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把駱賓王推出來擋槍顯然沒法令得李世民滿意。
“你也是我李家的宗親子弟,堂堂河間郡王的兒子,在坊間市井打滾,我皇家臉面何在?”
李崇道真要被丟進國子監,怕是骨頭渣子都不剩半粒,當即硬著頭皮爭取道。
“陛下曾說過,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而且陛下時常微服私訪,就是為了體察民情,奴留在民間,也是為陛下凝聚人心嘛……”
李世民呵呵一笑:“哦?你倒是說說,如何幫我凝聚人心?”
“這個嘛,同樣是陛下說過的,農為正本,食為人天,開國伊始,百廢待興,但求百姓能吃得飽,可如今陛下雄才偉略,國泰民安,目標自是從吃得飽,提升到吃得好。”
“奴守著李記食鋪,正是為了讓長安城的百姓吃得好,陛下說過的,若家給人足,陛下雖不聽管弦,也會樂在其中,百姓吃得好了,陛下就開心了。”
李崇道所言句句都引用李世民告誡臣子的格言,李世民總不能打自己的臉。
但李世民到底是皇帝,李崇道說得再如何好聽,好似謹記皇帝教誨,事實上仍舊是小聰明,又豈能讓他輕易得逞?
“你連朕的兵法也學去了吧?倒是慣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過此事不是與你商量,要麽跟著席君買出使吐谷渾,要麽求學國子監,是文是武,你選一樣。”
李孝恭實在看不下去,在一旁罵道:“陛下給你指路,這是天大的恩典,你個逆子再挑三揀四,腿給你打斷!”
李崇道卻撇了撇嘴:“你把我丟在市井坊間這麽多年都做得出來,打斷我一條腿自然不是什麽難事,當年是你把我丟在民間,現在又要我脫離民間,我便只是個隨意糊弄的狗子唄?”
李孝恭抬起的手定格在半空,輕輕顫抖起來,面容糾結,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世民呵斥道:“李崇道你夠了!”
“我大唐以孝為先,任你再如何聰慧,膽敢再對乃父不敬,朕第一個饒不過你!”
李崇道也是心頭咯噔,他之所以敢提李建成,是因為李世民早有這個心思,但李淵退位禪讓,這同樣是李世民的汙點,所以他一直提倡孝道,誰都不能違背,此乃第一大忌。
念及此處,李崇道果斷認慫保平安:“陛下教訓得是,奴知錯了……”
李世民吐出一口氣來,苦口婆心道:“你雖在民間清苦了十幾年,但心性卻得到了磨礪,真金不怕火煉,未嘗不是你的福緣,看在這個的份上,今次饒了你,下不為例。”
李崇道露出笑容:“謝謝陛下,只是陛下……誠如陛下所言,我在民間生活慣了,真要我換種日子,反倒會讓我不知所措……”
“陛下曾說過,為政之要,唯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難致治,陛下求賢若渴,惜才如子,但也需是好鋼用在刀刃上,人才只有用在對的地方,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
“而我的作用,不在文,亦不在武,而在煙火之間,在商賈之道,這是奴的真心想法,懇請陛下明鑒。”
李世民沉默了起來,因為李崇道說得懇切,而且合情合理,不是為了拍馬屁才引用他李世民的話,而是真的聽進去了,理解其中真意了。
眼見李世民有些動搖,李崇道“得寸進尺”地奏請道:“陛下,奴想請陛下到褚遂良宅走一走,看樣東西,懇請陛下恩準……”
“褚遂良宅?”李世民扭頭看了看褚遂良,後者卻故作茫然,假裝聽不懂。
李世民遲疑了片刻,點了點李崇道:“你是想遠離國子監吧?”
李崇道被無情戳破,嘿嘿笑道:“陛下英明,不過奴確實想讓陛下去看看,如果陛下看過之後仍舊沒有改變主意,去西北還是入國子監,我都心甘情願。”
“哼,小小年紀,大言不慚。”李世民雖然嘴裡批評,但嘴角卻掛著笑意。
“擺駕,去褚遂良宅。”
孔穎達:“???”
陛下,不是說好了丟他進國子監的麽陛下?
我特喵的要哭了呀。
李崇道坐了李孝恭的馬車,河間郡王上了車之後,整個人都癱軟了,抹著頭上的虛汗,就好像剛剛坐完過山車一般。
“往後在陛下面前還是慎言吧,換做別個,腦袋都掉好幾回了。”
李崇道不以為然,反而微眯雙眸調侃道:“河間王這是在暗示我大唐皇帝喜怒無常,殘暴不仁咯?”
本想教訓一下自家兒子的李孝恭,此時連都嚇綠了。
“憋說話,算我求你了……”
李崇道心滿意足地閉目養神,心中卻在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從李世民的態度來看,他能同意去褚遂良宅,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姿態,也算是成功一半了。
或許他是真心想栽培李崇道,所以才讓他學習文武藝,旁的不說,單說李崇道能看穿他的心思,甘願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提出為李建成恢復皇太子名號,李世民就足夠承他人情。
畢竟如果朝臣不附議,李世民會毫不猶豫嚴懲李崇道,但最終結果到底是好的,李崇道的功勞自然也就最大。
再加上李崇道在國子監歌功頌德,而國子監那些個文人士子,本來就要為皇帝服務,不出半天,李崇道所說的那些美言,便會傳遍整個長安。
當然了,或許李崇道的名字不會有太多人提起,國子監的人對他恨之入骨,也不可能宣揚他的名聲,最主要是傳頌皇帝陛下的仁愛。
但無論如何,李世民已經記下李崇道這次的表現了。
至於自己是李建成私生子之類的傳言,在李世民下旨為李建成正名之後,就不存在任何威脅和阻礙了。
再加上河間郡王剛剛算是親口承認了他的身份地位,給他正式名分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麻煩似乎一下子解決了大半,但李崇道仍舊沒法安心下來。
因為費聽阿勒和張真胤還藏在他的食鋪裡,喬洮陽和宋筠萱拿他當棋子的事情,還沒有找出真相。
到底是誰殺了慕容順,在決定了席君買出使吐谷渾之後,似乎變得不再重要。
但對於李崇道而言,這是個隱患,一天不把事情搞清楚,他就一天不得安寧,因為他並不喜歡被人算計,這種事更不能出現第二次,不管是喬洮陽宋筠萱,還是別的什麽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