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爺柴紹有多了不得自不用說,隋朝時就已經是左千牛備身,元德太子楊昭的貼身保鏢,娶了平陽公主,李淵晉陽起兵之後,他便領馬軍總管,冊封了右光祿大夫、臨汾郡公。
武德初年已經是左翊衛大將軍,跟了李世民之後南征北戰平定四方,更是功勳卓著,如今改封譙國公,妥妥預訂一個凌煙閣的位置。
他的妻子平陽公主更是了不得,平陽公主又叫平陽昭公主,昭是她的諡號,她可是大唐朝第一位死後賜予諡號的公主,同時也是封建歷史上唯一一位采用軍禮作為葬禮的奇女子,真正做到了生榮死哀。
柴駙馬爺早幾年才與大唐的名將李靖、李勣和薛萬徹等人滅掉了東突厥,加了鎮軍大將軍,行右驍衛大將軍,也不派遣到地方去了,留在長安養老。
雖然才四十幾歲,但柴紹聽說得了病,最近一直在養病,李世民前段日子才剛去府上探過病。
柴允文雖然不是正室所生,甚至沒什麽名分,但歸根到底還是柴紹的兒子,就這麽死了,駙馬爺又如何能善了。
“說詳細,怎麽死的?”李崇道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張景平複了呼吸,回答說:“永嘉長公主在捶丸場上縱橫放肆,風情萬種,諸多男兒們都仰慕非常,只是大多有心無膽……唯獨……”
“唯獨尉遲寶玠色膽包天,竟去討好永嘉長公主,永嘉長公主礙於顏面,也不好轟他出去,沒想到尉遲寶玠色迷心竅,竟想動手動腳,卻是被柴允文撞見了。”
“柴國公的兩個兒子都繼承了父母的英武,柴國公又不想讓這幼子爭強鬥狠,便給他取名柴允文,讓他在國子監裡讀書,是個心地善良又斯文儒雅的好兒郎。”
“但正因為他沒有習武,又急於行俠仗義,被尉遲寶玠的貼身惡仆推了一把,好巧不巧,腳底一滑,後腦磕到了台階上,就這麽稀裡糊塗地死了……”
李崇道也頗為惋惜,甚至心裡有些自責,如果不是永嘉長公主釣魚執法,柴允文就沒必要行俠仗義,自然也就不會死了。
當然了,李崇道不是道德聖母,不會把柴允文的死歸咎到自己的身上,但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對此無動於衷。
“尉遲寶玠呢?”
張景眉頭緊皺,朝李崇道搖頭說:“尉遲寶玠的惡仆知道殺了人,當場逃走了,劉弘基等眾人趕到現場,很快讓侍衛封鎖了起來,旁人一概不得進去,我等也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沒有消息?再去探!”李崇道很是不悅,甚至有些著急起來。
他就擔心永嘉長公主會玩火自焚,萬一讓尉遲寶玠得了手,那可就麻煩大了。
張景並不知道李崇道和永嘉的謀劃,見得李崇道這麽緊張,也很是疑惑,不過他從未見過李崇道如此發火,也不敢觸霉頭,趕忙組織人手打探消息去了。
李崇道終究是放心不過,與陳碩真交代了幾句,就打算親自去看一看,陳碩真雖然不知道李崇道的計劃,但剛剛聽見了二人的對話,此時朝李崇道勸說:“是非之地,還是別去了……”
這是陳碩真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了關心,但李崇道沒有心情去想這許多,只是冷冷地吩咐道:“在家好好看著孩兒們。”
李崇道也不等她回應,大步便走出了食鋪,正打算往捶丸場那邊廂去,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上使,楊公有召。”一名戴著鬥笠的赤腳販夫看似無意地來到食鋪前,壓低聲音朝李崇道如此說道。
“楊續找我?”李崇道想了想,元法寺那邊沒甚麽動靜,最近也沒有大事,難道說柴允文的事這麽快就傳到了都水監?
念及此處,李崇道也不遲疑,快步疾行,不多時便來到了都水監衙門。
楊續不再像以前那樣伏案疾書,而是坐在門檻上,目光跨過院牆,看著僅剩的夕陽余暉。
“楊公……”李崇道心頭湧起一股不安,因為楊續的手裡,赫然摩挲著一柄短刀,紅月短刀!
他抹了抹刀刃,也不看李崇道,而是打量著刀鋒,自言自語一般道:“這是真正的凶器,慕容順就是死在這把刀下,往後也不知還有多少刀下亡魂。”
李崇道也不敢說話,因為這是他交給永嘉長公主的,而刀如今落到了楊續手中,說明楊續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譙國公沉屙已久,臥床不起,聖人隔三差五就會親自去探病,這個節骨眼上,柴允文死了,你覺得聖人會作何反應?”
李崇道嘴唇翕動,到底是沒能忍住:“早先我不讓褚遂良鬧到金殿,是怕兩敗俱傷,但今日聽說了尉遲寶玠的斑斑劣跡,我已經不再想將之繩之於法……”
“你有心要殺他?”
李崇道不置可否:“這種人已經罪不容誅,靠著尉遲敬德,即便鬧到金殿,最多也只是徒刑或者流刑,即便流放三千裡,他家有錢有勢,還不跟旅遊一樣而已,過得幾年又能回來繼續為禍人間。”
楊續點了點頭:“都水監雖然做事不擇手段,但凡事都有個度,往日裡調查可以便宜行事,可以無視很多規矩,但那些規矩都是針對平民百姓或者低階官員的。”
“這把火若是燒到尉遲敬德或者譙國公這個級別,聖人雷霆震怒,別說你,整個都水監衙門都要受到牽連。”
李崇道自然聽得懂,但他卻不認同:“楊公,都水監是聖人授意的秘密衙門,除了聖人最大,其他都是小官,如果還像朝堂上那般瞻前顧後,都水監遲早要沒了。”
“你說甚麽?”楊續抬起頭來,眼中殺氣畢露。
李崇道卻渾然無懼:“如今的朝堂上,文武百官與宰相禦史台等等,看似相互製約,取得微妙的平衡,但遠遠不夠的,否則聖人也不會把都水監的權柄交給你。”
“在我看來,聖人是想讓都水監成為黑暗之中的第三股勢力,足以與朝堂官員和宰相相互製衡的一股勢力,獨屬於聖人的勢力。”
“你閉嘴,還是想想你的處境吧!”楊續似乎被踩到了痛腳,一聲沉喝,將紅月短刀投擲到了李崇道的腳下。
“你去沒去過永安宮,見沒見過永嘉長公主,你的這把短刀為何會在永嘉長公主的手裡,你還是想想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吧!”
李崇道眉頭一皺,但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番話背後的意思。
楊續逼問他這把刀的問題,是不是在暗示,永嘉長公主成功閹了或者傷了甚至殺了尉遲寶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