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
到底
這含義深刻的兩個字響起,常禮的身子瞬間更低了幾分!
陛下果然還是懷疑啊!
常禮目露猶豫,皇帝冷冽的眼眸已經緩緩投來,不見喜怒,卻是有著隱隱發作的天生帝王威勢,一眼令人心顫!
身子更低一分,常禮已然心如亂麻。
前一刻大度非常的陛下,轉眼就又散發著駭人的氣勢,喜怒無常的心性,根本不是常人能夠應對的。
他雖然心裡有了猜測,卻是萬萬不敢道出!
隻得柔聲回話,語氣謹慎到了極點。
“啟稟陛下,奴才不懂軍機大事,不敢就此事妄論.”
這話一開口,皇帝陛下側目的雙眸突然放松,輕笑間微微搖頭,望著龍案上的兩張神器圖紙笑意更濃。
“你跟了朕這些年,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安分。”
聞聲,常禮恭敬做禮不敢出聲。
他的心思,已然被陛下看透了。
方才大殿之中,蘇震方和薑太淵這等人物接連出言,為鬼面神將作證,他就算心有猜測,也絕不能道出北親王是鬼面神將的言論啊。
若真的一時口快,那就有誣陷兩位重臣欺君的意圖,可要是明知不言,他自己也同樣有欺君之嫌!
這一問,凶險非常!
多年侍奉帝王,常禮才能很快地謹慎應答,以無知之由應對過去。
可依然被陛下看得通透。
這,就是帝王的可怕之處啊。
感念於陛下的大度,地位崇高的常禮也謹記奴仆之責,惶恐委婉謝恩。
“陛下聖明.”
感受著語氣裡的一絲緊張,皇帝陛下輕輕揮手。
“你退下吧。”
對於忠仆的作為,他並不在意,也不會為這點小事就遷怒問罪,常禮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難能可貴了。
皇帝心裡清楚,所謂的忠君報國死而後已,朝中百官也有很多人難以做到。
待到獨處於天樞殿中。
絕對的沉寂令人心中冷靜,再度細看著連弩和陌刀圖紙,皇帝陛下眼裡讚賞仍在,腦海中卻是不斷回想著久違的父子相見。
親眼目睹,他感受到了明顯的不同。
秦風這個小兒子,當年也算頗為出眾,奈何出身有限性情怯懦內斂,也因原本的出身,他本就不怎麽喜愛,在這種怯懦的性情加成之下,就變為了一種無奈的漠視。
這次相見,皇帝感覺到這個兒子有些不同。
出奇的冷靜。
一絲令人捉摸不透。
還有,那種隱隱的強勢和叛逆之感,甚至有些難以把控的強勢在遮掩!
這種感覺,令皇帝陛下有些不滿,同時也頗為好奇和有趣。
就好像.
在一群羊裡,發現了一匹烈馬!
七個皇子當中,秦風是唯一一個敢於當面反問,甚至敢於談條件的!
只是初見,皇帝陛下心裡竟不自覺有了些新奇感受,複雜的情緒不斷在心裡醞釀,眼裡的一絲光彩隱隱浮現。
輕輕撫須,皇帝陛下沉吟多時終於露出了笑容。
“看來,當初封地鄴城倒是一件好事。”
緩緩收起圖紙,這位帝王久違地有了幾分好奇笑意,就算還有幾分父子隔閡,心中卻是開始對這個小兒子留下了頗為特殊的感受。
天樞殿外。
皇宮之中。
秦風和未來老丈人淡然前行,很是默契地問出一言,身後的王勳緊隨,臉上都帶著不同的笑意,此次進宮實在令人振奮。
就在走出長廊之際,迎面走來了一位身著軍甲的男子!
大晚上的
皇城裡除了禁衛,誰敢穿著軍甲,還敢這般隨意走動?!
領路太監都被驚了一跳,真要出言發問,看清來人卻是目露恭敬,連忙做禮!
“你”
“拜見四皇子殿下!”
赤甲烈盔,錦靴玉帶。
這裝扮也算英武華美,甚至稱得上一表人才,可在皇宮之中這般張揚前行,總歸顯得有些古怪,大晚上哢哢作響,也夠累得慌.
四皇子秦震倒好像很享受這種穿著,目露幾分得意。
抬眸而望,卻是見到了久違謀面的秦風,還有辭官隱退多年的蘇老元帥!
頓時,那份傲氣笑意收斂。
“是你.?”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先有過節,後有失顏之辱,秦震一下子就面帶怒火,皺眉緊盯而去!
劍拔弩張的氛圍極為明顯!
太監都被驚得不敢出聲,惶恐靜立一旁,是走也不能退也不行。
秦風倒是極為淡然。
只是出於禮節隨口一應,好像沒事人般就此前行。
“噢,四皇兄啊。”
“本王方才去拜見了父皇,還未用膳,你就不必行禮了。”
輕飄飄一語,秦風就此而過,全然無視了那份怒火。
擦肩而過之際。
四皇子秦震的眼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行禮?!
我行你XXXX!
若非自幼身受宮廷禮儀教導,秦震此刻絕對是罵出一連串話來!
依照禮製。
他不過是個尋常皇子,哪怕身為兄長,面對著當朝親王也必須行禮,可這話在此刻聽來,簡直就像是一種無恥的炫耀!
震怒之際,四皇子散發出了陣陣冷意,心頭殺機更濃,好似在戰場一般!
可那份冷意還未散開
突然,身旁就有種極為可怕的寒意直逼而來,一瞬間令他背後汗毛倒豎,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方才禮讓的小太監,已然嚇得雙腿打顫,如同猛虎尾隨,竟是忘了帶路!
猛然驚醒,秦震這才察覺到蘇老元帥即將擦肩而過。
面對這位崇敬多年的軍神,即便如今已是白身,僅僅體會到那種屍山血海裡逸散出的一絲本能威勢,秦震也目露萬般崇敬!
自己在北漠的那點歷練所得殺意,頃刻就如冥海浮萍,淹沒的無影無蹤!
這一瞬間,他才體會到了何為天下名帥!
連忙拱手低頭。
四皇子秦震發自內心的敬佩做禮!
“參見蘇老元帥!”
蘇震方聞聲側目,好似才意識到了什麽,看著緊張不已的皇子殿下,不禁有些尷尬,也給了點面子,含笑點頭而過。
身後的王勳不知宮廷禮數,只是抱拳就草草而行。
幾息之間,擦肩而過的身影越行越遠。
直到回眸看不見人影,秦震才察覺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起伏難平的心跳如在耳畔,眼裡的嫉恨卻是漸漸消散,化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優越。
僵立數息,一切都被他看得真切無比!
秦風,果然只是個廢物而已!
整日就將親王空銜掛在嘴邊,為了求見父皇,還得儀仗隱退多年的老元帥,這種狗屎運注定能成大事!
就算運氣不錯。
一旦那重病的老元帥之女亡故,秦風必然無所依靠,倒是原形畢露,看他如何裝腔作勢!
真才實學,才是立命之本!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回想著最後草率做禮的不知名將領,秦震嗤笑冷哼,就此大步前踏,重整旗鼓直往天樞殿而去!
待到踏入天樞殿,成熟不少的秦震早已心態平和。
幹練做禮頗有英武之氣,靜候之間眼裡滿是期待!
“兒臣參見父皇,北伐多時方才歸京,特此向父皇請安!”
皇帝陛下聞聲抬頭。
望著秦震似乎沉穩了一點兒,好像確是得到了歷練,今日又收獲了心心念念的國之重器,難得地目露欣慰點頭。
“嗯,不錯。”
咯噔!
寥寥幾字落下,秦震如聞天音!
不僅呼吸突然急促,心跳也如密鼓炸裂。
就這短短一語,他已然感受到了父皇的格外欣慰和看重,果然軍功還是被父皇看在眼裡,母后所言真是字字珠璣啊!
明日朝堂,便是揚眉吐氣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