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看著這些短番漁師,人人眼中盡皆殺機,心頭也一陣發緊。
他不清楚張景懂不懂搏殺的武功,但剩余五人應該都是狠辣的強人,但祆祠裡頭到底是個甚麽情況,如今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上使……某有個穩妥法子,只是……”
李崇道擺了擺手:“法子我不聽,橫豎我也沒法去,你隻消告訴我結果。”
“這……”張景到了嘴邊的話全都憋了回去。
叉手為禮之後,張景便與那五名兄弟在僧舍裡挑選趁手的兵刃,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李崇道在一旁看著,發現他們連毒煙和暗器等都帶上了。
刀劍之類的武器,李崇道也提不動,但對於他們的暗器和毒藥卻倍感興趣。
“這袖珍短弩不錯。”
“你想要幾把?”
“說幾不說把,文明你我他。”
“???”
“沒事,我自己挑。”
李崇道沒練過刀劍,他是吃過大虧的,但總得有點武器傍身,挑挑揀揀,除了短弩之外,又選了個袖箭和偽裝成短笛的吹管,外加一些毒藥毒煙包。
這地方就像低配版的特工武器庫,裡頭的一些兵器和用具相對來說非常先進,但也僅僅只是相對而言。
這些東西都是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下三濫手段,在軍中是嚴禁配備的,但在他們這些密探眼裡卻非常好使,大受歡迎。
準備妥當之後,張景便朝李崇道說:“上使身體有傷,一會兒切記離遠一些……”
李崇道面不改色回道:“我只是拿點東西,又沒打算跟你們去,不用管我,我留在此處看家就好了。”
張景也是尷尬一笑,身邊那些個兄弟臉色卻是難看至極。
“我又不懂搏殺,大腿和肩上還滲著血,走快一些都疼得呲牙,去了也是累贅,不去添亂就是對你們最大的幫助,還有甚麽不滿意?”
張景再不說話,拱了拱手,便帶著兄弟們離開了。
“阿……阿兄分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何要這般說話……”阿離一直躲在李崇道的身後,此時忍不住開口了。
李崇道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倒不是因為他是僅剩的一名長上漁師,就要在這些人面前擺譜。
之所以擺出這樣不近人情的姿態來,也是為了激怒這些短番漁師。
因為整個淨影寺都是傷員,剩下這麽幾個可用的,軍心士氣全無,不刺激一下他們,他們又哪來的鬥志?
人的心理就是這麽微妙,李崇道只是希望他們能將對自己的怨氣發泄在工作上,僅此而已。
“阿離,你也挑一件武器防身吧,有備無患哦。”
阿離從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來,掃了一眼,摸了摸鼻子道:“這些武器都是凶器……”
李崇道不由訝異起來,隨便挑了一把仔細觀察,果真在刀柄之類的細微地方,發現了尚未清除乾淨的血跡等等痕跡。
有些把柄上甚至還夾帶著毛發,毛發上連帶毛囊和一小片頭皮之類的殘留,他頓時就起了雞皮疙瘩。
兩人逃也似地離開了僧舍,回到大殿中來,李崇道找了個地方坐下,朝阿離隨口問道。
“阿離,如果你是他們,在人數懸殊的情況下,會用什麽辦法取勝?”
阿離想了想,朝李崇道說:“姐姐帶我去河渠裡抓過魚……上遊用石頭堵住,下遊留個口子,放個魚簍,那些魚兒就會自己往魚簍裡鑽了……”
李崇道早知道阿離是個聰明人,也不意外。
“照你的辦法,把祆祠所有出口全都鎖死,隻留一個,然後驅趕?那也得進去才能驅趕,進去的那個人豈不是危險?”
阿離有些遲疑,但還是開口道:“不需要進去,在外面……在外面放火就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到放火兩個字時,李崇道總覺得阿離兩眼放光,表現出少有的興奮來。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麽一來,那些人垂死掙扎,奮勇衝殺,張景他們只怕守不住那個口子……”
李崇道這邊廂憂心忡忡,阿離卻似乎早已看透:“所以……所以他們才把毒煙都帶上了……”
李崇道恍然大悟,也就安心下來,這一路也累了,靠坐在大殿的蒲團上,檀香嫋嫋,突然就有些犯困。
或許只是打了個瞌睡,又或許睡了好久,李崇道突然被煙火氣給嗆醒了,鼻腔裡都是刺鼻的氣味,一股股濃煙從外頭湧了進來。
阿離趴在他的大腿上,早已睡了過去,李崇道打了個激靈,仿佛聾子突然恢復了聽力,外頭騷亂了起來。
“阿離醒醒!”
李崇道搖醒了阿離,起身便往外疾行,剛要出去,卻發現大殿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關閉,用力拉了幾下,哐哐當當,竟然從外頭被鎖了起來!
李崇道回頭往大殿後門走去,剛走了幾步,迎頭便湧進一群人,赫然是那些相互攙扶著的短番漁師傷員。
“怎麽回事?”
“有人在外頭放火!”
這些短番漁師雖然身受重傷,但腦子倒是清醒,他們又是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自然放松了警惕。
“放火?快出去啊,到天井大院去,全都擠進來等著被烤熟麽!”李崇道破口大罵。
然而那些人卻臉色難看:“衝不出去了……”
李崇道快步走到大殿後門來,但見得門外都是黑衣黑帽的蒙面人,手持刀劍,他們就像阿離口中的捕魚人,正將他們全都驅趕到大殿之中!
雖然他們都黑衣黑帽,又蒙住了臉面,但李崇道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來。
因為沒有哪個刺客會戴帽子,帽子太過礙事,而且儀式感太強,這些人分明是薩離的同夥,拜火教的信徒。
他們這是卷土重來,要端掉淨影寺這個漁師據點!
若是這般,張景他們說不定撲了個空,但薩離身受重傷,他們或許走運一些,能夠抓到留守在祆祠裡的薩離。
然而李崇道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對……這時機不對!”
距離宮中大火也過去了好幾天,如果這些人想要斬草除根,徹底鏟平這個短番漁師據點,早就該來了,又何必給漁師們這幾天喘息之機?
難道說,張景他們把自己給賣了?
不能夠的,他們都是短番漁師,是官,而薩離的同夥是賊,他們沒道理棄明投暗,更何況還是這個節骨眼。
李崇道心裡隱約有個大膽的想法湧現上來,也忍不住大罵了一句。
“好你個張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