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絮絮叨叨說了許久，從顧煜澤的惡劣，到偶爾的慈悲為懷。說來說去，本質就懷疑一件事兒：不明白為什麽顧煜澤要救她。

  以顧煜澤的人品和智商，慕南壓根不相信這位神會不顧自身安危來救人。

  江城一直默默聽著，直到陽台上的綠蘿葉子染上明亮的陽光，樹林裡傳來鳥兒啾啾的鳴叫，少女清麗的側臉浮上迷茫。

  “你不用擔心，顧煜澤沒事。”江城起身，溫柔地摸摸慕南的頭髮，“如果你對他的行為有疑惑，你可以等他醒來，親自問他。”

  慕南抬起頭，清雋臉龐慢慢浮起亮色，眼睛一亮：“對，直接問他唄！我還糾結個毛線，江城哥你真是太聰明了！”

  其實就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兒，就因為慕南現在的心性變了，簡單的事兒也變得複雜起來。

  哈哈笑兩聲，靈活從病床竄起來。打了聲招呼，捧著江城送的藥就往門外跑。

  白色紗簾飄飛，屋內又重歸寂靜，江城笑著搖搖頭，看著紙簍裡紅色的紗布，他溫潤如玉的面孔頗有些心有余悸。

  ————

  聖華中心特級醫院。

  張媽將燉的雞湯一股腦地往大碗裡灌，再塞到慕南的手裡：“小南，多喝點，瞧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別等少爺醒來，你倒先跑到天堂探路。”

  慕南瞅著邊上空蕩蕩的三個大碗，俏臉一皺，糯糯撒嬌：“張媽~這都三大碗了，再讓我喝，我這點小傷沒治好，反倒被撐死了。”

  慕南撒起嬌來，簡直所向無敵，清雋異常的小臉配上小皺的眉頭，手落在張媽胳膊上搖晃，整個人就像隻呆萌的狐狸崽子，專門軟化中老年婦女的心。

  張媽瞬間心軟了，笑著囑咐幾句，隨即帶著大桶的補藥離開。

  特級病房分裡外兩間，慕南在外邊的房間裡，見張媽離開，這才回頭，詢問早在一邊等候的錢管家：“吳金成那邊查得怎麽樣？”

  錢管家胖乎乎的身子一落下沙發，整個沙發都歪了個弧度，小眼睛一眯，幽幽歎了口氣：“他開始不招，後來用了你的法子逼供，這位才開口。不過幕後指使者尤其注意隱藏身份，我們的線索幾乎斷了。現在只能在東區銀行一一排查，懷疑裡面有內應。”

  換句話說，查不到幕後真正主使者，顧煜澤身上的子彈算是白挨了。

  慕南摸摸光潔下巴，目光不動聲色轉移，冷哼道：“顧煜澤這種人樹大招風，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結果還不是陰溝裡翻了船。虧他還以為自己舉世無雙聰明。”

  “咳咳——”錢管家乾咳兩聲，有點不自然。他一直知道慕南和自家少爺的關系是相愛相殺，可裡屋就躺著昏迷不醒的少爺，這話怎麽聽怎麽地——別扭。

  慕南說：“這個真正的幕後主使肯定是聖華金融區的人，家境顯赫，對顧煜澤很了解。聖華除了顧家SE國際集團外的幾大巨頭，都不排除嫌疑。錢管家，麻煩您調查和顧煜澤年紀相仿的巨頭家族的貴族子弟，不論男女。”

  從鬧鬼案子開始，幕後的人就在布局。先是殺慕南未遂，後來乾脆設計這次的槍擊案，妄圖一下將兩人殺死。

  那人真以為她慕南是泥巴捏的？慕南不屑撇嘴，我玩無間道的時候，你估計還是顆受精卵呢，別讓我抓住你的小尾巴，否則新仇舊恨我一並算，讓你見識見識中國人的優良傳統！
  不把你這幕後小鬼揪出來收拾一頓，你丫還不知道我文武雙全！
  錢管家看見少年面露寒意，咬牙切齒，活脫脫一隻炸毛的狐狸。

  如果說顧煜澤擅長暗處裡戳人刀子，用紈絝不羈的臉孔傲視整個人世間，那慕南絕對是手拿大刀的剽悍大將，惹毛了一刀劈下來，愣是能夠劈出個東非大裂谷。

  錢管家對這樣的助理表示非常滿意，便好言提醒：“這件事影響太大，顧總已經知道了他似乎對小南你頗為不滿意。”

  更直接說，顧煜澤的老爸對那顆子彈戳到自己兒子身上不滿意，怎麽說都該落到慕南的身板上。

  可是顧大總裁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把那顆本該落在慕南身上的子彈，硬生生地扣在自己身上。

  慕南了然，歪著腦袋思考對策：“放心，我連顧煜澤都不怕，還會怕他老爸？”

  錢管家深表欣慰。

  “對了，那群雇傭兵身手都還不錯，居然能趕在特衛之前找到我們。如果可能的話，把這群人收為己有。”慕南起身，天邊已經黑了下來，“收買的方式很簡單，給雇傭兵頭子一筆錢，再把顧煜澤受傷的事兒美化一遍，那位頭子一定會臣服。”

  錢管家點頭，眼神更加欣慰，深謀遠慮、眼光獨到，不愧是少爺親自選的賢內助-——啊呸，選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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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後的第二天，顧煜澤毫無意外地睜開眼睛。

  他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濃鬱的香味給弄醒的。

  慕南在病床邊搭了個椅子，垂著頭，美滋滋地抱著張媽燉的豬蹄啃，啃地專心致志、滿嘴流油、樂在其中。嘴角翹地老高，啃得不亦樂乎，以至於連顧煜澤醒來都沒注意。

  於是，顧煜澤饒有興致地看著慕南啃了半個小時的豬蹄。

  等慕南擦嘴的時候，余光瞄見自家少爺墨瞳幽幽，罵了一句三字經，顧不得擦嘴、趕緊站起來。

  一分鍾後，一大堆頂級醫生鑽了進來，測血壓、量體溫、檢查心率，忙活了足足十來分鍾，這才滿意地離開。

  醫生說：“顧少您的傷口很淺，經過我們頂級的治療，用不了兩天就能下床。”又劈裡啪啦各種讚美顧煜澤的好體質、卓越的恢復能力，簡直醫學史上罕見、不愧是SE繼承人雲雲，誇得邊上的慕南都聽不下去了，撓撓耳朵表示嫌棄。

  顧煜澤忍耐著各種檢查，好不容易等到醫生們離開，正準備和慕南說兩句話，結果路晗林輕羽等人又鑽了進來。

  各種嘰裡呱啦的問候，路晗這張嘴生來就關不上，先是細數慕南各種罪狀、隨即講了這兩天的聖華情況。一向話少的林輕羽，看見摯友醒來，也忍不住多提了兩句。

  顧煜澤忍耐著朋友們的各種嘮嗑，好不容易等到路晗幾人離開，正準備和慕南說兩句話，結果這個大集團派人送花、那個大集團送來慰問、這國總統親自發信表示拜訪、那國總理決意派頂尖的醫師前來相助
  慕南和錢管家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呼叫家裡的運輸隊，將行雲流水往病房塞的禮物用三大卡車運回青空宅。

  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顧煜澤直接命令錢管家鎖門，就留慕南一個在裡面照顧。

  錢管家臨走前，頗有深意地拍了下慕南的肩膀，隨即笑眯眯轉身，給自家少爺清掃障礙。

  慕南瞅著保溫盒裡還有一塊豬蹄，忙殷勤地挑出來，殷勤地遞到顧煜澤嘴邊：“來，這個非常好吃，你嘗嘗。”

  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顧煜澤挑眉，懶洋洋側頭躺回白被子裡：“你就把吃剩的食物給本少？很不巧，本少嫌髒。”

  嫌髒
  慕南心裡的小人翻了個白眼，我靠你才剛醒，能不能這麽快恢復本質？好歹也該從這次受傷裡體悟個人生來著，甭一張口就是惡魔的語氣。

  “那你想吃什麽？蘋果、葡萄、火龍果、車厘子、豬肉、酒肉，你想吃什麽我就給你找什麽。”慕南想到這位大仙兒的救命之恩，臉上瞬間換上標準的笑容，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牙齒上還沾了紅色的肉末兒。

  顧煜澤慵懶地掀開眼皮：“洗個蘋果。”

  慕南順從地從果籃裡挑了個紅彤彤的蘋果，水果刀劈裡啪啦轉動，半分鍾後遞過去一塊蘋果肉。

  顧煜澤瞥見桌上厚厚的蘋果皮，以及慕南指尖小小的蘋果肉，挑起傲嬌的眉，陰陽怪氣諷刺：“你是削果皮呢，還是削果肉？好好的蘋果，一半都被你當皮削了。”

  慕南再次想到這位大仙兒的救命之恩，縮回手：“那等會讓醫生給你輸營養液，你先睡會兒，還是睡著的你最安分。”

  顧大少爺正準備開口，慕南眼疾手快，直接把蘋果肉塞進他嘴裡，冷著聲音：“做病人就要有做病人的樣子，甭和我耍那些少爺架子，趕緊吃！”

  覆蓋在他唇角上的手，溫溫熱熱地，帶點小繭，滑膩又帶點清淡的竹葉香味。顧煜澤眼角彎了彎，順從地咽下蘋果肉。

  “這才聽話嘛，等會再給你削個香梨——算了，還是吃香蕉來著，剝皮容易。”

  顧煜澤眸光熹微，目光落在慕南的左手胳膊，其實他剛才一系列的言語，都是為了試探慕南的胳膊靈活度。看她的左手能靈活利索的移動，拿豬蹄、拿蘋果、應該是沒事了。

  終於放心了下來。

  慕南又巴心巴肝照顧了一會兒顧煜澤，借口上廁所溜了出去。

  剛進了廁所，臉上自如的表情瞬間換了，齜牙咧嘴地捂著自己的左胳膊，脫下外套一看，胳膊上的紗布滲出血色。

  她笨拙地取出兜裡的紗布，笨拙地重新包扎，慶幸剛才沒讓顧煜澤看出她的異樣來。

  不知怎麽地，她就是不願意讓顧煜澤看見自己受傷的樣子。

  抬頭看鏡子裡的眉眼如畫的少年，慕南聳聳肩，忽的眉眼彎彎偷笑，他終於醒來了。

  今天在一旁看他如常地和醫生交流、毫無異樣地和林輕羽等人談話，甚至正常地回復本性挑她的刺，這說明他的身體恢復地極好。

  終於放心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