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沉，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

  從正午開始，黃巾軍在波才、胡建的不斷催逼下，動用了大量兵力，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但無論采取什麽樣的方法，卻始終無法對長社的城牆構成實質性的傷害。

  皇甫嵩和朱儁兩位中郎將充分地展現了他們的指揮能力，從容不迫的調動兵將，運用各種守城器械，頑強地頂住了黃巾軍的一輪又一輪攻擊，始終沒有讓一個黃巾軍兵士攻入城中，力保長社不失。

  眼見天色將晚，挑燈夜戰對黃巾軍將更加不利，只會損失更大，而且也不會有更好的效果。

  “鳴金收兵！”波才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下達了撤退的指令。

  盡管不甘心，陸建也深知繼續打下去，沒有任何的意義，只能接受了波才的指令，揮動令旗，指揮兵士開始緩緩地撤退。

  數架損毀的雲梯和衝車、投石車以及無數的屍體留在了長社的城下。

  黃巾軍作為進攻方，付出了數千名士兵的性命，而漢軍也有過千名士兵戰死。

  這一天的血戰，雙方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城頭上，激戰一日之後的士兵們都在進行著緊張的休整，士兵們奔走著清理屍體，運送傷員。

  看著眼前的慘狀，韓濤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只是短短的一天，數千個活生生的人就永遠地離開了。

  “子真，你總說時機還不到，現在到了嗎？”從城牆下撤下的朱儁，看著站在路邊的有些發呆的韓濤詢問著。

  朱儁很清楚，如果黃巾軍一直按照這樣的態勢強攻下去，官軍的壓力極大，長社隨時有失守的可能，現在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韓濤的奇謀上。

  韓濤抬起頭看著朱儁，遲疑著要不要說出內心一直糾結的火攻計策，他也看得出，黃巾軍的攻勢太過猛烈，這樣死守下去，漢軍的損失將直線上升。

  而且即使漢軍可以頂住黃巾軍的攻擊，但戰機是稍縱即逝，從之前的幾次用兵也可以看出，波才也是極會用兵之人，現在只是被酷暑所困，才會把大部隊布置在叢林之中。

  一旦波才發現屯兵於樹林的危險，將部隊撤離，火攻的時機就將失去，到那個時候，城內官軍再難抵禦黃巾軍的攻擊。

  可一旦他說出火攻之計，也就意味著要斷送十萬人的生命，韓濤又於心不忍。

  這並不是他聖母心作祟，而是親眼目睹了一次次慘痛廝殺的他，還是無法真正的做到冷血無情……

  “你倒是說話呀，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發揮你的計策呀？！”朱儁著急地催促著。

  “現在還不行，讓我再想想吧。”韓濤最終還是選擇了暫時不說出計策，他低著頭想要離開，“我先失陪了。”

  朱儁和曹操看著韓濤離去，只能無奈地歎息，轉頭走向皇甫嵩，去和他商量，如何調動官兵守城，抵禦黃巾軍的衝擊。

  “馬原，子善，你們先回去，我想一個人走走。”韓濤連馬原和韓衝也不想理，隻想一個人安靜地想清楚。

  韓衝看出韓濤的心情煩悶，知道他正在苦思對策，立刻拉著馬原離開。

  韓濤獨自走在長社的街頭，還在糾結著到底該如何抉擇。

  就在這時，一個關切的招呼聲在他背後響起：“子真，留步！”

  韓濤停下腳步轉頭看去，站在其身後的人卻是劉備。

  韓濤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劉備：“玄德公，你怎麽還沒有回去休息？”

  劉備走到韓濤跟前，關切地說著：“子真，敵軍攻勢凶猛，現在全軍上下都在指望你盡快拿出良策擊敗敵人呀！”

  韓濤當然明白劉備所說的情景，但此時他內心的糾結還沒有結果，他並不想向劉備坦露。

  他小心地掩飾著：“是，我知道大家都在期盼我拿出計策，但我確實還沒有想到，真是有負諸公厚望了！”

  劉備見韓濤如此推諉，遲疑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對韓濤表達著理解：“子真，到底是真的沒有想到，還是想到了不敢說出來？其實換做是我，也一樣是不忍說出來的。”

  劉備這句話讓韓濤一愣，抬頭看向對方。

  從劉備的眼神中，他看出劉備其實已經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計策是什麽。

  韓濤知道已經隱瞞不下去，索性輕聲歎息著：“玄德公，這畢竟是十萬生靈，我實在是有些下不去手。可我也知道除此之外，再無退敵之法，所以才會如此糾結痛苦！
  劉備理解地看著韓濤：“子真乃當世大賢，心地善良，不忍大開殺戒，我完全能夠理解！只是不知，子真可曾有為他們想過？”

  說這番話的時候，劉備伸手指向著長社街頭為數不多還在走動的黔首。

  劉備繼續說著：“蛾賊荼毒百姓，導致天下大亂，我等舉義軍就是為了救蒼生出水火之難。子真不忍殺戮，備雖理解，卻不敢苟同。城破之日，你有文謖、漢升相護，還有逃生之望，可這城裡的數萬黔首，卻又當如何？難道他們就該被蛾賊肆意殺戮嗎？！”

  劉備的話如當頭棒喝，一下子驚醒了韓濤。他隻想著不能去殺戮黃巾軍的性命，的確是忽略了，一旦城破，長社城中黔首必定會遭到血腥殺戮。

  “子真對蛾賊積善念，卻害了這城中數萬的黔首，這到底是善，還是惡？”

  子真你乃是聰慧之人，無需我在多說，你自有定奪。還望子真能以天下蒼生為重才是呀。”劉備語重心長的勸說著。

  劉備的一番話聲音不大，但每句話都直擊韓濤的內心，將他內心的糾結徹底打破。

  自己隻想著不能殺戮那十萬黃巾軍士兵，卻忽略了城中軍民的生死，更忽略了戰局的走向，對整個天下影響。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這句至理名言開始在韓濤的腦海中回蕩。

  韓濤當下不再猶豫，一臉誠意地看著劉備：“玄德公當頭棒喝，如醍醐灌頂，一言將韓濤點醒。”

  “先前的確是我一味地婦人之仁，險些誤了大事。我當馬上去向兩位將軍講明計策，助他們擊破城外的蛾賊。”

  壓在韓濤心裡多日的陰霾，在此刻一掃而光，他快步離去，去找皇甫嵩和朱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