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顧少對慕南本性的了解,她哪裡是善良,分明是為了給自己怕鬼這件事兒找個借口開脫,死要面子活受罪。
慕南又將指尖戳向屁顛屁顛跑過來的黑狗,問自家主子:“少爺,怎們家好像缺了一只看門狗,要不讓這隻高加索犬將就著一下,還節省了一筆買狗費。”
這隻黑毛高加索犬忒懂事,敏銳地察覺這兩個人類的不凡地位,碩大身子緊緊挨著慕南的身板兒蹭啊蹭表示友好,大狗嘴咧開露出雪白的牙齒,給顧煜澤一個陽光燦爛的狗狗笑容,絲毫不管從牙齒縫裡滲下來的口水。
“汪汪汪~”
顧煜澤根本喜愛動物這條神經,將車鑰匙扔給慕南,頭也不回邁開修長步子:“開車,回家。這隻狗會有保安處的人處理。”
“汪汪汪~”
高加索犬嗚咽,銅鈴大的狗眼淚水吧啦看向慕南。
慕南伸手,拍拍這個蹲著都達到自己腰肢高度的大狗。眼前這隻狗,讓她想起曾經的某些零碎記憶,她低聲道:“放心,黑皮,等會兒你跟著那輛銀色的跑車,知道嗎?”
“汪汪汪~”
“乖,不愧是我看上的狗。”
“汪汪汪~”
於是乎,在聖華環海公路上,赫然出現驚心動魄的一幕。
銀色跑車如流星略過馬路邊,跑車後呼哧呼哧跟了一隻碩大的高加索黑犬,黑犬威風凜凜奔跑著,飄逸的黑毛在咧開的鮮紅大嘴邊盡情飛舞,一路上行道樹晃動,無聲觀摩這一狗追跑車的大片場景。
顧煜澤顯然留意到後視鏡裡的高加索犬,也看到慕南小司機嘴角若隱若現的笑意,並不點破。
慕南倒先開口了,問:“少爺,如果今天我不勸著,你還真會把這兩家搞破產?能在聖華金融區扎根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集團,你就不怕人家聯合起來反抗你的SE國際?”
“如果螳臂非要當車,它們盡管去,本少勉為其難派人收屍。”
慕南已經習慣某人一如既往囂張,人家囂張還真有這資本。她偶爾心血來潮查了查SE國際集團明面上的財產,得,那不叫富可敵國,人家就是一個泱泱大國。
要弄死一個小小的企業,眨個眼睛的功夫就成。
顧煜澤慵懶靠在柔軟背椅上,海風夾雜淡淡的椰汁香味鋪灑在臉上,頗為舒服。他忍不住舒服地眯上眼,黑色太陽鏡下的眸子悄然半翕合,似是無意識開口:
“我這是保護你,殺雞儆猴,讓聖華金融區打你注意的人在動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個兒的本事。如果沒有翻天的能力,最好別動本少的奴隸。”
他的人,誰也動不得,這是生來的本性。
慕南耳朵尖,這句話一字不漏落在耳朵裡。偷偷瞄了眼顧煜澤,太陽鏡遮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見高高的鼻梁和微微上揚的唇角,整個人被一種高傲邪氣彌漫,右耳一顆星芒耳釘寒光四射。
美色在旁,慕南的心不爭氣的跳了下,喉嚨無意識動了動。
剛才那一番話,換做尋常小姑娘,聽見顧煜澤這一番充滿大男子主義的宣言,早就面帶桃花芳心大動。慕南注定不是尋常小丫頭,她撓撓腦袋,試探地問:“如果人家真能翻天呢?”
“.”
“這事兒也說不準,樹大招風。”慕南嘴角微微上揚,還厚著臉皮分析,“少爺你這種惡劣脾氣和惡劣手段,估計從小到大得罪的人都能湊成一個聯合國了,萬一有幾個腦子進水的,頭腦一熱找你報仇,一槍崩了腦袋也不可能。”
當著自家主子說他的死法,估計慕南是第一個。
太陽眼鏡下,顧煜澤睜開危險的眸子,如果不是跑車還在高速行駛,他早就按捺不住一腳把這臭小子踹下海裡,洗洗她那亂七八糟的腦子。
青空宅隱隱大氣的輪廓已經出現,銀色跑車戛然而止,柔軟綠草坪落下一雙腳。
張媽在花園裡收拾玫瑰花,聽見動靜,樂呵呵迎了上來:“少爺和小南回來啦,趕緊收拾下吃晚飯——哎喲?好大的一隻黑狗,怎麽跟來的?”
慕南關上車門,那隻碩大的高加索犬已經氣喘籲籲跑了過來,乖乖地在慕南身邊坐下,用毛茸茸的黑腦袋蹭慕南的腰。
“汪汪汪~”
慕南嘿嘿一笑,胳膊環住高加索犬的脖子,“張媽,這是我新收服的狗。體格強健、天生運動型犬,青空宅門口缺了隻守門的巨型犬,要不就用這隻狗湊合湊合?來來來,黑皮,向張媽問好!”
“汪汪汪~”
張媽本來挺忌憚這隻凶悍的巨型犬,結果狗服服帖帖的朝她打招呼,還溫柔地一個勁兒搖尾巴,模樣居然有些古怪的可愛。
再仔細一瞅,慕南可愛的朝她笑,高加索犬和藹地朝她笑,一人一犬的笑容很神奇地統一,說不出的和諧,張媽的心頓時軟成了棉花糖。
余光瞥向顧煜澤,張媽輕聲問:“少爺,這隻狗————”
“別讓本少在青空宅看見它。”
青空宅的安保,遠遠比慕南想象中的要嚴格的多。面上看來只有顧煜澤、慕南和張媽三人,以及一個時不時竄門的錢管家。
實際上青空宅早就處於嚴密防控中,就是一隻蒼蠅飛進來,也會有人第一時間向顧少報告這隻蒼蠅的性別年齡愛好特長壽命飛行高度有無婚配等一系列信息。
換言之,根本不需要一隻高加索犬當看門狗,它連當寵物的資格都沒有。
更何況,顧煜澤不知為何,橫看豎看這隻雄性狗不順眼,還真是越看越不順眼。如果不是慕南護著,他老早就讓張媽燉了這隻狗當鍋底,骨頭扔進土裡化作春泥更護花。
顧煜澤才是青空宅的主人,顧少的威嚴除了慕南這不怕死的敢冒犯,其余人都是規規矩矩小心翼翼。
張媽猶豫不決,臉上的褶皺都快擰成折扇了。
慕南老早就考慮過這種情況,當即擺擺手安慰張媽:“沒事,我早就知道少爺心胸容不下一隻狗。等會我給校醫院打個電話,校醫院應該需要一隻狗發展下獸醫事業。”
“校醫院?校醫院怎麽會收留這麽大的狗?”
“我認識裡面的首席校醫,他人長得特帥,心地又善良,還喜歡各種寵物,一定會收留這隻狗的。”慕南唇角彎彎,眼珠子斜斜瞄了眼渾身冷氣的某人。你丫居然連一隻狗都容不下,心眼是有多小?
“汪汪汪~”高加索犬到底有靈性,肥碩大腦袋一歪,樂呵呵往慕南腰肢上蹭啊蹭。
張媽這才放下心,寬慰道:“這樣也好,我看這隻狗挺喜歡你的,小南你以後就多去校醫院看看——”
“不用,這隻狗留下。小奴隸,以後要讓我在青空宅看見一根狗毛,我立馬派人宰了它。”顧煜澤突然開口,目光陰測測掃過慕南的小身板。
“是,保證完成任務!”慕南清脆回了句,一掃臉上的陰霾,身邊的大狗尾巴搖晃地更加歡暢了。
顧煜澤看見慕南眼睛裡一閃而逝的狡黠,心裡頓時氣悶,原來這小子老早就算計好了,什麽把狗送到校醫院,統統是激將法!
瞪了眼那小子,轉身離開。
等顧煜澤到了前廳的時候,回頭望向夕陽鋪灑的草坪那邊。少年正和那隻黑狗玩得歡暢,撓撓黑狗身上的毛、臉蛋蹭蹭大狗的鼻梁,樂呵呵在草地上打滾兒,高加索犬親親熱熱把慕南當成主人,一聲一聲汪汪汪歡暢叫喚。
那人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明亮,天快黑了,她的笑容無所忌憚幾乎讓天地失色,顧煜澤有些嫉妒那隻黑色高加索犬。
“真是幼稚,奴隸。”
低低說了聲,但他依然站在原地,背後是精致大氣的房梁建築長廊,眸光一直久久望向遠方的一人一犬。
顧煜澤並不知道,慕南在烏鎮的道館裡,也曾有一隻高加索犬。
後來這隻高加索犬,和她的特種兵父親一起隕落,自此成了慕南心底繾綣的回憶。
當夜,晚飯桌上,慕南難免又被大少爺冷嘲熱諷一番,什麽渾身都是惡狗的臭味,腦袋沾了不少狗毛,尖酸刻薄各種毒舌。
慕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將腦袋埋在飯碗裡,根本不鳥自家少爺抽風。
晚上,又是免不了被大少爺扔到訓練場一番折騰,對打練習打得你死我活,隨後收工,一主一仆各自回被窩睡覺。
慕南窩在花被子裡,抽出藏匿的筆記本,筆尖刷刷刷寫了一行字:
【7月1日
捉鬼成功,捕獲一隻高加索犬黑皮。由於那位惡魔嫌棄“黑皮”這名字,於是我給改了個洋名兒叫高加索。
從今以後,再也不怕鬼,行事小心。如果真有鬼(慕南咬著筆頭,思索片刻)——如果真有鬼,我就往顧煜澤房間裡鑽,以毒攻毒,以邪壓邪。
周六去東區的第1314號分區收藏庫打掃衛生,我靠!這人有病!】
刷刷寫完今天的日記,慕南把筆記本往隔間一塞,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兩隻手枕在後腦杓下,雙眸靜靜盯著天花板。
她在思考。
她並不笨。
這件鬧鬼案件,明顯就是針對她和顧煜澤。聖華金融區波譎雲詭的天空,終於在她身上落下一片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