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路笑的不懷好意，幸好夏立做好了準備，知道這世上沒有從天而降的餡餅，早有料到對方會有這麽一出，“說吧，是什麽事，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可以接受。”

  “我要見那個梅香姑娘。”陸路義正言辭道。

  末了不等她回答又再次補充，“私下見。”

  夏立眉頭一皺，“你還惦記著這件事？”

  “這怎麽能說是惦記，我一早就提出了我要見她，只是你沒同意罷了。”陸路聳聳肩，“這個要求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很過分吧，其實嚴格來說，見與不見本就是她的事，只要你別從中作梗阻撓就行。”

  夏立還真就不明白了，“你又不說你到底找她何事，我怎麽能放心讓你們私下見面。”

  還是那句話。

  陸路這個人言語之間的煽動性非常強，萬一三言兩語就將人家策反，那她哭都沒地方去哭。

  “我要是告訴你了找她是為什麽，那還能算是私下見嗎？既然特地點出私下，我與她要說的事自然是私事。”

  “呵。”夏立冷嗤一聲，“私事？什麽私事？無非就是辰王的事，我倒是不知道何時辰王的事於你而言都是私事了。”

  “你就說答應不答應吧。”陸路不想閑扯這麽多。

  夏立咬了咬下唇，“行，答應就答應。”

  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辰王的事是重要，但目前為止最重要的還是皇上與玉皇貴妃的處境，“只要這次的事你為我辦好了，你想怎麽見就怎麽見，我就當不知道，但首先你得保證將皇上的病治好，再不濟也要全部匯報給我，還有……這些日子，你讓安定世子安分一些。”

  最後一句話引得陸路有些不悅，“安分？你的措辭似乎有些問題吧。”

  安定世子何來不安分之說。

  “這是我給你的忠告。”夏立面色嚴肅起來，“如果你真的站在他那一邊的話，現在最好還是什麽事都不搞，不管是你還是安定世子，我雖不在朝廷做事，但我隱隱約約總覺得最近文武百官會有大變。”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直覺。

  這句話說出來忠告了陸路，也算忠告給夏立自己。

  “知道了。”陸路敷衍道，也不知是真聽進去了，還是裝作聽進去了，“還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他收拾一下偽裝成夏立的模樣就進宮去了。

  夏立先是點點頭，又後想起什麽似的搖搖頭，拉住了陸路，“等一下，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你哥那邊……”這還是夏立第一次當著陸路的面正兒八經的提起陸仁，之前她們兩幾乎都算是心照不宣的默認了不提對方。

  提到自己兄長，陸路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在，“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我哥那邊你還是得繼續幫我保密，他絕對不可知道我背著他又偷偷回來了，甚至站在了安定世子這邊。”

  “你既然知道他知道這些會生氣也會擔心你，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繞來繞去，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應該也是覺得反反覆複問別說陸路聽翻了夏立自己都說煩了，她歎口氣，“算了算了，問了你也不會說，就這樣吧，你自己小心點不要暴露身份就是。”

  “好。”陸路點頭，顯然不想再繼續圍繞這個話題開展下去。

  ……

  陸路的辦事效率絕對讓人信得過，不過才一天時間，隔日下午便裝扮成一幅尋常客人的模樣朝夏立的清風樓這兒走了過來。

  夏立對已有了一種本能的認知性，都不用近距離觀察，光憑身上的那股她自己都說出來的氣色就一眼認出了對方。

  她裝作不經意的模樣靠了過來，並且親自給對方倒了一杯茶，低聲道，“怎麽樣？”

  陸路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不怎麽樣。”

  他的語氣難得如此嚴峻。

  “是什麽病？”夏立語氣也急促了起來，她本以為不會有什麽大事，就算辰王想造反也不可能蠢到直接給皇上下劇毒。

  陸路搖搖頭。

  這個搖頭的歧義值很大。

  既可以理解為不知道，又可以理解為不清楚怎麽醫治。

  “這種時候你還賣什麽關子，不管你是知道好還是不知道好，總歸病情病態你總能從外表窺探出幾分來，你將皇上現如今大概狀態告訴我便成。”等她知道病情後，再回空間搜查具體醫治辦法。

  陸路依舊沒開口，並且看起來頗為頭疼的歎息了一聲，“這次的事，真的出自辰王之手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選了一個奇怪的角度來向夏立提問。

  夏立愣了一愣，這個問題對於她而言，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之所以覺得是辰王，無非就是現如今賢王自刎之後，只有辰王才在朝廷之中有著足夠反叛的能力，並且他的背後還有一大群文官支持。

  “你覺得不是他？”

  陸路：“不，我覺得是他。”

  語氣出乎意料的肯定。

  他的話總是讓夏立頭疼的可以，“你覺得是他，為什麽還要問我這些勞什子事是不是出自辰王之手，你自己都肯定的對象難道我就不能覺得是他了嗎？”

  “你得換個方向想，正因為我們兩都那麽確定這次的幕後主使是他，所以這其中才有可能我們二人都忽略掉的一個重點，譬如……我們都能猜到的事，其他人怎麽可能猜不到，而皇上這個身在其中的人又怎麽可能意識不到，你不覺得，辰王這個靶子樹敵樹的太明顯些了嗎？”

  這個質疑角度乍一聽沒什麽問題，細想就有些經不住考驗了。

  “這……會不會是你我想的太多了。”這也是夏立覺得陸路和她相似的一個點，兩人都太愛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糾結太多，越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越喜歡把它陰暗化。

  “但願如此。”陸路眼神陰沉。

  “對了，你還沒說呢，皇上目前情況到底怎麽樣。”夏立努力將話題重新繞回去。

  “情況很差，差到極致。”陸路道，臉色卻意外的平靜，與方才進門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這八個字！？”夏立腦門豎起三個問號，“我讓你過去，可不是讓你做總結的，具體情況呢，再差也得有個底線吧，最起碼人家一口氣還在身上吧。”

  她都能讓本來活不成的陸路起死回生，就不信救不活另外一個身體素質還不錯的大活人。

  “具體情況，沒有具體情況，我剛剛不是進來就搖頭了嗎，那個人身體狀況的確很差，但並不是皇上本人。”陸路喝下一口茶，將知道的事緩緩敘述而出。

  “不是本人？那會是誰！是不是你的偽裝被人察覺了？那些人知道你不是我，所以才暗中轉移了皇上的位置，隨便拿出一個虛構易容的人來哄騙你。”

  結果沒想到眼前這位簡直是易容的老祖，什麽易容術都騙不過他。

  “如果真的是隨便一個人就好了，你知道那位易容成皇上，並且病弱膏肓的人是誰嗎？”陸路突然冷笑了一聲，他直視著夏立道，“你絕對想不到的一個人——辰王殿下。”

  夏立：“……”

  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這也是為何剛剛陸路突然提及辰王殿下的原因嗎？
  “和你一樣，我本來以為他就是故意偽裝成皇上的樣子，讓我們好不清楚皇上的狀態，並且能夠方便將你我捉拿下，但他們似乎也察覺到了我不是你，所以一路上我雖覺得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卻一直不曾對我下手。”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很快我又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因為我把脈的時候，辰王的脈搏十分之弱，在我知道簾子後方人是他的那一刹，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正直大好年華的人，身體五髒衰弱的仿佛如同一個八旬老人。”

  八旬老人。

  皇上都沒到這把年紀。

  夏立對這件事也不敢在繼續不重視下去，“他的身體情況他自己知道嗎？”

  “我認為他知道。”陸路語氣置地鏗鏘，“並且他私底下一定有在不停的進行調養，奈何一直養還是不曾養好，還有……我一開始有些懷疑他可能是被人利用，是因為他的狀態有些不對，他一點都不像是個要爭奪皇位對權勢地位無比期盼的人。”

  相反，為人說話老實誠懇的可以。

  就算是扮成皇上，看得出也不像實打實的一定按照皇上的模樣來，陸路也不是沒經過宮，非常清楚皇上原本的性格。

  他就好像不在意般，哪怕自己會被人認出也是一副無所謂的狀態。

  “說到他身後最大的文官勢力，為首的也不過就是我師傅的父親——祁大學士祁順。”夏立環抱著雙胸，“如果真的是有人在後面推動他，一定要求他要爬到皇帝這個位置，受益最大的肯定就是祁順那老爺子，只是……我覺得祁老爺子也不像是那種會做出反叛事來的人。”

  他的確迂腐又古板。

  然而忠心耿耿的老臣名單中也絕對有他的一份。

  他可能會等到皇上死後舉薦辰王，但絕對不會在皇上正值壯年的時候，就企圖謀害對方扶辰王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