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朝會還在繼續。

  幾個挨了板子的臣子，被拖進了甘露殿內的趴在地上直哼哼。

  “輔機，你先看看這個項目，然後再他們幾個看看。”

  李二拍拍帳目。

  太監上來，把帳目交給了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當場就直吸冷氣。

  “這……”

  隻說了一個字，又把帳目丟給趴在地上，挨了板子的幾個臣子。

  其中一個人憋著氣，也不敢叫疼，拿起來帳目一看。

  好家夥！
  “我的天啊！”

  “這不是真的吧？”

  程咬金冷笑著蹲在這人面前，道：“這帳目是俺老程給陛下的，你女的俺老程會欺騙陛下？”

  “不不不……某不敢……”

  說著，這人又把帳目交給了下一位。

  幾個人輪流看過，再次對視一眼，心裡面那個悔呦。

  這頓板子挨的，算是給貞觀二年開了一個頭，起到了很好的殺雞儆猴的作用。

  李二突然道：“唐儉，你來說說三軍糧草消耗的事。”

  唐儉拱拱手，慢條斯理的道：“諸位同僚，三軍出征，第一個月大概消耗了十萬石糧食。”

  “從第一個月月末開始，戶部繼續運糧給三軍，盧國公卻派人來說，這些糧草一概不要了，只需要軍餉如約而至即可。”

  吧嗒——

  眾人傻逼了。

  不是吧？
  這不是開玩笑吧。

  唐儉笑呵呵的道：“諸位大人如果不信，戶部的帳目可記得一清二楚，誰有興趣的話，來戶部一看便知。”

  眾人一聽，量唐儉也不敢胡說八道。

  不然，那糧草的虧空，誰來補啊。

  就是把唐儉賣了，他也補不了。

  程咬金沒得到李二的吩咐，就一臉嘚瑟的在眾人面前晃悠，美滋滋的道：“你們這些人，就是不乾正事兒。我三軍將士在外，這是多大的事兒，你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眾人面面相覷。

  活土匪，又開始混帳了。

  這三軍怎麽回事，也不是誰都能隨便關心的。

  除非，感覺自己的腦袋需要搬個家。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俺老程的乾兒子出了一個主意，諸多客商來往大唐，路上極為不安全。”

  “所以，俺們就是保護客商們的安全。”

  “咱們大唐的客商，分文不取。至於西域客商，俺們本來也不想要什麽傭金，可是他們非要給啊。”

  “推脫不掉，難呦！”

  噗——

  眾人差點吐他一臉血。

  曾幾何時，活土匪說話也一套一套的了。

  西域客商非要給你傭金？

  這漂亮話，你就去騙鬼去吧。

  至於西域客商多有錢，簡直就不需要想象。

  如今，長安城已經充斥著來自西域的好東西，個個價值連城。除非士族門閥，普通人也就長長眼，完全享受不起。

  再者，士族門閥也派客商去過西域，經此一趟，只要能夠活著回來，利潤百倍不在話下。

  當然，他們怕死，後來不就去了，最多就是在邊塞晃悠一下。

  但是，唐人從不乏有冒險精神之人，許多民間的客商組團結隊，經常來往於大唐和西域之間。

  絲綢之路上，白骨皚皚。

  客商們的腳步，卻從未停止。

  沿途凶險諸多，有唐軍護衛，誰會拒絕？

  不就是幾百貫，上千貫的傭金，比起成功將貨物抵達目的地所得的利潤，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刹那間。

  幾個挨了板子的人，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冤。

  想要給李二郎一點顏色瞧瞧，證明一下五姓七望的存在，你也要搞清楚狀況啊。

  頓時。

  幾雙幽怨的目光鎖定在了王煜的身上。

  驀地。

  王煜低眉順眼，裝傻充愣，就是不抬頭迎著那幾雙詢問的目光。

  你大爺！
  別看老夫！

  李二又開心的道：“盧國公執掌三軍有方，朕心甚慰。最近這兩個月，不僅沒有消耗朝廷的糧草，反而能夠依靠西域客商給予的謝款，做到了自給自足，還結余了八萬貫。”

  “盧國公，你有這個好……乾兒子啊！”

  程咬金囂張的笑聲傳遍朝堂。

  眾人心裡無語極了。

  呸！
  演！
  你們繼續演！
  什麽盧國公的乾兒子，不就是陛下你的私生子，當我們都不知道怎麽眼瞎啊？
  這時。

  李二看著王煜，意味深長的道：“王侍郎，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王煜心裡苦澀的道：“老臣……沒什麽想說的。”

  “你可以說說。”

  “老臣真沒什麽想說的。”

  李二固執的道：“有的。”

  王煜執拗的道：“並沒有。”

  “可以有。”

  “真沒有。”

  眾人：……

  今天的一切都透露著不正常，陛下你和王煜王大人兩個人這是幹啥呢？
  其他幾個人，更是心裡懵逼了。

  說好的發難，怎麽王大人你好像慫了？

  這還怎麽繼續。

  就這吧。

  接下來。

  李二宣布，征討突厥留下五千，護衛來往客商安全，其余將士由程咬金回去以後，率領他們班師回朝。

  ……

  塞外。

  侯君集猛然打了一個噴嚏。

  唉！
  自從他指揮戰事失誤，犧牲了三千將士，就被李二架空了。

  而且，過年的時候也沒讓他回去。

  如今，從三軍出征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看來征討突厥的計劃夭折了，不日或許即將收到班師回朝的聖旨。

  終於可以回家了。

  乾哩釀！
  這裡太苦了啊。

  侯君集渾然不知，他即將作為護商大將軍，統領五千將士繼續就在這裡。

  ……

  朝會結束。

  王煜正要上馬車。

  幾個同僚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想一解心中疑惑。

  “王大人，且慢。”

  “今日朝堂，怎麽回事啊？”

  “是啊，王大人你怎麽不給信號了？”

  王煜沒好氣的揮揮手，道：“你們說什麽呢？老夫一個字也聽不懂，簡直就是胡言亂語。”

  “告辭！”

  說完，就鑽進馬車裡了。

  幾個人懵逼了。

  去你大爺的！
  明明說好的，就這麽稀裡糊塗的結束了，作為太原王氏在長安的主事人，你要是老糊塗了你就滾回老家，不能逮著其他人這麽耍吧。

  簡直……

  太狗了！
  這時，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並且，越下越大。

  如今，剛過年沒多久，下雪也很正常，君不見還有三月桃花雪。

  王煜回到家中，地上的積雪把他的小腿差點沒漫住進了。

  雪，太大了！
  冷！
  真冷！

  王煜在家中，燒氣了煤球，卻依舊抵抗不住可怕的寒氣。

  至於什麽暖氣，他卻沒有安裝。

  呵呵……

  那可是李二郎私生子的東西，老夫豈會如你所願，乖乖的把錢送到你手裡。

  那是什麽行為？
  那是大傻叉行為。

  “老爺……”

  下人見王煜一動不動，上前叫了一聲。

  結果……

  王煜沒任何回應。

  下人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自家大人沒氣了。

  畢竟，年紀大了，基本上黃土都埋著脖子了。

  下人心驚膽戰的推了自家老爺一把。

  噗通——

  王煜摔倒在地，渾身打著冷顫，結結巴巴的道：“暖……暖……暖……”

  “快來人啊！”

  下人驚呼一聲，又趴下去，問道：“老爺，你想說什麽？”

  “暖……”

  “老爺，你是冷嗎？”

  下人趕緊讓人去抱被子。

  “暖……”

  “老爺，被子馬上來。”

  “暖暖……”

  “老爺你別說話了，下人這就去請禦醫。”

  “暖……”

  王煜鼻涕眼淚齊流。

  你個狗東西，老夫是說暖氣。

  暖氣！

  去桃花源，找人安暖氣啊。

  老夫頂不住了，不會直接凍沒了吧？
  還是暖氣……香！

  ……

  連續三日。

  王煜缺席朝會。

  據說，年紀大了，因為一場雪，凍的差點美見閻王。

  如今，身子骨一夜之間就不行了，辭官的奏折也已經交了上去。

  頓時。

  滿朝文武一陣唏噓。

  此時此刻。

  長安城又來了一個臉色陰沉，卻又病態般發白的年輕人。

  此人，乃是長安日後太原王氏新的主事人，太原王氏族長王百德的二兒子——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