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慕南眨巴眼睛，發覺班上一眾的紈絝子弟紛紛放下手裡的活兒，一雙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有期待、有諷刺、有懷疑、有看笑話.
  被眾多調色盤似的目光包圍審視，慕南覺得自己就是粉墨登場的小醜，有點兒肚子疼。

  她悲催了，終於明白中國那句“書到用時方很少”。她不是天才，上帝給她開很多門，偏偏把她文學這扇窗關得死死地，撬也撬不開。從小老爸就“重武輕文”，以至於慕南最好的催眠方式是讀一本文學專著。

  看見名著的封面想睡覺；翻開名著想昏迷；讀一頁名著想假死；讀完一本名著連中文都不記得。

  “I think ——it is very good.”憋了許久，慕南才冒出一句最純粹直白的英文。手偷偷捂著肚子掩飾尷尬。

  英國教授啞然。

  班上有幾個男生嗤嗤的笑聲。

  顧煜澤涼涼的目光掃過教室，那幾個偷笑的男生瞬間冷汗涔涔，紛紛低頭，恨不得拿膠布封了自己的嘴。

  顧煜澤幽幽起身，一把將慕南拽下，自己則緩緩開口：“My assistant did not understand Shakespeare， and I answered for him.Shakespeare's is the kind of reading is very straightforward， the language is very reading the story - the past few few playwrights can do this”

  慕南扶著小腰坐下，摸摸鼻梁，看流利婉轉的英文從他唇齒間溢出，徐徐郎朗，如同古老的貴族在莊嚴又散漫談話。顧煜澤漫不經心談論，從古老始源到現今影響，條條框框，細致明晰，如文學大家在鑒賞莎翁，每一字都透析有理。

  那位英國教室先是不解，隨即是震驚，以至於最後的目瞪口呆，滿口“excellent”。

  顧煜澤落下最後一個字眼兒的時候，教室裡是絡繹不絕、雷鳴般的掌聲。

  “wonderful！ May I know your name，boy？”英國教授欣慰捋著胡子，他本來自英國皇家學院，身份尊貴。瞅著顧煜澤，小夥子賊帥則帥，越看越順眼，已經幻想著收一個貴族徒弟，一起暢遊文學海洋、攜手並肩共享人世繁華的美好願望。

  顧煜澤薄唇微勾，道：“顧煜澤。”

  英國教授愣在原地，聽到這三個字，腦海裡構想出的所有美好願景統統破碎。如雷貫耳，自愧不如。

  女生們崇敬敬畏的愛慕光芒或明或暗地拋過來，男生們敬畏而嫉妒。聖華學院三巨頭之首的顧少，震懾眾人的不僅是他卓越的家室，還有他自身無與倫比的才華。

  有些人，生來就是該被人仰望的，比如顧煜澤。

  慕南有時候甚至懷疑，此人前世究竟是積了多厚的德，或者家裡和閻王關系不錯，才能有這麽好的命。有錢長得帥就算了，尼瑪還這麽有才華，還讓她這種小平民怎麽活？
  富豪不可怕，可怕的是富豪有文化。

  要在古代，顧煜澤這人就是一謀權篡國的曹操梟雄，除了人品不怎滴什麽都好。

  “看什麽，嫉妒本少的才華？”顧煜澤坐畢，見慕南神色猶豫不定，恍惚一隻瞅著小雞仔兒的狐狸。

  慕南誠懇地回答：“少爺，你什麽時候能像個普通紈絝子弟一樣？我同情聖華金融區的貴族子弟們，預見到不遠的將來，這些繼承家業的人是如何將家族財產送到你腰包裡。”

  顧煜澤發現慕南的腦神經和普通人不一樣，換做常人，早就痛哭流涕感歎上天不公平。從小到大，他一直是眾人嫉妒仰望的焦點，無人匹敵，唯獨在慕南臉上看不到一點兒嫉妒的神色，白白淨淨地，只有右臉頰上未痊愈的小傷口。

  “喲，別這樣看我。”慕南訕笑，輕咳一聲，別開眼睛，“難不成因為我英文不如你，就要跳河鬧自殺？想得美，我這條命值錢著呢~”

  顧煜澤發現，在這人臉上沒有絲絲毫毫的自卑之色，面對兩人之間巨大的差異鴻溝，她竟然能坦然面對。或許這就慕南的不同之處，在她的世界裡，人人平等，沒有優劣之分。

  而慕南的想法很純粹，人世間多的是不平等的事兒，何必事事在意攀比？所謂人比人氣死人，慕南臉皮厚，只有氣死人的份兒，從不會被人給氣著。

  再說，論人品論顏值論武力值，她絲毫不遜於顧煜澤這惡魔。

  英國文學課再鈴聲中結束，慕南瞄了眼還在閉眼假寐的顧煜澤，腳步子悄然挪到教室外。

  小步子四下挪動，移動到男廁所邊，眼睛賊眯米四下瞅瞅，見無人這才鑽了進去。

  剛才上課，慕南就覺得自己這小肚子不對勁兒，小腹裡有股奇怪的疼意。

  果不其然，慕南呆張開嘴，她那位紅紅的親戚來了慕小南童鞋再掐指一算，哎喲，她來到聖華兩個月了，這大姨媽居然是頭一遭。

  這下問題可就相當嚴重了。

  肚子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一個勁兒歡暢地抽著，疼得慕南齜牙咧嘴，頓時警鈴大作。

  她！痛！經！了！
  慕南再怎麽像個男的，本質依然是個女的，每個月依舊有可愛紅豔豔的親戚來拜訪。聖華這偌大的地區，她該如何解決這種麻煩事兒？

  總不能告訴顧煜澤，嘿，少爺，我這兩天她姨媽來了，求高抬貴手少折騰？顧煜澤還不一腳把她提出青空宅。

  慕南捂著小肚子，腦袋瓜子飛速轉動，最後怏怏地走出廁所。給顧煜澤發了條短信，匆匆往外離開。

  ***
  校醫院。

  “你這胳膊上的傷口挺嚴重，是類似刀子類的利器劃傷的，敷點藥，回去避免沾水，再讓家庭醫生查看，很快就會好。”

  “謝謝江城醫生。”男生靦腆一笑，唇角蒼白，額頭還有因為疼痛留下的汗水。他將袖子放下，擋住纏著白紗布的胳膊。

  校醫院很少有學生前來，男生更是少之又少。江城特意看著這男生的名字——馬坤，馬家的小公子。

  白色玻璃門打開，白簾子掀動，慢慢走進來一道修長人影兒。慕南與馬坤擦肩而過，馬坤看見慕南，身子明顯晃動，隨即加快腳步匆匆離開。

  慕南回頭望了那道離去的背影，微黃短發，卡其色外套，寬松休閑褲，黑色運動鞋，左手手腕受傷，傷口似乎在手腕內側。

  “江城哥——這個學生有自虐傾向？”慕南眨巴眼睛，關上門，還落了鎖，故作平常地坐在病人位上，一隻手瞧瞧捂著抽疼的肚子。

  江城擱置下手裡的墨色筆，有些詫異地看著慕南：“自虐？怎麽會，這位同學說是不小心被人用刀子割到手，不想聲張出去，這才找我治療。
  “不可能吧，這人是個右撇子，傷口在左手手腕內側，不是自殺就是自己用右手把左手割了。”慕南摸著下巴回憶，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浮起罕見的精明。

  更奇怪的是，剛才那學生形色匆匆，垂著頭，大夏天還長衣長袖，故意對校醫撒謊，怎麽感覺像是剛做了壞事。

  這些精妙的推理在腦海裡一閃而逝，慕南捂著抽疼的肚子，覺得還是將這和自己無關的人放下。

  江城搖頭微笑，他一直都知道慕南聰明。目光慣性落在那張臉上，看了兩眼，眸光忍不住一緊。

  慕南心裡還在糾結猶豫著，她這痛經的毛病初次遇到，不可能隨便找個醫生來找藥.要是讓人們知道堂堂顧少身邊俊美異常的助理，居然是個女的，這事兒傳出去她就甭想在聖華混了。

  想來想去，她覺得還不如和江城哥坦白，人家是名流醫生，又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好哥們，倒不如.坦白。

  慕南糾結著，糯糯問道：“江城哥，我媽手術已經結束了，謝謝你幫忙把錢匯回去。”

  江城溫和微笑，眸光打量著今天的慕南，今天她有點奇怪：“沒事。我不擅長心肺類的治療，不能幫上忙很遺憾。”

  “不遺憾不遺憾，”慕南嘿嘿一笑，眼神飄忽，慣性地露出白亮的牙齒，“術業有專攻嘛，江城哥你能在聖華學院當醫生，足以證明你一流的醫術。”

  面上波瀾不驚，心裡早已經罵了無數句臥槽，此情此景，我該怎麽和江城哥說呢？

  慕南厚臉皮了大半輩子，痛經這種事還真沒法和江城說，尤其是對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男的.
  江城不著痕跡蹙眉，今天的慕南特別奇怪，飄忽不定遊離。精致的臉龐上有幾分蒼白，額頭冒了幾顆冷汗，似乎在隱忍什麽疼痛。

  “你的手還疼？那天事故後，身體神經有可能受損，我來看看。”江城起身，試圖去查看慕南的胳膊情況，心虛的慕小南童鞋哇哇大叫一聲，慌忙從椅子上竄起來，退後幾步結結巴巴阻止江城靠近。

  “那啥，我、我沒事，手上的傷早就好了————嘶~”這一劇烈運動，小腹陣陣暖流夾雜疼意，慕南疼得齜牙咧嘴。

  江城俊逸的臉孔浮上擔憂，看慕南據不讓他靠近，典型的不配合治療的難搞病人，不禁臉色一板，用醫生慣常的語氣說道：“小南，生病治療是必要的流程。如果身體不適卻不接受治療，這是對自己身體的不負責任。”

  慕南咬牙。

  老紙跑到這裡來，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負責了！
  她小跑著笨重地拉了窗簾，四下檢查會診室，又將監控器遮蓋住，紅著臉鑽進簾子後的病床，一把扯過白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江城駐在原地，哭笑不得，這小丫頭髮什麽瘋？

  “江城哥，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難以置信，但是這是真的。”蒙著被子，慕南嗓音聽起來甕聲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