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抖抖胳膊,眸光悄然將這個人上下掃了個遍,再不著痕跡掃描周圍其他人。
任何潛力都是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爆發,慕南也不例外。她很清楚,這七把槍不是玩具,稍不留神,她和顧煜澤就成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交情。
“咳咳,那啥,你不知道中國人都是龍的傳人?雖然我也很討厭這個人,不過顧煜澤決不能死在你們這些人手裡!”
顧煜澤危險地眯著眼睛,余光看見熹微光芒裡少年清雋的側臉,那樣的堅韌而頑強,在這種危險時刻,還甘願守護在自己身邊,顧煜澤的心忽然跳動一下。
顧煜澤沉下聲音,正準備開口,慕南卻先他一步,一腳把顧煜澤往身後踹。
做出母雞護小雞的經典姿勢後,隨即涼涼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你們的身份,雇傭兵。也知道你們身後的人,是逃獄的吳金成。我還知道,你有一個病重的女兒,急需一筆錢。”
為首的迷彩服男子愣了愣,準備扣動扳機的手蔣祝,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清雋的少年郎。
顧煜澤挑眉,看見那中年男人脖子上,半藏著一個小小的平安符。被保護地極好,上面依稀有歪歪扭扭的紅色字跡。
如果不是細心縝密的推理,根本不能從這個雇傭兵頭子身上發現蛛絲馬跡。慕南這馬馬虎虎的小奴隸居然做到了.顧煜澤挺後悔當初沒給慕南做個IQ鑒定。
“你初來聖華金融區,可能不知道SE國際集團的勢力。打個比方,如果你今天把顧煜澤殺死,那麽即使你得到這筆錢救你女兒,我也相信未來整個世界都沒有你們父女的立身之地。”
為首男子冷笑,手裡的沙漠之.鷹重新拿起,對準慕南的眉心:“我不知道你從哪裡查到我的消息,不過我告訴你,別想耍花招,今天你們——”
“嘖嘖,死定了?你們這群雇傭兵遠離富人區太久,都不知道上流社會的情況?”慕南搖頭歎息,“你知道吳金成為什麽要殺顧煜澤,因為顧煜澤把整個吳家給弄破產了,他們給你的所謂報酬,根本就是空頭支票!”
“你胡說!”男人橫眉冷豎,黝黑粗獷面容青筋暴起,槍一抬,一顆子彈啪地朝慕南砸去。
慕南險險避開,胳膊上被擦破了皮,火燒火燎地疼。身後的牆壁啪地冒出火花。
顧煜澤瞳仁一縮,慕南卻當做無事發生,任憑左胳膊上落下一滴滴的血。
“你當了這麽多年雇傭兵,連雇主背景都不調查?”慕南冷笑,站直身子,目光逼視這個雇傭兵頭子,劈裡啪啦就是一頓訓斥,“你仔細想想,吳金成的衣著打扮,哪裡有半點富家子的行頭?他和你們見面的地點,是金碧輝煌的客廳還是寒酸的野宅?最重要的一點,他身邊可能連個仆人都沒有——你見過哪個富家子弟,還得親自上門請雇傭兵殺人?”
“虧你還是個雇傭兵老手,連交易方的基本情況都沒查清楚,就敢隨便接單子?我告訴你,如果你殺了我們倆,不僅你自己會成為國際頭號通緝犯,連你女兒也沒救!如果你女兒死了,那都是被你這個當父親的給蠢死的!”
最後一聲鏗鏘有力,震懾人心。
手指微微戰栗,雇傭兵頭子雄壯的身軀扎在原地。身邊的迷彩服男子小聲問了句:“兄弟,要不要繼續?我之前也聽說過,西財集團已經完全破產——這筆生意可能拿不到報酬。如果Kitty的病耽擱了.”
雇傭兵頭子沉默著,晨光熹微中,遠處的海邊冒出一輪鮮紅的太陽。
複雜迷茫的情緒在他眼中交織,心緒不寧,陷入暫時的糾結。
這時候,一個小小的東西拋了過來,雇傭兵頭子下意識接住。攤開手心一看,是一枚古樸冷硬的銀戒,冷硬的黑寶石在晨光中發出冰冷的光芒。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這是我家少爺珍藏的戒指。市價保底超過一千萬。我們就用這枚戒指做抵押——”慕南拔高聲音,右手悄然掐了掐顧煜澤的手臂,冷靜道,“今天你放了我們,我們會給你一筆高於吳金成十倍的報酬作為感謝。以這枚戒指為證。”
顧煜澤不情願地點頭,刀削斧砍的俊美臉龐看不出太多神色。
天空已經傳來直升機的轟鳴,顧煜澤的特衛終於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抵達現場。
機翼引起的大風刮在頭頂,撩起額間的頭髮。雇傭兵頭子冷銳的眼神在風中飄忽不定。
其實,在特衛還未落地之前,他還能開槍,殺了這兩人。
可是,他握緊了手裡的戒指,握緊了脖頸上的平安符。
慕南說看著洪水似湧下來的特衛,淡定說:“我也有生病的家人,我也在努力賺錢,想要治好她的病,給她一個安樂的晚年。我今天說這麽多,其實是為了活下來,我想活著回到我媽身邊,治好她的病。”
雇傭兵頭子搖頭,苦笑,這個少年的言語是如此真誠真實,偶爾露出的悲傷,和他多麽相似。
七個人同時將槍支扔在地上,伸出雙手投降。
“小兄弟,你很真誠,讓我信服。”雇傭兵頭子抬起頭,眼神落在顧煜澤身上,絲毫沒有半點怯意,“希望你們遵守諾言。”
“放心。”
說這話的是顧煜澤,居高臨下,那一瞬間頗有君王睥睨的風度。身後是全副武裝的特衛,各個寒意森森,如銅牆般守護在主人身後。
雇傭兵頭子眼眸忽然一滯,一股前所未有的後怕湧上心頭。他剛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助理身上,竟然忽略了這個真正的主宰。
雇傭兵頭子這才發現,自始至終,顧煜澤都沒有太多動靜,就那麽安安穩穩怡然自得站著,眉眼間是審視掌控一切的冷傲,根本不把他們黑洞洞的槍口放在眼裡。
如果剛才他開了槍後果會怎樣?雇傭兵頭子忍不住緊緊握住胸前的平安符。
特衛將數人擒獲羈押後,慕南這才跟著顧煜澤從倉庫頂上跳下來。
腳步剛落地,熟悉的狗叫聲衝了過來,高加索巨大的黑色身軀撲了過來,一下子把慕南壓到昨夜的木板床上。
“汪汪汪~嗷嗚~”
跟著雇傭兵的那隻黑色獵犬聽見這狗叫後,嗚咽一聲,嚇得瑟瑟發抖,藏在雇傭兵隊伍裡不敢發聲。
經過數日的修養,高加索再也不是那隻套在黑皮套裡的可憐傀儡,現在粗胳膊粗腿兒,渾身發達的肌肉,跑起來颯颯作響,頗有一代狗王的風范。
“哈哈~別舔~癢死了。草,高加索你昨天沒洗澡?熏死我了!”
“汪汪汪~”
高加索搖擺著大黑尾巴,張開大嘴,親昵地趴在慕南身上,大舌頭一個勁兒舔啊舔、蹭啊蹭~
“少爺,您沒事吧?醫生已經過來了。”特衛戰戰兢兢彎腰,聲音有些低啞。作為一隻超常的頂級特衛隊伍,居然耗費一夜的時間才找到主人,這是他們嚴重的失誤。
顧煜澤淡淡搖頭,看木板床上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場面相當有愛溫馨。
顧煜澤安靜地伸出腳,毫不留情踹開那隻討厭的高加索犬。高加索嗚咽一聲,回頭瞄見某人的模樣,乖乖地耷拉著腦袋縮到角落,可憐兮兮地看著慕南。
“你踢高加索做什麽?它惹了你?”慕南不滿意了,蹭蹭從木板床上爬起來,“今天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才過了幾分鍾,你丫就忘恩負義了?”
顧煜澤懶得理會張牙舞爪的慕南,直接吩咐醫生:“這小子胳膊被子彈擦傷,給她治治。”
隨行醫生忙不迭點頭,背著醫藥箱跑過來,對慕南說:“小哥你別亂動,沒看到血都流了一地?”
慕南這才注意到,自個兒的左胳臂一陣火辣辣的疼,子彈本來就有高溫,傷口雖然擦破了點皮,但這感覺就像是燒烤人肉,疼得她齜牙咧嘴。
血液順著胳膊往下淌,乍一看好像半條胳膊都廢了。
隨行醫生說:“你把上衣都脫了,我給你包扎下。”
慕南小心翼翼瞄了眼顧煜澤,乾咳一聲:“我就胳膊擦破了點皮,沒關系你就把我袖子剪了,不用把衣服全脫了。”
隨行醫生面露不悅,撫了撫眼鏡框,說:“這樣不行,你這傷口在肩膀之下,不好包扎。需要從胸前繞一圈做包扎。”
“我覺得傷口很淺來著,包什麽扎,直接貼個創可貼得了。”慕南堅決捍衛自己衣裳的權力,退後兩步,堅決不讓這醫生靠近。
隨行醫生本來就精神高度緊張,少爺的命令在腦袋上,哪敢不聽?病人又出奇的不配合,不由得拔高聲音:“哎喲你這少年郎怎麽這麽倔呢?這是野外,傷口一旦感染就有喪命的風險!不就脫個衣裳,大男人磨磨蹭蹭地,跟個小姑娘似的,你這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慕南努嘴,心想自己不就是個小姑娘?如果沒了衣服的遮擋,那所有的秘密不就都暴露了?
“沒問題,我傷口小,你就隨便包扎就成。”
顧煜澤在邊上看著,隨著慕南的動作,她左手胳膊上再一次冒出血液,俊眉不著痕跡皺起,冷聲怒斥:“回去乖乖坐著,一身的血,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