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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大柱國》第一卷_第188章  還有王法嗎
  李弘節見得尉遲敬德一家子走進來,也是收了手中捕票,然而當他看到尉遲敬德身邊那白面儒士之時,頓時皺起眉頭來了。

  “褚公,此事怕是麻煩了……”李弘節小聲提醒了一句,李崇道放眼一看,褚遂良的目光集中到了尉遲敬德身邊那儒士身上。

  李弘節也不囉嗦:“此人乃是吳國公豢養的訟棍,精通《武德律》,平日裡慣會負責給尉遲寶玠收拾手尾,模棱兩可,混亂公堂,最能扯皮……”

  “訟師?”李崇道也有些訝異,因為古時可不比現代,訟師會給官司帶來麻煩,所以很受官員歧視,唐律裡就有規定,官司輸了,訟師一樣要挨板子的。

  所以,除非落拓潦倒到了走投無路,讀書人通常不會去做訟師,當然了,一些被開除的官員之類的,也會去做訟師,只是訟師是非法的存在,他們自然不可能承認自己的身份。

  似尉遲敬德這樣的人,訟師就是豢養的幕僚,為主人家辯護再正常不過。

  “尉遲寶玠到底是沒有得手,有這訟棍從中作梗,更難定罪,再者,你這位侄兒前後傷了尉遲家四個人,尉遲寶玠斷一指,尉遲墨肚腹受刺,尚且有兩名家奴生死未卜……”

  “只怕令媛的案子討不到便宜,你侄兒的命都保不住!”雖然不知道李弘節為何對褚遂良這麽好,但他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能夠擔任雍州府別駕,掌控首都地區政務大權的人,眼界和格局都該是頂級的,所以他賣點好處給褚遂良,也情有可原。

  褚遂良畢竟是清流,而非濁官,對律法也不如李弘節清楚,當即問道:“這又是為何?”

  李弘節快速回答道:“我大唐律有規定,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徒兩年,強者各加一等。”

  李崇道聽得真切,大概意思是說,通奸的話,男女雙方判徒刑一年半,有夫之婦要判兩年,強奸罪的話罪加一等,大唐的徒刑分為五等,最低一年半,最高三年,一等相當於半年,所以強奸罪也就是判處兩年的徒刑。

  “然則尉遲寶玠畢竟沒有得手,想定他個奸罪不太可能,大抵就是個調戲良人的小罪名,我大唐有議、請、減、贖、官當等等,可以給貴族和官僚減免罪責,如此折算下來,尉遲寶玠會全身而退,傷不到他半根毫毛……”

  李崇道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大唐律沒有未遂之說,隻憑意圖定罪,他尉遲寶玠有強奸的意圖,這便足以判他奸罪,不是麽?”

  李弘節搖頭道:“你還是太年輕了,若照著意圖來定罪,你可就麻煩了……”

  李崇道自然清楚李弘節所說的那些,畢竟王法就是為當權者服務的,裡頭的“議”,就是所謂的八議,說白了就是對八中特權人物的減免罪責政策。

  裡頭包括了皇親國戚,皇帝的故舊,賢人君子或者有突出品行或者民間口碑極好的人,對於有傑出才能的,卓著功勳的,以及大貴族和勤於政務有突出貢獻的等等。

  他們能通過以官來折抵罪過,就是所謂的官當,可以奏請皇帝進行赦免,這就是請,也可以贖,就是拿錢來抵罪,另外就是赤裸裸的減刑,是所謂的“減”。

  這些政策雖然都是涉及死罪或者重大案件才會動用的政策,但對於尉遲敬德這樣的人,平素裡拿來對付裴重暉之類的官員,也無人敢揭穿,只能忍氣吞聲就這麽揭過了。

  在李弘節看來,尉遲寶玠是平安無事的,但李崇道卻很危險,他看向李崇道,朝褚遂良道。

  “照你說的憑著意圖定罪,我大唐律規定,鬥殺故殺乃六殺之屬,雖只是傷人,但尉遲墨開了肚腹,另外兩名家仆生死未明,尉遲敬德若一口咬定,你這侄兒便是殺人重犯,要判絞刑的!”

  李崇道終於意識到李弘節所說的難處所在了,如果不認同犯罪意圖來定罪的說法,那麽尉遲寶玠就只是猥褻婦女的輕罪,他李崇道同樣是故意傷人。

  但如果認同這種說法,尉遲寶玠固然能按照強奸罪來論處,但他的身份和父親的恩蔭等等,最多也就判個一年半載的徒刑。

  可他李崇道就慘了,他會從故意傷人變成謀殺罪。

  因為他的意圖太過明顯,無論是用毒,還是刺腹,那都是殺人意圖的鐵證。

  難怪尉遲敬德肆無忌憚地跟過來,一旦撕破臉皮,他有豢養的訟師協助,雖然丟了面子,但李崇道必死無疑,便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褚遂良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女兒分明受辱,他卻不能伸張正義,討個公道,他還是天子近臣,“維權”尚且如此之難,若是平民百姓,只能含冤沉雪,哪有反抗之力?

  再者,李崇道乃是救了他女兒的恩人,他又豈能為了給女兒爭一口氣,而讓李崇道身陷囹圄甚至被絞首?

  “使君,褚某不能拖累了崇道侄兒,能不能遣個奴婢去河間郡王府請得李孝恭過來?”

  “李孝恭?他剛剛晉升司空,是不會為了一個朝散郎而得罪尉遲敬德的……登善你為官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明白這等道理麽?”

  李弘節能說到這個份上,也屬實算是仁至義盡了,李崇道也接過話頭來,朝李弘節道:“感謝使君提點,使君所言極是,河間郡王又豈會為了我這麽個無名小卒而得罪尉遲敬德……”

  褚遂良本想點明李崇道的身份,但李崇道這般說了,他也不好再開口。

  李弘節點頭讚賞道:“這等心性與魄力,在年輕一輩中也屬實難得,若不是尉遲敬德,李某人真想拉扯你一把……”

  李崇道呵呵一笑道:“使君還真能拉扯小子一把,如果我們不講律法,隻講禮法和理法,那便必勝無疑了。”

  “此話怎講?”李弘節身為雍州府別駕,見過太多這種案子,雖然禮法和理法也有點用處,但不過是權貴階級的玩物,想用禮的時候就用禮,想用理就用理,階級身份差距擺在這裡,李崇道想翻身實在太難了。

  李崇道看了看褚遂良,到底是開口道:“如果褚幼薇是我的未婚妻呢?”

  李弘節身子頓時一緊:“褚幼薇是你未婚妻?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大大不同了,你為了保護未婚妻的清白,做甚麽都不算過分,只是……她真是你的未婚妻?”

  李弘節轉向了褚遂良,只是後者與他一樣,滿臉驚訝,同時還帶著極其複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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