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中國，莫磊曾以高官身份親臨過很多次軍事演習。

  印象最深的是四年前的中美特種對抗大賽，那是新武器時代中美第一次明面對抗。

  中國軍方尤為重視，挑選來自各頂尖戰隊的特種兵數名參與。

  觀眾席大屏幕上，西部荒蕪乾燥的沙漠裡兩軍交接。那時候，美軍來勢洶洶，中國隊員幾乎全軍覆沒。

  千鈞一發之際，中方一隊員力挽狂瀾，釜底抽薪直擊美方大本營。

  大屏幕上看不清楚這個特種兵的容貌，隻知她修長挺拔，油彩塗滿的臉孔堅毅且囂張，那雙清亮眸子英氣十足，仿佛從千裡之外遠遠看來，高傲不羈。

  四年後，無邊無際的深海之上，血色夕陽照耀之下，記憶裡那雙眸子與眼前的人重合，莫磊身子顫了顫，下意識往後退兩步。

  “我代表中國軍方和國家安全部，發布第078號特級通緝令。”慕南微微一笑，余光將甲板周圍漸漸靠攏的敵人掃了掃。

  莫磊冷諷，幾乎是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很好，倒是我小瞧了你。想不到中國居然能和GM集團達成協議。”

  女人？

  居然是個女人！

  讓他連續數月心驚膽戰、徹夜難眠的，居然是一個女人！
  把他一步步逼向絕境、拖入地獄黑暗牢籠的罪魁禍首竟是個女人！
  慕南漫不經心給手裡的銀色槍支上膛，隨意招招手，藏在七個角落的藍鷹隊員們持槍而現，分散在四周。

  “我莫磊就是死，也不會束手就擒！”莫磊猙獰一笑，他還有機會，白山的人還沒抵達，美國的船在冒險進來接他。

  最狠的，莫過於對自己下手。

  他還有時間，讓眼前這個令人憎惡的女人成為大海裡永遠的屍體！

  慕南抿嘴，腳步朝身邊白色大柱轉動，心裡暗道不妙，聲音卻依舊不屑：“你以為你逃得了？白山的人在包圍，聖華海上警衛隊已經發現異樣。我敢保證，三天后你就會嘗到美味的牢飯——臥槽！”

  “啪~”

  莫磊直接開槍，虧得慕南躲得快，鉛彈深深陷進白色大柱裡。

  “都給我上，誰殺了慕南，賞一億美金！”莫磊露出冷笑。

  慕南一個麻利的滾兒，還不忘順便翻個白眼。

  一億美金？你要真舍得，我現在將腦袋奉上。

  背靠大柱，透過視線范圍鎖定莫磊的位置後，慕南一個手勢，周圍藍鷹隊員驟然密集攻擊射程，替慕南進行掩護。

  太陽徹底落下海面，留下殘余的光輝。大海上一艘巨大遊輪硝煙彌漫，不知何處漏了火光，留下長長飄向天空的黑煙。

  慕南擦擦嘴邊濺落的血，翻滾到另一角落，側頭瞥了眼手臂流淌的鮮紅，抿嘴。

  “船上沒找到軍事資料原本，應該在莫磊身上！”小五冷靜報告。

  “老大，莫磊往西南角小遊艇那邊跑，幾個美國佬掩護。他打算逃走！”小三子氣喘籲籲的聲音透過耳麥傳來，似乎在隱忍著疼痛。

  “你們把這幾個美國人拖住，弄死了也沒關系，我去追莫磊！”慕南呸地吐了口血沫子，擦擦嘴，換了新的槍支。

  莫磊在逃。

  她不能放他離開。

  慕南深深呼吸一口氣，往聖華那邊望了一眼，穿雲撥霧，青空宅精致建築仿佛就在眼前。

  顧煜澤——我拚一次，看看這回還有沒有活下來運氣。

  黃昏的海面漸漸起了風浪，護目鏡也擋不住刺骨的寒冷。

  慕南靈活地攀過欄杆，穩穩落在甲板另一側，如獵狐張開爪牙，撕咬逃竄的獵物。

  “小五，給我坐標。”

  “前方五十米，右轉！”

  “支援多久到？”

  “35分鍾後。”

  “足夠了——如果30分鍾我逮不住莫磊，或者我死了——你們在兩分鍾你撤離，直接炸了這艘船。”

  “.是，保證完成任務。”

  小五答，他聽見了海風的歌聲。

  莫磊比想象中的更狡猾，他所有的行動目標只有一個——活下去。

  慕南別無他法，她所有的行動目標只有一個——活捉莫磊，或者跟他一起下地獄。

  誰是老鼠，誰是貓，已經不重要了。

  幾轉幾轉，慕南抵達西南角救生艇的出發地，周圍一片死亡的寂靜，空蕩蕩只剩下華美瑰麗的甲板風景。

  角落，一隻黑洞洞的槍口探了出來，瞄準慕南的後腦杓。

  莫磊陰冷一笑：“去死吧，狐狸。”

  扳機扣動，子彈出膛的後坐力震地他虎口發麻，滿臉猙獰。

  “啪~”

  “啪~”

  數聲槍響，一片血花飛濺。

  慕南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手連扣。

  莫磊右肩爆開血花，疼得臉色蒼白，而身邊的FBI探員直直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在莫磊和慕南之間，她素白病服染上血光，汩汩鮮紅從她前胸後背冒了出來。

  她兩隻眼睛瞪地大大的，五髒六腑錯了位，疼痛讓她無法移動，眼前是慕南震驚的臉孔，是日頭落下的大海，是漸漸昏黑的天幕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啊——疼到，感覺不到疼，無法呼吸，連思考也是空洞的。

  “白、白如雲？”慕南嘴角張了張。

  她，怎麽會在這裡。

  無法多想，慕南下一秒已經將倒地的她扶到靠鐵板的角落。

  “小五，繼續鎖定莫磊位置。我馬上追捕。”慕南冷聲道。

  “是。”

  慕南望向奄奄一息的白如雲，心頭五味具雜。

  這個病弱的女子，剛才救了她，替她擋住了莫磊的子彈攻擊，也承受了她的攻擊。

  “你”慕南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可是該說什麽呢？

  白如雲已經活不下去了，她病弱的身軀經受不住暴力的子彈。

  可是，為什麽要救自己？在慕南所有的印象裡，這位仙女兒似的高傲人物，和她永遠是敵對關系。

  血液汩汩從白如雲嘴角冒了出來，一塊塊破碎的紅肉，合不上的嘴角，濺在蒼白臉頰上刺目的紅。

  身上的白色病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血液還在從窟窿裡翻湧，仿佛天邊漸漸遊散的紅雲。

  “輕、輕羽.”

  “輕羽.求、求你了”

  白如雲顫巍巍地捏住慕南的衣角，眼角冒出染紅的淚水，祈求無聲。

  她可以死千回萬回，這是她應有的報應，可她深愛的、錯過了的林輕羽啊，決不能坐牢，決不能毀了未來。

  輕羽，不能因為她的過錯，余生對著三尺牢房。

  所以，慕南，我求你了，求你活下去，求你放過輕羽，原諒他吧.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替他恕罪。

  海風刮走滿甲板的血腥，吹走多年積壓的塵埃，白如雲終於見到她點頭，聽慕南低聲說：
  “你放心，我原諒林輕羽，也原諒你。”

  得到慕南的承諾，白如雲似乎笑了，嘴角流淌下紅色。

  那血液如一條紅色的姻緣絲線，跨越空間距離，將她和牢獄裡的他牽連在一起。

  輕羽，對不起。

  我是很愛你的，發現地太晚，罪有應得。

  以後，你要好好活下去。

  沒了我，你的生命不會那麽沉重。

  她雙眸呆呆地看著天空，瞳孔漸漸渙散開來。

  天空上有雲啊，紅色的火燒雲，日落之後的雲啊。

  她恍惚看見那時花開，光陰流水，無邊無際的燦爛玫瑰花田，路邊搖搖晃晃的秋千架，那個總替她擋住風雨的少年，那個無怨無悔愛她數載的少年，那個絕望死心離去的少年。

  夏天來了，白玫瑰花田應該開花了吧。

  可惜，以後再見不到陪我看花的你。

  世間，也沒了我。

  —————

  慕南放下漸漸冰冷的白如雲，眸色冷靜如初。

  “給我坐標！”

  “9點鍾方向，左轉。老大，小心點，莫磊身邊還有五個美國佬。”小五微皺眉，手指靈活在鍵盤移動，他卻聽得清楚，慕南聲音有些不大對勁。

  冷靜地可怕。

  莫磊捂住淌血的右肩，在甲板端指揮，整條右臂已經沒了知覺。

  “馬上開艇，這個瘋女子，簡直不要命！”莫磊痛罵兩句，吐了一口血沫子。

  “啪~”

  一顆子彈穩穩砸來，莫磊身邊的一個美國佬身子一歪，掉進海裡，水花濺到莫磊眼睛裡。

  水光朦朧裡，他看見那羅刹似的黑色身影，瞬間怒吼：“都上，給我弄死她！快上，弄死！”

  那女子一身冷冽，仿佛從地獄裡冒出來，臉上沒有表情，冷酷地沒有活人樣子。

  子彈沒了，那就用槍柄。

  槍柄沒了，那就用拳頭。

  時間一寸寸在被命運壓榨，血液一滴滴在被海風吹乾，恐懼一點點被縮減的距離加深。

  終於，她站在一堆屍體上，滿身鮮血，身子如山屹立。

  她俯瞰那隻落水的救生艇，俯瞰艇上臉色煞白的莫磊。

  她說：“正義不會缺席，哪怕付出鮮血的代價。莫磊，你被捕了。”

  莫磊兩隻眼珠子通紅，緊緊捏住拳頭，遠處已經能看見海船的影子，生命的喪鍾敲響了。

  莫磊發瘋似退後，手忙腳亂按下駕駛鍵，慕南穩穩跳了下來，救生艇瞬間左右搖晃。

  “我沒錯！沒有誰能審判我！中國不能，世界也不能！”莫磊似乎在自言自語，歇斯底裡怒吼，“中國有那麽多惡人，我替他們背了鍋。我為什麽不能逃？我為什麽不能也殺幾個人？我為什麽不能叛國？你隻抓我一個，這不公平！憑什麽！”

  慕南默不作聲，身子微晃了晃，嘴裡泛出血液的猩甜。

  那是個致命的示弱。

  下一秒，莫磊如困獸老虎似衝了過來，左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小遊艇承受不住兩人的搏鬥，一個浪打來，遊艇翻了。

  人，掉了下去。

  【我文筆真好。。。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