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點頭，筆尖在紙上勾畫，又轉頭詢問路晗等人的午餐。

  白如雲不著痕跡蹙眉，從進西餐廳，她就一直在暗中觀察慕南。她總覺得慕南和顧煜澤之間有種神秘的聯系，超過主仆，不像是朋友，更像是戀人。

  敢當眾忤逆顧煜澤，還挑釁成功了，而且絲毫沒見到顧煜澤有生氣的跡象白如雲心裡浮起警惕，再看向路晗林輕羽兩人，似乎他倆已經習慣了慕南和顧煜澤的交流。

  白如雲點了餐後，似乎不經意地問：“澤哥哥，你的助理平時也這樣對你說話嗎？”

  顧煜澤無所謂聳肩，側頭看著雙手抱在胸前的慕南，露出淡淡的微笑：“這個助理，一點也不安分，習慣了就好。”

  說這話的時候，顧煜澤根本不知道他眉眼裡的溫柔寵溺，白如雲的心忽的涼了半截。

  路晗也在邊上附和，笑嘻嘻說：“白小姐你不知道，澤對慕南這小子特寬容。我們都見怪不怪，嘿嘿。”

  林輕羽的手僵了僵，抬頭，今天的白如雲特別奇怪，她似乎在有意無意打量慕南。林輕羽畢竟太了解白如雲，當即參透她行為的深意。

  白如雲她開始懷疑顧煜澤和慕南的關系了。

  其實只要有心，都能看出顧煜澤對慕南的感情，那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裡透露的無限溫柔寵溺。

  白如雲沉下眸子，手指慢慢揉進手心。

  旁邊的服務員過來給眾人倒紅酒，不知是怎麽地，腳步一歪，忽的被散開的鞋帶絆倒了。

  “嘩啦~”

  鵝頸玻璃紅酒瓶啪地砸到餐桌上，鮮紅的液體驟然四散，破碎的玻璃渣飛濺。

  慕南就在顧煜澤邊上，事故發生地太快，她看見晶瑩的玻璃渣落下，幾乎是處於本能地就把顧煜澤拽開。與此同時，顧煜澤竟然起身扯過慕南的手腕，想也不想地，將她護在懷裡。

  鮮紅的液體飛濺，林輕羽擋在白如雲面前，紅酒液體全都潑灑到他背上。

  周圍發出尖叫，餐廳經理慌忙走來，匆匆派人處理現場，點頭哈腰一個勁向眾人道歉。

  路晗飛也似地後退，左邊一瞅——顧煜澤在保護慕南，右邊一瞅——林輕羽護著白如雲。

  路晗驟然無限辛酸無限辛酸的路晗，隻得揪住餐廳經理一個勁兒抱怨，急的經理臉紅脖子粗。

  “你沒事吧？”

  慕南和顧煜澤同時出聲，慕南心一跳，眨巴眼睛別開腦袋。

  “臥槽，你別動，萬一玻璃扎進肉裡怎麽辦？”慕南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側頭一瞄，顧煜澤衣袖上亮晶晶地全是玻璃碎片。趕緊從隔壁扯了紙巾，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玻璃碴。

  林輕羽放開白如雲的手臂，見她身體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你的衣服——”白如雲皺眉，他的淺灰色外套滴滴答答滲著紅酒液體，頭髮有些凌亂，眼底還有幾分沒散去的焦急。

  林輕羽淡淡搖頭：“我沒事，換身乾淨衣服就好，只要你沒事。”

  白如雲臉色有些不自然，她移開目光，忽的在不遠處的兩人身上停了下來，再也移不開眼睛，心頭一片荒蕪。

  周圍亂糟糟的，人流湧動，唯獨角落裡的那兩個人好像隔離了世界。俊俏的少年喋喋不休著處理玻璃渣，垂著毛絨腦袋，顧煜澤低頭無聲凝視
  “顧煜澤你丫別動，你以為玻璃渣是吃素的！”

  “要不把衣服脫了，你這樣一個一個玻璃地找，天黑了都找不完。”

  “你衣服一脫，萬一被藏在暗處的玻璃劃傷了怎麽辦！光天化日脫衣服，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害羞什麽，你又不是沒見過。”

  “.閉嘴。”

  白如雲愣愣地站在原地，極力保持的優雅崩潰殆盡。當危險發生的時候，人的本能便會直接爆發，所以她看到顧煜澤在近乎本能地保護慕南。

  她從來沒有見過顧煜澤露出這種寵溺地近乎溫柔的神色，從未聽過他幼稚淺笑的言語，那真的她記憶裡無人能靠近的顧煜澤嗎？
  他居然.真的對一個小助理
  “如雲——”

  林輕羽心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徐徐上升。果不其然，他看到白如雲轉過身，揚長而去。

  熹微秋陽下，那纖細的背影刺眼地要命，攜帶一路風沙，竟然有種肅殺的寒意。

  林輕羽望向毫無察覺的慕南，無聲搖搖頭。他潛意識裡希望慕南能夠是個例外，這是如此倔強剛強的少女，不該面對難以承受的命運.
  ————

  白家莊園。

  白如雲安靜坐在秋千架上，目光死寂地望著一大片玫瑰花田。

  林輕羽站在她身後，蒼涼的秋陽灑在他的發梢上，勾勒出清冷優雅的輪廓。檀眸深深，滿是無奈之色。

  “我主動答應澤哥哥，要幫他打理藍灣花田。果然，他對我的態度好了不少。”白如雲紅唇微揚，秋千晃動，腳尖在前後搖晃。

  按照她的計劃，藍灣花田就是顧煜澤的軟肋，只要她抓住這塊軟肋，就鞥一步步回到顧煜澤的心裡。

  然而，她從未想到的變數卻出現了。

  白如雲嗤笑一聲，清麗容顏露出自嘲的神色：“輕羽，當我去陷害林雪兒、綁架路詩詩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暗地裡嘲笑我愚蠢呢？”

  林輕羽身子僵硬，今天來見她，其實已經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她冷漠的嗓音，毫無意外地，如刀子刺進了他的心裡。

  白如雲低頭看著粉色裙擺下藏匿的腳尖，微晃動：“我離開聖華三年，回來一趟，物是人非。好多人都變了，澤哥哥變了，你也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騙我的。”

  林輕羽唇角動了動，啞然無聲。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願意把顧煜澤和慕南的關系告訴白如雲，或許是那眉眼如畫的少女太溫暖，他不忍送她入地獄。

  又或許.那是唯一能看懂他心思的人，他總不願意少了一個知己。

  “我真的好蠢。”白如雲的聲音安靜地像墳墓，“我該看得出來，這兩個人的感情。慕南他應該在被窩裡偷笑吧，我找了那麽多所謂的情敵算帳，唯獨把最顯眼的人給忘了。澤哥哥退婚，肯定和慕南脫不了關系
  慕南生日的時候，澤哥哥親自跑遍聖華CBD商業區，就為了給慕南挑選禮物。我真蠢，還在自欺欺人。”

  白如雲歷來是高傲自尊的，從小衣食無憂毫無挫折，對她來說，只要她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

  顧煜澤是個例外，慕南也是個例外。那種深深的挫敗感，像螞蟻蠶食她的五髒六腑，逼得她落下不屈的眼淚。

  “什麽時候，澤哥哥和慕南，他們什麽時候產生感情的，你如實告訴我。”白如雲抬頭，鋒利目光落在林輕羽身上。

  她抬起頭的時候，漂亮的雙眸通紅一片，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

  林輕羽驟然胸口微窒，她的眼淚是他的毒藥。

  “很早很早，或許從兩人剛見面的時候，澤就已經對慕南有特殊的情感。”

  “那慕南呢，也喜歡澤哥哥？”

  “.不，慕南她，不喜歡煜澤了。”

  白如雲頓了頓，清澈目光望著他，雙手落在他的手臂，輕聲問：“你能幫我嗎？”

  風無聲無息吹拂過秋日花田，秋千架搖搖晃晃，清麗脫俗的少女安靜地注視著他。

  林輕羽僵硬點頭。

  “我幫你。”

  誰能阻止得了陷入愛戀中的人去赴死呢，他們，聽不到啊。

  ——————

  聖華學院，慕南剛從校醫院溜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個不速之客。

  慕南昂起倔強的毛腦袋，雙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看向這位裡裡外外冒冷氣的年輕男子。

  “出院了？我還以為你這食物中毒的毛病，少說也要躺半年。”

  白山永遠是那漆黑的衣裳，仿佛吸血鬼似立在原地，三尺之內冰凍三尺毫無生氣。

  白山抬頭，望向樹林婆娑的校醫院，嘴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不出，你對那位校醫的情感，挺深。”

  “那是自然，江城哥比我親人還親。”慕南與他拉開一段和諧距離，實在不想和這個危險的人物靠得太近。

  白山如影子似跟在慕南身後，慕南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又擺脫不了這尊冷佛，隻得板著俏臉，尖聲尖氣戳著他的鼻梁：“喂，你能別一直跟在我身後行不？有什麽話直說，甭拐彎抹角的。”

  白山這才停下步子，看著她生機勃勃的小臉，仿佛一隻炸毛的小毛狐狸，他深邃幽暗的黑色瞳孔浮起淺淡的笑意，說：“我是來提醒你，你很快就會有麻煩，好自為之。當然，作為看戲的人，我不會幫你半分。”

  慕南還沒理解他話裡的意思，這尊吸血鬼已經留下了高傲森冷的背影。

  莫名其妙
  慕南扭扭脖子，轉身往教學樓跑。這個點兒，要是她再不回去，估計今天又得遭受顧煜澤這廝的毒舌白眼。

  還沒跑上兩步，纖細的身影忽的出現在前方，秋裙搖擺，火紅楓葉下的少女漂亮地像一幅畫。

  “慕南，你好啊。”白如雲微微一笑，優雅詢問，“有空和我談談嗎？”

  （開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