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將銀白色的月光灑向了漢軍大營。
想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以後,韓濤立刻從部下的難民士兵中,挑選了幾十個相對機靈的,又手把手地教了他們一遍急救的方法,確認他們都學會之後,韓濤立刻帶著他們來到了漢軍的傷兵營,一切協助軍醫和醫吏給傷兵們處理傷口,進行包扎處理。
曹操所帶部隊的軍醫和醫吏只有五六個人,面對大批傷兵壓力很大。
韓濤帶著部下來到,一下減輕了他們的壓力,他們自然是十分歡迎和感激。
尤其是韓濤等人所使用的方法還十分有效,能夠快速止血,並幫助傷兵止痛,使傷兵們不至於再大喊大叫呼喊軍醫,也給軍醫們爭取到了更多的治療時間。
韓濤來到了一名傷兵的跟前,這個傷兵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看上去比韓濤的年紀還要小,他的右臂已經是血肉模糊。
韓濤趕忙從旁邊準備好的水盆中,用毛巾蘸上清水,開始幫傷兵清洗傷口。
當傷口的邊緣的瘀血被擦去後,韓濤看著傷口,卻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一股股黃色的濃水從傷口中不斷地流出,而且傷口的皮肉的顏色也已經發生了變化,顯然是已經出現了化膿感染。
在這個藥品匱乏的年代,出現這樣的情況,已經根本無法控制,如果不馬上截肢,傷口進一步感染,傷者會有喪命的危險。
面對這種情況,韓濤的能力已經無法解決,他只能回身喊著軍醫:“李軍醫,辛苦您來一下。”
李軍醫是軍醫中資格最老的一位,儼然就是眾軍醫的首腦。
他聽到韓濤招呼他,知道一定是傷員情況嚴重,趕忙走了過來。
當他看到傷兵胳膊上傷口的情況,也馬上意識到情況非常嚴重。
“他的傷口情況嚴重,必須馬上把胳膊鋸掉才行,馬上幫我準備工具!”李軍醫大聲向自己的助手吩咐著。
站在小傷兵身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兵,聽到軍醫說要鋸掉胳膊,立刻就急了:“啥?鋸胳膊,那俺娃以後這一輩子不就都廢了?俺娃才十五,鋸了胳膊,恁讓他以後怎活呢?軍醫,你想想辦法,把俺娃的胳膊留下吧,我求求你了!”
老兵說著就要給李軍醫下跪。
李軍醫趕忙閃躲著:“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韓濤完全理解老兵作為父親的心情,但是他也很清楚不鋸掉胳膊,小傷兵只有死路一條,於是上前勸說著:“大叔,我知道你的心情,可如果不鋸胳膊,這兄弟的命就保不住了。鋸了,至少能活下去。”
老兵知道韓濤和軍醫說的都是實情,為了保住兒子的命,他只能做出了讓步:“中,那就先保住俺娃的命吧!”
一名醫吏馬上端著裝有工具的托盤走了過來。
“來吧,把他的肩膀和身體按住,不要讓他亂動!”李軍醫拿起了托盤上的一把小鋸,向韓濤和老兵吩咐著。
“等一下!”韓濤看著小傷兵痛苦的樣子,想起這個年代是沒有麻藥止疼,趕忙拿起一塊毛巾塞在了他的嘴裡,鼓勵著他:“兄弟,忍住啊!”
小傷兵嘴裡咬住毛巾,害怕地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軍醫把小鋸放在了小傷兵的胳膊上……
伴隨著醫生開始動手,小傷兵緊咬著毛巾,痛苦地掙扎起來。
韓濤只能和馬原,還有老兵一起死死地按著他,不讓他去影響李軍醫的“手術”。
軍醫努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快速地拖動小鋸鋸著小傷兵的胳膊。
小傷兵痛苦地扭動著身體,想要掙扎。
韓濤等人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按著他,不斷地在他耳邊鼓勵著他:“兄弟,忍住,你一定要忍住!”
馬原和老兵也幫忙按著他,兩人看著小傷兵痛苦的樣子,也是十分的心疼。
一條血肉模糊的胳膊終於被李軍醫鋸了下來,放在了旁邊的托盤上。
隨後他迅速拿起針線把傷口縫合處理好。
小傷兵承受不了劇痛的折磨,早已經疼暈了過去。
韓濤看著他痛苦的樣子,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
夜涼如水,萬籟俱寂。
漢軍大營裡大部分的燈火都已經熄滅,經歷了大戰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經入睡……
傷兵營的傷兵也基本都得到了妥善的治療,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經入睡。
本就瘦成“人乾兒”的馬原,此時已經耗盡了最後的一點兒力氣,疲憊地癱坐在地上。
火頭軍送來了剛剛熬好的稀粥,軍醫和醫吏們累了一晚,此時才吃上晚飯。
韓濤看著癱坐在地上的馬原,招呼著:“馬原,起來喝點粥,回去睡覺吧。”
馬原無力地抬起頭:“老大,我不想吃。”
“我知道你累得不行了,可越是這樣,越不能不吃東西,不然你身體吃不消的。”韓濤關切地勸說著。
馬原輕輕搖頭:“老大,我不是因為累不想吃,是我想到今天戰場上的樣子,我就覺得惡心,什麽都不想吃。
韓濤理解地看著馬原,他的年紀和自己相仿,放在現在社會,頂多是個高中生。
過往在山陽的時候,他過的都是養尊處優,奢侈放浪的生活。可現在卻因為對自己的信任和崇拜,先是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又跟著自己一起上了戰場。
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其實是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變化。
尤其是這一天當中,面對著如此多的血腥刺激,一般人早就崩潰了,他能堅持到這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
韓濤理解地拍著馬原的肩膀:“我明白,馬原。”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像過去那樣開心地生活呀?老大,這種日子真的太難熬了。”馬原抬起頭問著韓濤。
韓濤看著馬原,卻有些啞然了:亂世才剛剛開始,東漢末年,經歷了近百年的戰亂,才又一次建立統一的政權,結束了戰亂。
韓濤選擇入仕,也是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亂世的結局,但最終需要多久能夠實現,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話他沒法去對馬原說,這會給他增加更多的壓力,也許會讓他徹底崩潰。
“大多數人其實每天過的都是之前黃忠父子那種顛沛流離,隨時送命的生活。”
“只有真正地掃清亂世,建立一個平等、民主的國度,才能讓所有人都過上我們以前那樣安逸的生活,享受太平盛世。”韓濤開導著馬原。
馬原向往地看著韓濤,回味著他剛剛說的話:“太平盛世?這一天真的能來到嗎?”
韓濤使勁點頭鼓勵著他:“相信我,只要我們所有人努力,這一天一定可以來到。”
就在這時,那名老兵突然從軍營中衝出,著急地大聲呼喊著:“軍醫,軍醫,俺娃好像不行了,你快來救救俺娃吧!”
李軍醫剛剛端起粥碗,聽到老兵的吆喝,趕忙擺手走上前:“莫喊,別驚擾了其他人,我跟你去。”
韓濤不放心,也站起身,對馬原說著:“你歇著,我去看看!”
韓濤跟著李軍醫,一起走進軍帳,跟隨著老兵來到了小傷兵的跟前。
此時的小傷兵已經是滿頭大汗,眼皮發沉,極度的虛弱。
李軍醫趕忙低頭檢查著小傷兵的傷口,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韓濤站在李軍醫的身後,也看到了小傷兵的傷口,他一下愣住。
剛剛被切割過的傷口,又一次出現了感染惡化的情況,比起之前還要嚴重,已經沒有再醫治搶救的可能。
軍醫無奈地站起身,看著老兵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但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老兵顯然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他一把拉住軍醫的胳膊,又要下跪:“軍醫,俺求求你,救救俺娃吧,俺就這一個娃呀……”
李軍醫無奈地搖頭:“要是有辦法,我能不救他嗎?”
躺在床上的小傷兵聽到了李軍醫的話,明白了一切,他開口低聲喊著老兵:“爹!”
老兵趕忙回頭,湊到小傷兵的跟前:“栓柱,爹在呢,你有啥話,跟爹說吧……”
小傷兵努力地睜大眼睛,對老兵說著:“爹,俺想俺娘了……”
韓濤看著小傷兵,感受著父子倆生離死別前的痛苦,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小傷兵看著老兵,喃喃地說著:“爹,小時候俺跟二牛大家,打破了頭,是娘摟著俺,給俺唱兒歌,俺就不疼了,恁能給俺唱個兒歌嗎?”
老兵滿眼淚水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痛苦地回應:“娃,爹,爹不會唱呀……”
小傷兵無奈地看著父親,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看著小傷兵痛苦無助的樣子,韓濤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上前一步,對小傷兵說道:“兄弟,哥會唱兒歌,我給你唱個我老家的兒歌給你聽,行嗎?”
小傷兵看著韓濤,眼中露出意思光芒,點著頭:“中,哥,你給俺唱吧……”
“風兒輕,月兒明,樹葉遮窗欞,小寶寶睡夢中,露出了笑容……”韓濤柔聲地開始了歌唱。
小傷兵看著韓濤,聽著這首動聽的搖籃曲,臉上痛苦的表情慢慢散去,嘴角上揚,露出了笑容,平靜地離去……
老兵看著死去的兒子,傷心地抱著他的屍體,老淚縱橫……
這種場面,李軍醫幾乎天天經歷,但他感受到韓濤歌聲中的溫暖,眼角竟然也漸漸濕潤。
韓濤看著眼前的小傷兵,努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堅持著把歌往下唱著,溫暖的歌聲在傷兵營內不斷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