐的子民吧,他們正遭受著無盡的庫苦難,如果神都不願意拯救他們,那麽他們將永遠痛苦的活下去了啊,永無天明之日!”
神閣大人略帶同情的看著成千上萬乞求的百姓,憐憫又高傲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頓了頓,開口道:“偉大的神明只能接受忠誠堅定的百姓做他的臣民,得到神庇佑的子民,將在這世上永遠快樂幸福的生活。”
神閣大人倨傲的俯視苦苦哀求的百姓,欣賞夠了這幅景象,以悲天憫人的口吻,道:“我怎麽願意讓我面前的百姓繼續承受著無盡的痛苦,忍受貧窮、分別、欺壓呢!”
百姓們如獲大恩,歡呼,雀躍,喜極而泣。最終,他們齊齊德跪拜在神壇前,虔誠的祈禱自己能夠擺脫悲慘的,名苑,打從心底感激那個如同神一般的人物-神閣大人。
神閣大人轉身離去,灰衣男子們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聖壇前。如同機器一般,灰衣男人們沒有一絲感情,開口:“明日日出為止,加入神閣的子民來此接受洗禮儀式,從此加入神閣。明日日出過後,再不招收。”
百姓們瘋了一般,熙熙攘攘,你追我趕,唯恐被人落後,失去加入神閣的機會。
孩童在人群中被推到,人們不停地推擠,一蜂窩地湧上去。
“媽媽,媽媽,嗚嗚嗚”倒在地上的小孩被踐踏,而人們仿佛沒有看見。
“天殺的,我是你哥哥,當然是我先去,你也敢跟我搶?!”
“你別拉著我,媽的,老子要加入神閣。你們娘倆別礙著我事!”
······
灰衣男人面色冷峻,如同看不見眼前這一幕幕激烈的爭奪。嘴裡只是對不同通過的百姓重複著:“恭喜您,你已加入神閣,神將永遠庇佑您。”
得到進入神閣機會的百姓如同自己撿著了金元寶,高興地手舞足蹈,一邊跑一邊大喊:“我是神閣的人了!我是神閣的人了!哈哈哈哈!”
神閣是如此的神聖、偉大,就是他們的救世主,將百姓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不過數月,全國遍地已經到處都是神閣的蹤影。帶有神殿標志的建築、錢幣、私塾、神廟幾乎隨處可見。每個人都是神殿的信徒,每個人都是如此的虔誠。在這個國家,如果你不是神閣的信徒,那麽將會承受全民的怒火,接受最殘忍的懲罰:絞刑。
偉大神閣的信徒不允許有人背離神明,如果有,那麽這個人一定會遭受地獄之火,永世不得超生。
鄰國的貴族們在皇宮齊聚一堂,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安靜。”一個頗有身份和威嚴的長者發話。
大殿裡頓時肅靜了起來,每個貴族和大臣都又擺出自己高貴身份的派頭,一臉正襟威嚴的坐在自己座位上,。
一個身材微胖的大臣慢悠悠地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開口:“這群愚民,居然一個個不知好歹的跑到鄰國那求著人家做什麽神閣的子民。真是癡心妄想!”
又一位衣著華麗的貴族情緒激昂地說:“這群愚蠢的百姓,真是不知足!要我說,誰要敢去投靠鄰國,就非得給他五馬分屍!將其首項懸掛到城門口,以儆效尤,看誰還敢放肆!”
大臣們紛紛搖頭以表示自己的痛心和憤慨:“大人所言甚是有理!真該絞刑、五馬分屍都不為過!”
“就是就是!”
“大人真是英明!”
一聲長喊打破了殿內貴族們的討論。
“報——”使者氣喘籲籲,神情焦急。
胖胖的大臣不滿地皺眉,“何事如此慌張,盡失了我們大國的氣度。”
使者連忙跪在地上,“屬下魯莽,大人。”他咽了咽口水。“大人,今天上午清晨,京城內外的許多百姓都去鄰國了。紛紛要加入神閣!”
眾人大驚失色,連坐在最高處的皇帝也慌亂起來。唯有威嚴的長老沉著地問:“這是何故?鄰國不是堅決不收本國的信徒嗎?”
信使答道:“本是如此。昨日傳來消息,神閣大人說···若是本國百姓去他們的神殿得到神的認可,並且在自己的國家每個部落都建造神廟,表達自己加入神閣的決心和忠誠,就可以成為神閣的信徒,得上天的庇護。”
眾人如同受了晴天霹靂一般,皇帝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眾大臣和貴族們嘴裡似乎還不肯相信,喃喃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天空出現一道驚雷,劃破了一道口子。
長老走到皇宮門口,以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悲涼的語調,自言自語道:“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