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

  國債局。

  唯一一個兌換窗口。掛了一個木牌——停止兌換。

  啪——

  窗口關閉。

  刹那間。

  兌換人群炸裂了。

  “怎麽回事？”

  “這不還早，怎麽就不兌換了？”

  “要我說，朝廷這就是在誆騙我們。現在兌換的多了，乾脆就不給兌換了。”

  “我的錢！”

  幾乎就在一瞬間，兌換國債的長龍，就聚攏在一起，討論什麽的都有。

  不過幾息的功夫，人群就亂起來了。

  甚至，有人在砸國債兌換窗口。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

  後面還有手持新式唐刀的兵卒。

  嘩——

  盔甲嘩啦啦直響，將所有兌換國債的人，全部圍困起來。

  靜！
  人群靜的可怕。

  方才還敢口出狂言的人。

  此時此刻。

  盡皆無聲。

  或許，他們不懂得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但是，對危險的警覺，還有惜命的本能，讓一個個想要鬧事的百姓，一個個恨不得挖了地洞鑽進去。

  猛然間。

  所有人腦海裡就出現了幾個字——玄武門之變。

  大意了！
  草率了！
  後悔啊！
  悔青了！
  假如上天在給他們一次機會，這個國債虧了就虧了，他們虧的吐血，也不敢來兌換國債了。

  這下，要玩完了！
  陛下弑兄殺弟囚父，此等事都乾得出來，殺幾個尋常百姓，簡直就是殺雞宰狗般。

  血流成河。

  橫屍遍野。

  噗通——

  噗通——

  人群裡，有幾個膽小的人，已經被嚇的臉色慘白，甚至昏厥過去。

  這幾個人一倒，更是增加了恐慌。

  “啊……”

  “救命啊……”

  “陛下饒命！”

  “我們錯了，陛下我們錯了！”

  人群騷動越來越嚴重。

  砰砰砰——

  三聲巨響。

  四周的兵卒以刀柄叩擊身上的盔甲，聲音一致，若形成的氣勢凌人。

  驀地。

  躁動的人群安靜了。

  咕嚕——

  無數的人都在狂吞口水。

  嘩啦——

  就在這時。

  一面的兵卒整齊劃一的讓開一條路。

  程咬金騎著戰馬，走到眾人面前，囂張的大笑三聲。

  “哈哈哈！”

  “諸位，有俺老程在，你們不要怕！”

  老程？

  眾人皆驚。

  這麽大的嗓門兒，又是自稱“俺老程”的人，整個大唐不就一個——盧國公程咬金。

  嘶——

  盧國公可是當年瓦崗寨的土匪啊！

  至今，還保留活土匪的稱號。

  不怕？
  怕死還差不多。

  “娘啊，俺想回家！”

  百姓之中，竟然有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程咬金從戰馬上跳下來，走過去以後，露出一個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噗通噗通——

  離得近的那幾個百姓，瞬間又倒地五六個。

  程咬金板著臉，對身側的兵卒道：“還不趕緊去請郎中！”

  “對了，就叫禦醫來，就說俺老程說的！”

  一個兵卒拔腿就跑了。

  然而……

  程咬金又扭過頭，看著那個趴跪在地上的漢子，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

  “有什麽事告訴俺老程，俺老程一定會盡量滿足你！”

  漢子抬起頭，猛然間一個飛撲，抱住了程咬金的雙腿，哀嚎不已。

  “國公爺！”

  “饒命啊！”

  “不要殺我！”

  “俺上有八十歲老母，還需要俺養老送終啊！”

  “俺再也不敢了，國債俺不兌了，爛在手裡也不兌了！”

  這個漢子一番哭鬧，周圍的百姓嘩啦啦跪倒一片。

  所有排隊兌換國債的百姓，至少也有三四千人，就這麽烏泱泱的跪倒了。

  並且，哀嚎悲鳴。

  簡直聞者……瘋狂。

  聽者……耳朵要聾。

  程咬金的臉黑如鍋灰，眼神兒直勾勾的看著趴跪在地上的那個漢子。

  漢子抱著程咬金的腿，跪伏於地，身體正有規律的瑟瑟發抖。

  沒錯！

  發抖的節奏太有規律的。

  簡直，就是排練好的。

  呵呵——

  程咬金心裡冷然。

  好啊！

  果然有問題！
  這麽多的百姓當中，潛伏的人只怕不是三兩個那麽簡單。

  而且，還敢給你程爺爺挖坑？

  哼——

  程咬金摸了摸身上的兩把斧頭，高聲道：“諸位百姓，且聽俺老程一言！”

  這嗓門兒，什麽哀嚎，都要甘拜下風。

  程咬金隻好再次高呼道：“大家先靜一靜！”

  哀嚎聲基本上沒什麽變化。

  程咬金怒了。

  “再叫，俺老程就送你去地下好好叫喚！”

  刷——

  哀嚎之聲，整齊劃一的停止了。

  就很神奇！

  程咬金：……

  呸！
  早知道這麽簡單，直接來狠的，真是瞎浪費時間！
  程咬金懶得廢話，冷聲道：“都給俺老程滾開，別當著路！”

  刷——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站起來，但是行動卻矯健無比，甚至比直立的時候還要利索。

  這時。

  咕嚕嚕——

  車軲轆的聲音。

  一輛輛馬車進了國債局的大門。

  而後，裡面又走出來一個人。

  唐儉！

  唐儉親自將一張通告貼在外面，並且叫了一個兵卒過來。

  “你！”

  “念！”

  兵卒深呼吸一口氣，看著通告搖頭晃腦了一會兒，一個字也沒崩出來。

  唐儉冷著臉道：“念啊！”

  兵卒撓頭道：“俺……不識字……”

  唐儉：……

  唐儉臉色鐵青，

  隱約之間。

  身體一個趔趄。

  好啊！

  真不愧是活土匪的兵！
  唐儉拍拍胸口，順了順氣，親自大聲念道：“近日，我大唐三軍歸來，朔方已滅，此乃可喜可賀之事……”

  眾人：……

  好懵逼！
  這不廢話嗎？
  說這麽多，到底想幹啥！

  “經國債局統籌，嚴格計算，第一期國債收益已經達到預期。”

  “今，由戶部尚書唐儉……就是老夫我了，親自稟報陛下。”

  “由三省六部商議決斷，提前於國債購買者兌換收益。”

  “且，提前兌換者，依舊是等額兌換。系兌換者自身原因，所蒙受損失，不由國債局負責，一切自擔。”

  吧嗒——

  許多人下巴直接脫臼。

  隨著唐儉的聲音逐漸落下。

  長久的寂靜以後。

  嘩——

  人群裡開始交頭接耳。

  刹那間。

  人聲嘩然。

  哀嚎者有之。

  痛哭流涕者有之。

  慶幸者亦有之。

  哀嚎和痛哭，就是已經等額兌換了國債的人。

  慶幸的人，就是即將兌換國債的人。

  這時。

  程咬金又登高大呼道：“俺老程此來，就是因為陛下剛決定兌換國債，為了避免你們不必要的損失，才會這麽興師動眾。”

  “然——”

  “你們這群人，就是王八蛋，混帳玩意兒，是不是以為俺老程要屠殺你們！”

  說著說著，程咬金的畫風就變了。

  委屈的指責。

  大聲的痛罵。

  現場，眾人竟然羞愧的低下了頭顱。

  慚愧！

  實在是慚愧！
  誤會了陛下。

  誤解了盧國公。

  我們有罪！

  暗處。

  李君羨冷眼旁觀。

  他親自出馬，指了指所有可疑人員。

  接下來，兌換繼續。

  無聲無息間，一些可疑人員，被在場的兵卒抓走了。

  此處的兌換浪潮，混亂告一段落。

  隨之而來的，是喜慶的兌換。

  與此同時。

  長安城裡無數的快馬飛出，帶著朝廷予以兌換國債收益的聖旨，下達個個州府的國債局分局。

  後面，是兵馬護送的一隊隊馬車。

  車裡，全部都是開元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