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莫磊會在遊輪上，借著和美國簽署海洋協議續約的時機，將我國的軍方資料轉讓。對方人手太多，強硬突破很難，我建議內部突破。”

  “美國FBI的人，不好對付。”通訊器那頭，夏朗首長不禁擰起兩條粗眉，堅硬側臉劃過凝重之色，“如何內部突破，你倒說說？”

  慕南笑了笑，指尖在機械鍵盤上來回移動，一行行代碼飛也似傳輸出去，自信滿滿道：“美國那群啃漢堡包的兵我壓根瞧不起。至於內部突破，目前我的身份沒有暴露，還將莫磊的大部分火力轉移到白山身上。我已經步下誘餌，找個機會讓莫磊把我抓了——”

  “荒唐！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遊戲？”夏朗砰地站起來，桌上的茶杯晃悠悠傾斜，灑了一桌子的茶水，“我告訴過你多少次，這個莫磊心狠手辣，千萬別意氣用事。你要是出了事，我怎麽和你地下父親交代！”

  慕南挑眉，心裡感動之余，語氣不冷不熱回了句：“嘖嘖，這時候知道擔心我了？當初你把我送來做這個任務，怎麽就沒考慮我地下老爸的感受?”

  “.你要硬碰硬我還同意，你劍走偏鋒，這事絕對不成！馬上改計劃，大不了我派一個師過來支援！”夏朗一噎，坐回椅子上，聲音冷厲嚴肅。

  這丫頭居然想出這種餿主意，主動被抓，主動成為人質。子彈不長眼，萬一慕南以身殉國，他下半輩子保準天天做噩夢。

  “老夏，你現實點，這是最穩妥的方法。”慕南軟下聲音，眼眸鎖著大屏幕上流動的綠色數碼，“莫磊隻敢把我綁去當人質，絕對不會滅口。GM集團和海洋集團兩座大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她現在不是什麽藍鷹特戰隊的秘密首領，不是中國首屈一指的潛伏特種兵。

  在聖華，她只有一個金光閃閃的身份——顧煜澤的未婚妻。

  不能讓把顧煜澤牽扯進來，她手上的力量實在淺薄，只有以身犯險、抓住兩個匪盜頭子才最保險。

  夏朗陷入良久沉默，在家國責任利益面前，個人微薄的生命平凡如水。

  莫磊叛逃出國帶走的重要軍事資料，牽扯到整個中國軍事的發展，萬萬不能被別的國家利用改造。

  “你小心點，這件事，別讓你家那位顧總察覺。”夏朗疲憊地揉揉太陽穴，辦公室正中央牆頭，那面鮮豔的國旗倒映在瞳孔深處，化為心底長久的無奈。

  家國責任，何其之重。

  替千萬人負重前行的他們，生命承受不住的重量卻時時刻刻壓在心頭。

  慕南抿嘴一笑：“放心，我絕不會讓顧煜澤牽扯進來的。”

  任務需要鮮紅血液的祭奠，生死病痛的記憶並不曾因為三個月來的自在日子有所消退，她和顧煜澤每一天過得越快樂，關於現實的認知便也逐漸深刻。

  回聖華，本來就不是為了兒女情長。

  掛斷通訊，慕南將臥底數日的七個手下和數名線人召集，詳細安置未來三天的計劃行程。

  所有細節如數到位，再次抬頭時候，早已夜色深沉。

  “小三子，資料都發給白山了？”慕南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斜斜瞥了眼機密情報室角落的小屋。

  白天找了個時間，把白山打包帶來機密情報室。找小三子詳細地把最近來的工作匯報給白山，並真摯地向白山表達了中國軍方和海洋集團合作的誠意，期待遊輪上白山的出手相助。

  小三子忙不迭點點頭，擔憂地說：“老大，白總完全不配合我們的工作。還、還一直罵您無恥.”

  慕南翻了個白眼，朝角落的屋子走去，還不忘貼心吩咐小三子等人：“各歸各位，三天后的簽約現場注定槍林彈雨，把身邊的兄弟再看幾眼，沒準幾天后生離死別陰陽相隔。想寫遺書的趕緊去寫，想安排後事的將報告交上來，想評一級烈士的先申請備案。”

  眾人：.
  半響後，無聲微笑，整整齊齊回答：
  “是！保證完成任務！”

  鏗鏘有力，明亮燈光照耀的小房間筆直站立一排熱血漢子，目光炯炯，如藏匿在草叢深處的獵豹猛虎，即將伸出尖銳的爪牙。

  慕南看著這群高大威武的兄弟，滿意地點點頭，同樣無聲微笑。

  轉身，推開角落屋子的小門，旋即關閉。

  小屋子精致優雅，銀色小椅上坐了一尊殺氣騰騰的雕像。右手手腕扣著手銬，與椅邊沿的鐵管牽在一起。

  白山冷峻面容陰沉地可怕，如果眼神是實質的刀子，估計慕南現在已經被此人眼神千刀萬剮。

  “哎喲，抱歉，我手下辦事不利。”慕南穩穩坐在白山對面，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他至少應該帶去你上上廁所，你憋了一天，可別憋壞了。”

  白山幾乎是咬牙切齒，眯著眼睛死死瞪著慕南嘚瑟的小俊臉。

  “想不到，你居然是中國軍方的人。我就奇怪，你這種性格會專門來海洋集團當副總！會議上突然胃疼，公益舞會把我引到雜貨間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故意當著莫磊的面用隱晦的詞語，最近又總是有意無意靠近我——慕南，我真是小瞧了你！”

  任何人，無緣無故背負了一身的“仇恨”，不知不覺竟然成為大逃犯的憎恨目標，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尤其是白山這種高傲冷酷，不屑與凡塵為伍的天外冰山。

  給白山一萬個腦子，也想不到他公司的財務總監居然是中國潛逃的高官，更想不到眼前這個笑嘻嘻的女子會是臥底的中國軍方！

  慕南咧嘴一笑：“好說好說，兵不厭詐，誰叫你長相和性格都和好人無緣。”

  白山冷哼：“休想我配合你們這群痞子的計劃，馬上放我離開！”

  空手套白狼，讓他背了一身罪惡，這仇他白山記下了，往日一定全數奉還。

  慕南歪著頭，左手手指靈活擺弄著銀色小短槍：“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麽，想著以後報復我唄。可惜了，說不定這次任務，我這條小命直接上交給國家。”

  白山：“活該。”

  慕南右手托腮，指尖扣著光潔白皙的下巴，眼眸幽暗道明事實：“對了，莫磊以為我和你是地下情人。他這三天內，一定會派人將我活捉，用來威脅你。”

  白山心口一動，活捉？面上繼續冷臉不屑：“你擔憂什麽？顧煜澤不會讓你出事——”

  “三天后的任務，我沒告訴他。”慕南看向手裡的銀色短槍，唇角揚起弧度，“我知道他派了人暗地裡保護我，不過三天后，我會轉移他的視線，讓他以為我在另一個地方。”

  她的原則只有一個，絕不能把顧煜澤牽扯進來。

  “哦？”白山不屑揚眉，嘲諷地看向慕南黯下來的臉孔，“我真替顧煜澤感到悲哀，有這麽一個不安分的未婚妻，沒一天好日子。在我看來，顧煜澤無論是財產還是勢力，都遠遠超過我，你不去求他幫助，卻找上我，為什麽？”

  這是白山心裡最深的疑惑，明明有個有權有勢的顧煜澤當靠山，慕南卻依舊選了他當靶子。

  慕南想了想，聳聳肩回道：“和顧煜澤相比，你有很大的優勢。”

  白山換上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慕南幽幽說：“有三點：

  第一、你這個人冷酷無情，眼裡只有利益，沒有感情。所以對付起莫磊來，你會不擇手段毫不手軟。

  第二、你有著超過聖華金融區99%人群的權勢，暗地裡經營著聖華過半的黑勢力。你那些黑社會手下，能替我分擔過半的敵人壓迫。

  第三點.”

  慕南默了默，輕笑出聲來：“第三點才是最重要的一點。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的合作沒有任何感情糾葛，這將促進合作最順暢的進行。”

  顧煜澤的力量固然可靠，可是夾雜了太多感情成分。一旦顧煜澤被牽扯到這件案子裡，那慕南所有的思緒將會被顧煜澤的安危取代，任務拋之腦後。

  同樣的，顧煜澤眼裡也只會有她，總想替她擋住所有血腥風雨。

  一旦任務裡夾雜了不理智的感情要素，這個任務會面臨徹底的失敗。

  所以，白山是最好的合作人選。

  不知道為什麽，慕南的話落在白山耳朵裡異樣的刺耳，【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幾個字久久回蕩在白山心頭，古怪的酸澀和嫉妒讓他深深眯起雙眼。

  “看不出來，你這隻滿肚子壞水的狐狸，居然也會為了感情隻身犯險。”白山涼涼諷刺，看著慕南糾結又黯然的表情，心裡居然有些淡淡的憐惜。

  他暗地裡同樣經營著黑勢力，培養著替他做灰暗事跡的人物，所以很清楚部隊裡的生活。

  這隻小狐狸是中國軍方的人，還是一個特戰隊的隊長，這八年她所經受的、磨礪的腥風血雨，遠遠不似她明麗清雋的笑容那樣乾淨。

  “怎麽樣，和中國合作吧，事成之後，好處特多。我們誠意滿滿，絕不欺詐壓迫。”慕南眼眸亮晶晶，仿佛一個騙小孩糖果的狐狸崽子。

  白山瞥了眼手上冷冰冰的手銬，冷臉：“不同意。”

  慕南差點想把桌上的咖啡灌進白山的腦子，尼瑪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吸血鬼居然還不同意？
  “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白山看著慕南捏緊的拳頭，幽幽道來。

  慕南一愣，上次聽到這話，還是八年前：那時候，白山要她一個承諾，慕南燒了半個廚房給他做了一盒蛋炒飯，最後白山食物中毒住了院
  慕南深深呼吸一口氣：“成，什麽條件都成。”

  白山揚眉：“要你和顧煜澤分手，你也同意？”

  慕南這回直接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如果白山再多說一個字，她一定狠狠砸過去。

  白山掃了眼慕南手裡的咖啡杯，唇角淡淡下壓，冷峻容顏微微一滯，旋即淡笑：“開玩笑而已，我同意和中國軍方合作——壞人當久了，偶爾想當當好人。”

  慕南細細觀察了白山的眼神，不像是開玩笑。

  慕南這才咧嘴一笑，主動湊過去解開白山手腕上的手銬，還貼心地替他舒活舒活手腕筋骨：“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具體合作事宜，我會讓手下和你交接.”

  白山沉默，看慕南低著頭絮絮叨叨，借著明亮燈光，能看見她隱約翕動的唇角和簌簌眨巴的睫毛，側臉漂亮地不像話。

  一改之前凶神惡煞或者故作可憐的模樣，這小狐狸的語氣輕快活潑，白山心頭的弦仿佛被無形的手撩撥了下，余音繞梁。

  他想，總算有個超越顧煜澤的地方了。

  至少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慕南第一個想到的會是拉他來面對。

  即使是替罪羊，以身犯險，這感覺卻也並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