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
薛青雲負手立於酒席前列,心中震蕩不已。
原本他聽聞了兒子的講述,對於鄴城之行十分清楚,也略微了解北王的城府和手段,心中驚歎,礙於當今朝堂的局勢,心中已有交好之意。
今日見到新鹽之爭發生在壽宴上,薛青雲抱著猜想,料定北王既然願意讓人打理新鹽,以那不俗的城府而言,應當會有後手。
可是經由這一問之下,薛青雲也是心裡一驚。
他沒想到,北王留下的後手,竟然就是珍貴無比的新鹽配方,這何止是後手啊,簡直就是無懈可擊的殺招!
身為一州刺史,薛青雲對於民生極為了解,也對新鹽的價值更為清楚。
如今的大玄,包括涼州在內,十九州缺鹽久矣,百姓苦於鹽價,常年吃鹽維艱,北王握有的新鹽配方,就是天價難得的至寶,稱為大玄國民的福澤都不過分!
新鹽配方已然不能單單用海量財富去看待,對於社稷的意義深遠無比,哪怕是當今陛下和各大世家,也會珍視無比。
可就這這種薛青雲極為看重的東西,竟被北王輕易地交付給了唐映蓉,驚人的手筆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
僅是聽聞唐映蓉應聲而答,連薛青雲的心中都震蕩難平!
那位殿下,能將寶物拿出留作後手,氣度和眼界實在難以想象,對於唐映蓉如此信任,大將之風更是令人讚歎,而這無可辯駁的新鹽配方,已然決定了一切。
世間不乏俊才名臣,卻罕有人能做到這般清醒,能將國之重器看得如此輕巧,用在了最為恰當之處,交給了最適合的人才,智謀實在令人望塵莫及啊。
北王殿下,不愧是曾經力壓眾皇子的天驕。
心中浪濤驚人,身居高位的薛青雲也在此刻激動難平,冷眸望向宋雨才,怒色漸漸浮現面容。
“宋會長,你還有何話可說?”
沉聲一問驚得在場賓客齊齊色變,心裡的驚駭瞬間攀升!
宋雨才聞聲猛然抬頭,望見刺史大人突然嚴肅無比的面容,似乎絕無私意,宋雨才的眼裡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色彩。
他無法相信,這位高官竟然真要為了一個沒落皇子出頭?
唐映蓉手握新鹽配方,刺史也沉聲問詢,不過轉瞬之間,宋雨才竟有種大勢已去的直覺,心頭變得慌亂了起來。
連忙做禮,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連狡辯的言辭都沒了先前的利落和禮數!
“這這.”
“大人明鑒,小人府上買賣眾多,新鹽都是府中下人操辦,或許其中有什麽.誤會,待小人查明之後,定會有所交待”
明顯的借口托辭顫聲響起,賓客們已然驚得不輕。
連宋雨才都在此刻服軟,可見刺史大人是真的要為新鹽找個說法,而那新鹽又和北王有關,其中的含義已經足以令人深思啊!
想必,刺史大人還是對北王曾經的聲名敬重,也感念於陛下重用,才這般認真以報皇恩吧。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不過數十息的功夫,原本一邊倒的爭鬥,竟徹底天翻地覆。
親身經歷一切,唐映蓉終於體會到了官場的複雜,也對於權勢的威力深有體會,刺史大人出手,眨眼就能令清明複還,根本不是商賈百姓能夠想象的威勢。
這一切的背後,恐怕都和北王殿下有著難以濾清的聯系.
心中振奮的唐映蓉萬般慶幸,對於自己的堅持感到欣慰,也終於將要擺脫宋雨才的糾纏,一切都將平靜下來,她的心跳卻是始終難以平複,腦海裡不斷浮現那抹長身玉立的影子。
淡然望著宋雨才的借口推脫,想要就此抽離退去,門前的諸多高官神色淡漠,就好像在看一個無恥小人在演戲。
借勢壓人賄賂官員,種種惡行隨意而為,眼見事情不妙就想全身而退,世間難有如此的道理。
薛青雲嚴正注目,並未將這話應下,而是繼續盤問出聲,語氣愈發地冰冷。
“宋會長,既然新鹽不屬於宋府,你與眾鹽官先前信誓旦旦的說辭,又是何種道理,甚至還放言臆測,是胡鹽運使有瀆職之嫌?”
“這事,恐怕不是如此輕松就能了結的吧?”
宋雨才驚得雙目一愣,臉上煞白,好像被嚇得不輕,轉瞬就又面目通紅,驚怒交加的神色布滿了面容!
他身為涼州首富,又是宋家人,如今低聲下氣的出言,已經算是給了不小的面子,這事兒也沒人損失什麽,竟被薛青雲不依不饒!
他倒是還有幾分底氣,能心有被羞辱的震怒,其余鹽官卻是已經瞬間沒了功利心,被嚇得六神無主,目光全都聚集而來,求救的眼神極為明顯。
將近三十個官員,在問罪之下齊齊望向了一名商人,似有求救之意,那場面實在魔幻,也令人不恥,引得不少學子和官員貴族心中鄙夷。
宋雨才倒是沒了失了理智,就算被諸多古怪目光注視,也還能顧全大局,他很清楚,若是這些官員全被問罪,連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壓下心頭火氣,宋雨才隻得臉色僵硬地做禮出聲。
“呵呵.薛刺史,您所言極是,改日小人定當備下薄酒,向.向胡大人請罪致歉,至於今日之事,既然是一場誤會,您就不要太過較真了。”
“今日乃是您的壽宴,在場的都是咱們涼州的俊傑,小人丟了臉面倒也不是大事,就怕毀了壽宴的喜慶啊。”
“況且,小人臘月還要回京探親,若是有失顏面,我們宋家人也臉上無光不是,還望大人高抬貴手。”
一番話語聽起來姿態極低,言辭中卻有深意。
宋雨才一邊求饒,一邊有借著宋家的顏面遮擋,想要皆有宋氏一族的權勢躲過一劫,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明明是他攪擾壽宴在前,又多次誣陷詆毀官員學子,如今好話也由他說了,還把宋家也抬了出來,聽起來求饒的話裡,有帶有幾分天生優越的威脅。
這可真是好事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萬般罪責都得他人承受,全然沒將在場賓客放在眼裡,即便是一州刺史,也想三言兩語糊弄。
宋家的區區鷹犬,竟就囂張到了如此地步?
這話響起在寂靜的酒宴裡,神色各異的官員們都緊盯不動,心裡的感慨無味陳雜,好像對於這話忌憚不已。
萬眾矚目下。
刺史大人薛青雲神色淡漠無比,撇了一眼那滿臉擠笑的肥肉,當即沉聲發話,問罪之言驚動酒宴!
“宋雨才,你賄賂鹽官數人,又誣陷四品大員,其罪難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