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才慢步而入,華美的錦服還是那般的刺眼,從頭到腳都在彰顯著不菲的身家,坐手把玩著核桃大的兩個羊脂玉,臉上帶著優越感十足的笑意。
“唐小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說著,宋雨才瞥見了端坐的唐運德,臉上浮現一絲驚訝,卻是那般的刻意,連尋常人都看能看得清楚。
“喲,居然連老會長也在,這還真是稀奇,不知您清早來這酒坊,是所為何事啊?要是為了買酒,您只要言語一聲,晚輩自當命人買好送去府上,何必這麽勞師動眾。”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後您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就是~”
沒皮沒臉的落座,宋雨才笑意十足,全然不將陳默放在眼裡,唐運德似乎也不被他太過看重,往日表現出來的尊敬消散不少,渾身都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得意和驕橫。
只是眨眼的功夫,幾人就對宋雨才心生厭惡。
能將給人的印象敗壞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一種本事。
尋常人多會注意言行,以求與人為善,無論將來如何行事,都會有點益處,宋雨才恰恰相反,優勢盡握的他已經將唐家視為籠中之鳥,徹底撕下了世俗的偽裝,如今表現出來的強勢,足以說明他內心的驕傲和得意。
見到此人大言不慚,唐運德心有怒意,微笑著垂眸回絕,言辭頗有分寸。
“宋會長,我們兩家往來甚少,也從未有生意交際,哪裡來得一家人說辭,您莫不是清早就喝醉了?”
“我們父女只是路過此處,就不勞宋會長費心了。”
一手馬屁拍了個屁股,宋雨才神色一愣,轉瞬就又露出笑意,對於他心頭的未來嶽父充滿了耐心,繼續笑著寒暄起來,目光也偶爾撇向了心心念念的唐映蓉。
“唐會長,您這就太見外了,在下對唐小姐心儀已久,此事眾人皆知,如今新鹽推行在即,想必您也有所耳聞吧.?”
“只要將來我與唐小姐定下婚約,我宋某人的東西就是唐家的,新鹽也不例外,晚輩勸您,不要爭一時意氣,白白失了良機啊。”
“呵呵,晚輩情真意切,老會長肯定看在眼裡,您經商一生,新鹽代表著多少利益,其中道理想必不用晚輩再說吧~”
語氣十分恭敬,言辭卻是綿裡藏針,這話聽起來根本不像客氣之言,更像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威脅。
以最有禮的語氣說出最無恥的話語,能做出這種事的,在整個涼州城裡恐怕也只有這位首富。
得勢欺人的痛快浮現面容,宋雨才端坐大椅,富態的身形從未挺得這麽直,往日面見唐小姐的隱忍和卑微一掃而空,大有種三十年河西的舒爽。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或許還以為他是個奮發向上的狠人呢。
面對這種態勢,唐運德的笑意不變,就好像歷經滄桑的老樹,對於些許的波瀾早已見慣,只是有極細微的冷漠溢出眉眼。
“呵呵,宋會長說笑了,我們唐家無功不受祿,豈敢妄想此事,小女待字閨中不假,可惜與宋會長性情不投,就不勞惦念了。”
這話一出,唐映蓉的心裡暖意十足,對於父親的疼愛心有感觸,也知道無需自己多言,唐家絕不會像宋雨才妥協。
哪怕情勢不妙,父親終歸是下定了決心,絕不可能有任何改變。
言語間的交鋒難以捉摸,幾乎就在無形間完成了博弈,宋雨才的得意和唐家的隱忍都被陳默旁觀清楚,心頭對於唐家父女很是崇敬。
能在這種勢態下不失風度,言辭做到了這般得體,不給人以破綻,唐家的聲名果然不是白來的。
閉門羹吃了個清清楚楚,宋雨才卻也不惱怒,好像也早有預料,以輕笑蓋過尷尬,漸漸露出了獠牙。
“哈哈哈,老會長真是雄風不減當年呐,不過如今可不是當年的涼州,實話跟您說了吧,晚輩已經得到鹽運使胡大人的支持,新鹽必是囊中之物!”
“若是您還想著與鄴城商人合作,謀求新鹽的買賣,這算盤可就打錯了,鹽業向來都是由鹽政衙門說了算!”
“不是我宋某人吹噓,就憑這些鄴城的破落商戶,能翻得起什麽浪花,老會長要是不想唐家將來敗落,還請三思而行!”
“呵呵呵呵.希望在五日之內,老會長能給出答覆!晚輩還有要事處理,先行別過了,老會長,唐小姐,請!”
滿眼得意的宋雨才緩緩起身,倨傲的眼神更為明顯,很是瀟灑地丟下幾句威脅話語,就頭也不回地穩步而去,絲毫不將陳默放在眼裡。
望著臃腫的身形得意而去,唐家父女神色凝重,悄聲交流著眼神,看到了彼此心頭的擔憂成了現實。
宋雨才敢肆無忌憚地道出勾結鹽運使大人,必然握有把柄,此事很難再有轉機,正如他所言,新鹽的命運已經倒向了宋家。
原本父女兩清早前來,是想與陳默面談商議,以求謀得對策,先前見到陳默表現不俗,也算有點收獲,信心多了不少。
只是與宋雨才握有的籌碼相比,這點收獲就顯得無足輕重。
北王手下的這些人是不俗,放在其他買賣上也有極大的助力,可惜對於新鹽這種特殊的貨物而言,終究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如今大局已定,無論民望還是官權都偏向宋雨才,又有什麽辦法能夠改變時局呢?
“除非.”
心頭的設想剛剛呢喃出口,唐映蓉就打消了那不現實的想法。
眼下能夠改變民望和風評的唯一手段,就是拿出新鹽的配方自證所屬,以指證宋雨才顛倒黑白的真相。
可惜配方珍貴無比,但凡是個人都會秘密收藏,又怎麽可能輕易交於外人呢?
希望逐漸落空
唐家父女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他們絕不會就此認命,也有著諸多的應對策略,哪怕宋雨才握有天大的優勢,也不可能讓他們低頭。
門外的笑聲回蕩,內堂在此刻無比沉寂,一種強烈的不甘正在醞釀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