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李君羨帶來了消息。

  李祐就藩。

  李易歡聽完以後，滿意地笑了。

  這時。

  魏征來了。

  李易歡親熱地打招呼道：“老魏，好幾天沒見你了。”

  魏征意味深長地道：“我的少爺，這就一天，你就沒少搞事情。燕王如願以償的去就藩了，不知少爺有何感想？”

  李易歡哈哈一笑道：“我替他開心。”

  魏征：……

  這個不用替。

  燕王能開心才有鬼了！
  李易歡這才鄭重地道：“魏大人，小子多謝了。”

  說完，就躬身一禮。

  魏征也不閃躲，就這麽接受了。

  完了，還不滿的哼了一聲。

  燕王會愚蠢到討要熱氣球的技術？
  呸！
  這個小王八蛋是不乾人事兒，暴戾非常，但是還沒有蠢蛋無可救藥。

  這種東西他敢碰嗎？

  帝王逆鱗，尋常人不曉得，皇家的皇子皇女，對此知之甚詳。

  所以，他早就知道李易歡在誣陷李祐。

  不過，他還是幫了李易歡一把。

  他！
  魏征！

  禦史中丞！

  鐵骨錚錚！

  不乾淨了！
  隨即，魏征又心安理得地釋然了。

  朝堂之中，可不能憑借鐵骨錚錚來站穩腳跟。

  敵人想找你麻煩，你不懂回擊，甚至直接讓敵人永遠失去找你麻煩的機會，在朝堂搶活不過三天。

  魏征是一個錚臣，但也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誣陷李祐怎麽了？
  無傷大雅！

  刹那間。

  魏征心裡就舒坦了，不過他故意歎了口氣。

  李易歡立即就道：“老魏，直接點，別拐彎抹角，你應該不是那麽虛偽的人。”

  魏征直接被堵死了。

  這個皇子，聰明起來不是人啊！
  魏征好奇地問道：“少爺，你知道老夫想做什麽？”

  李易歡果斷地搖頭道：“不知道。”

  魏征：……

  李易歡又道：“不過，我覺得肯定和我有關，我要給你打預防針，不然容易被坑。”

  魏征：……

  預防針是什麽？
  不管了，這個大皇子小看了老夫！

  老夫是那種坑人的人嗎？

  魏征有點羞愧地道：“那個……你想開書院？”

  李易歡著實驚訝了，吃驚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魏征笑而不語。

  李易歡一想，就明白個差不離了，恍然大悟的道：“老陰貨……咳咳咳，我那個舅舅給你說的？”

  魏征聽得差點繃不住。

  長孫無忌這個老陰貨，慘啊！

  馬上就要為李易歡辦成一件事，背後還被冠以老陰貨的名號。

  貼切是貼切。

  但是，它傷人啊。

  魏征欲言又止地道：“這個書院……”

  李易歡揮手道：“不要人！”

  魏征被嗆得直咳嗽。

  淦啊！

  這個時候，你敢不敢蠢一點！
  魏征也豁出去了，就是不要臉了，硬著頭皮道：“大皇子，老夫就敞開說吧，書院裡的博士，給我留一個位置。”

  李易歡問道：“你就可怕我玩砸了，壞了你的名聲？”

  魏征搖頭道：“不可能，你不會吃虧的。老夫已經看明白了，前段時間你說桃花源收費，搞旅遊業，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是老夫沒有猜錯，就在於格物二字。”

  “而且，桃花源新建的房子，肯定就是用來做學堂的。”

  李易歡服了。

  不愧是歷史名臣，基本上把他看穿完了。

  李易歡摸摸鼻子，道：“老魏，我給你說實話吧，我玩的不是正經學問，知乎則也那一套我不乾，想都沒想過。”

  “所以這個學院，和你想的非常不一樣。”

  魏征笑道：“老夫早就猜到了。”

  李易歡有點大驚失色了。

  又猜到了？

  你誆我吧！

  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魏征含笑道：“老夫不知你具體怎麽做，不過老夫有一種直覺，你要挖掉五姓門閥的根基。”

  這一點，他篤定得很。

  回想李易歡的種種舉措，最後不都是要乾掉一個門閥。

  但是，真正的門閥，並沒有那麽容易倒下去。

  畢竟，沒什麽比底蘊更可怕。

  只要還有底蘊，隱忍不發，堅持多年，照樣能夠卷土重來。

  這時。

  李易歡徹底服了。

  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啊。

  魏征突然問道：“你不怕嗎？”

  李易歡反問道：“我怕什麽？”

  “你不怕別人也識破了你？”

  “不怕。”

  “為何？”

  李易歡淡然笑道：“烏合之眾。”

  魏征皺眉。

  字面意思很簡單。

  不過……

  果然。

  就聽李易歡又繼續道：“老魏，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當群體的數量越多，個人在群體之中，對於某些事的決斷，就會畏首畏尾？”

  魏征點點頭。

  李易歡問道：“那麽，你有沒想過為什麽？”

  魏征搖頭。

  李易歡笑呵呵的道：“這就是群體效應，我管它叫烏合之眾。”

  “人，本能地會融入群體之中。因為，同樣的一件事，別人的觀點和你的不一樣，很少有人有勇氣去表露自己不同於他人的看法。”

  “如此，你就會不合群。不合群，就會被他人視為異己。”

  “有個詞匯說得好，叫鏟除異己。”

  “為什麽呢？”

  “蓋因，一個人和他人的想法不一樣，就代表他們的利益不同。為了自己的利益，誰不想鏟除異己，來保證自己的利益的穩固呢？”

  “所以，絕大多數人在群體之中，面臨截然不同的觀點時，很少有人有膽識，有魄力地展露自己的想法，反而會向他人的想法靠攏。”

  “一是為了自保，二是極少有人對於自己擁有絕對的自信。不合群，也會讓一個人失去安全感。”

  “為了消除這種安全感，就會懷疑自己的想法，接受別人的想法。”

  “一個群體的數量越多，這種現象就會越明顯。同時，也就意味著群體智慧會降低，而不是什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這就叫烏合之眾，老魏以為然否？”

  魏征失神了。

  他初聽以為頗有道理，但是李易歡也有點故弄玄虛。

  再聽，就入神了，越發覺得李易歡說得言之有理。

  最後，深以為然。

  魏征拱手道：“魏某受教了！”

  李易歡突然道：“不過，我想聘請老魏你來做書院的名譽博士。”

  魏征：……

  這話題，是不是轉換太快了。

  老夫實在是跟不上你的節奏啊。

  隨即，他也欣然同意了。

  他並不知李易歡想要怎麽做，如何去挖門閥的根基。

  但是，屆時么蛾子少不了。

  少頃。

  魏征告辭。

  然而，他卻馬不停蹄地來到了皇宮。

  甘露殿。

  魏征笑道：“陛下，臣有一言，想講於陛下聽。”

  李二陛下剛批完奏疏，見魏征突然就殺進來了，以為又要挨噴。

  朕……心裡苦啊！
  “魏大人，你說吧，朕聽著。”

  李二陛下差點就正襟危坐了。

  起碼，表現好點，讓魏征多少口下留情。

  魏征興致勃勃地道：“陛下，臣想說的就是烏合之眾。”

  李二陛下：……

  幾盞茶以後，魏征講完了。

  話不多，但是……

  李二陛下被震撼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烏合之眾……群體……智慧降低……”

  越品，就越有味道。

  李二陛下本能地就想到了朝堂之上，當滿朝文武想法統一時，有幾個人敢於說出自己的考量呢？
  哪怕是魏征，也不一定真的不顧一切地和所有人對著乾。

  魏征若是這麽沒腦子，腦袋早就搬家了。

  啪——

  李二陛下一拍案牘，讚道：“魏卿之言，甚妙！”

  魏征捋須，淡淡地道：“這是大皇子對臣說的。”

  李二陛下：……

  扯了半天，你就是一搬運工。

  但是，李二陛下更激動了。

  “哈哈哈……”

  “吾兒不凡也！”

  “吾兒……隨朕！”

  魏征翻了個白眼兒。

  陛下又開始不要臉了。

  誇自己兒子，都不忘帶上自己。

  而後。

  魏征就把李易歡想要索要墨寶，並且還將長孫無忌出馬的事說了。

  李二陛下好奇心十足地道：“他想要什麽墨寶？”

  魏征一字一句道：“天下第一書院。”

  李二陛下聽完以後，整個人臉色都黑了。

  這個名號，你敢要，朕都沒臉給。

  這不是為自己樹敵嗎？
  方才的烏合之眾之言，可謂蘊含驚人的至理，甚至帝王心術。

  轉眼間就犯蠢了？
  ……

  次日。

  朝堂。

  諸事議論完畢。

  長孫無忌出列，高聲道：“陛下，臣想替別人，為陛下討一墨寶。”

  李二陛下面無表情，明知故問地問道：“什麽墨寶？”

  與此同時。

  滿朝文武也支起了耳朵。

  長孫無忌親自出馬，在朝堂之上，為他人向陛下討要墨寶。

  這個人究竟是誰，怎麽這麽大的牌面，令眾人在心中猜測不已。

  長孫無忌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有點躊躇，卻還是咬牙道：“天下第一書院！”

  哢嚓——

  眾人耳邊一陣。

  轟隆——

  腦袋嗡嗡作響。

  天下第一……書院？
  誰！
  到底是誰！

  將我等文臣置於何地！
  誰給你的勇氣，膽敢如此張狂！
  目中無人！

  豈有此理！

  找死乎！
  刹那間。

  一乾朝臣就跳出來，指責長孫無忌。

  “胡鬧！”

  ”糊塗！”

  “膽大妄為！”

  “你想幹什麽！”

  “是不是你長孫無忌開的書院！”

  到最後，許多人開始明白了。

  什麽替某人……簡直無中生有。

  所謂的某人就是你自己吧！

  “長孫老匹夫！”

  “無恥之尤！”

  “可要逼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