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嚴的空間裡，密密麻麻布滿了紅綠的儀器燈光。

  明亮燈光透過玻璃天花板滲透下來，光線絲絲縷縷如同冰霜，所有黑衣的工作人員在這偌大的空間裡默然無聲。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閃爍著SE藍灣辦事處的電子圖，一個紅點正慢慢靠近。黑色皮椅上坐了個冷面的年輕男人，毫無人氣的臉孔望向電子屏。

  “來了嗎？”白山動了動冷硬唇角。

  很快，身後有個人戰戰兢兢回答：“報告，目標已經接近SE藍灣辦事處。”

  電子屏上的紅點被驟然放大，一身黑色作戰服、全副武裝的慕南就這麽出現在白山眼前。

  印象裡的慕南永遠是陽光燦爛，眉開眼笑無所畏懼。而現在一身戎裝出現巨大電子屏上，眉目帶點似乎青澀的冷酷，一顰一回眸都是殺意，白山不覺心口微動。

  “按照你對特衛的分級，這個人能達到幾級？”白山冷聲，問身後的人。

  那人仔細看向電子屏，看少年矯健地鑽進天花板，嗖嗖嗖避開所有的監控盲區，他鎮定說：“報告，超過一級。”

  白山背靠在黑皮椅上，兩手交叉放在腹上，眉眼多了凝重的深思。

  超過一級，慕南一個剛十八歲的少年，潛伏搜索水平居然能夠達到一級以上。那他這批培育多年的下屬，又算得了什麽呢。

  身後人又說：“這個少年好像經過特殊訓練，第六感和偵破技巧非常強悍。”

  白山沉下聲音：“盡最大可能，別讓慕南出事。”身後的工作人員恭敬點頭，似乎又聽見白山在自言自語——要是在我手裡出了事兒，顧煜澤這惡魔還不得記恨一輩子
  他幫慕南，無非是看戲。牽著手裡的線，讓慕南這個人偶在他的監控下活動。

  慕南身穿一流的設備，小心翼翼順著天花板來到辦事處的核心辦公室，對著傳呼機一連串的命令。

  “幫我把網絡防禦斷了。”

  “九點鍾方向，干擾。”

  “周圍監控，我下去看看。”

  “哎？白山你TM別發呆，右邊有人，幫我弄走。”

  慕南儼然成了另一個人，趴在天花板上，在中心辦公室上空謹慎觀察。總算找準了個機會，兩腳輕輕一探，整個人如泥鰍似溜下去，輕微一滾，逃過了辦公室人員的視線。

  再一縮一縮，溜到了核心辦公室的保險櫃邊。

  白山：“等我一分鍾，這個保險櫃的密碼——”

  “不用，我馬上搞定。”慕南壓低聲音，將脖子上的SWHRT2B開了口壓在鎖上，戴手套的手指在指紋解鎖上按了下、又將轉輪撥動。

  號稱世界一流保險的設備，居然就開了個縫兒。白山乃至身後的數個特衛，皆面面相覷。

  慕南隨手將掃描儀拋了進去，合了保險箱，再麻利兒地避開眼線，順著天花板通風口溜了出去。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慕南縮在天花板黑暗的空間裡，嚼了口壓縮餅乾：“白山，我把掃描儀扔進去了。你馬上派人啟動，把裡面所有的文件都掃描一遍。”

  白山眼底的詫異還未散去，身後的工作人員已經招手，指尖在鍵盤儀器上高速移動，數個頂尖的操作人員開始對SE藍灣辦事處的保險櫃內進行掃描。

  “可以，接下來沿著B線路，十分鍾就能出來。”白山冷笑，不到一小時居然把核心辦公室的資料給弄到了手，慕南的本事倒還不小。

  電子屏上是紅外線模式，慕南一張臉看不出神色來，她問：“給我兩個小時，我想在這裡找點東西。”

  語氣輕松，說得好像在鐵板燒上加點佐料似的，白山的臉色驟然冷下來：“按照約定，我幫你進核心地，你不能私自做其他的事。”

  慕南嘿嘿一笑：“你當我傻啊，那個保險櫃裡的文件，你肯定拷貝了一份，給我的還不一定是完整的。現在我要去地下室找點其他東西，你等我兩小時。”

  她冒著被顧煜澤解剖的風險溜出莊園，可不是為了給白山演一處偵探劇。她需要潛入地下室，找到儲藏庫，把老媽那隻墨玉手鐲偷出來。

  “不準！如果你私自行動，本少會馬上啟動警告裝置，你就等著被顧少炎處置！”白山忽然拔高聲音，森嚴房間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回過頭，罕見看到自己頭兒如此冷厲的模樣。

  白山當然知道這個建築群下有地下室，裡面甚至有更核心的資料，不過防守狀態相當恐怖，慕南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子，指不定就死在門口。

  慕南早就料到白山的反應，淡定地看著攝像頭：“我讓你安靜等兩小時，什麽都別管。放心，我死不了。”

  白山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壓在心頭，明明是一個局外人看戲者，居然也會被戲劇裡的人物給牽引情緒。

  他並沒有打算，讓慕南這麽早死去，至少不是現在。

  “如果你敢去地下室，我現在就通知顧煜澤。”白山眯著眼睛，有種將手探進電子屏，把這隻不安分的小狐狸扯出來的衝動。

  慕南嘿嘿怪叫一聲，無所畏懼的吐吐舌頭：“你現在就去通知顧煜澤，看他是先滅了你、還是先滅了我？我先去了，你自己喝茶。”

  電子屏突然一片漆黑，黑洞洞地倒映在白山森冷的眼睛裡。

  “報、報告，慕南已經把聯系切除。我們，追蹤不上。”身後人垂著頭，手指不安地掐住手心兒。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機器輕微響動的聲音，白山如鬼一般森冷陰鷙的眸子死死凝視著漆黑的電子屏，大理石似冷冰的側臉帶著凜然的寒氣。

  時間在這方空間裡悄然凝凍。

  慕南消失在白山的監控范圍裡，投入未知的地下空間。

  白山習慣了在局外掌控一切，驀地一下發現自己人偶的線突然斷了，茫茫然無所適從。

  他遒勁的手慢慢握緊，似乎在微微顫動。

  他知道顧少炎地下室的巨大風險，這裡是SE國際集團未來的發展基地，儲藏庫自然擁有世界一流的監控措施。

  哪怕是一隻活生生的螞蟻進去，也沒能留個全屍，更何況是慕南。

  “報告，我們已經在盡全力監控SE藍灣辦事處，盡力確保慕南的安全。”工作人員站直身子。

  白山抬頭，冷冷問：“我有說過，要保障慕南的安全？”

  “可可是您，似乎非常緊張慕南的安危。”身後的人微低頭，白山忽的站起身子來。

  白山從未覺得，時間的流淌是如此的緩慢。

  指針一下下轉動，數字在慢慢變動，連呼吸都緩慢。

  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居然在時間的消磨裡有崩潰的痕跡。他在想，如果這只欠揍的狐狸真的因為他而消失在人間
  死——慕南嗎？

  前一秒還鮮活的生命，居然因為他的過失永遠沒了。

  房間裡的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崇敬的少爺在微恐懼，他似乎想要衝出門，可不知被什麽給壓製了下去，在理智和現實中掙扎著。

  “報告，SE藍灣辦事處地下發出警報！”

  “報告，對方發現有人潛入！”

  “報告，我方已經派人轉移視線。”

  “報告.”

  “報告，對方似乎拖出了一個人形物體的東西，不能確定是否為慕南。”

  心裡那根弦“啪”地崩段，果然，慕南被發現了。

  白山第一次察覺到恐怖的滋味，那是一種古怪的情愫，好像前方盡是黑暗，濃重的絕望。

  他甚至都沒有時間想，為什麽會因為慕南的離去而感到恐怖。

  屋子裡徹底安靜了。

  白山僵硬揮手：“通知顧煜澤，給慕南收屍。”

  話音剛落，電子屏幕忽然亮了起來。少年晴朗的笑容佔滿了屏幕，背後是湛藍的天空，笑容明媚。

  “嘿，白山，今天謝謝你！這身衣服我穿走了，尼瑪顧少炎簡直是老狐狸，地下室複雜地都能當迷宮了——困死我了，我得在顧煜澤回來之前補個覺。”

  屏幕這頭，慕南揉揉酸疼的胳膊，俏臉擦破了點兒皮，身上漆黑的作戰服破破爛爛，胸前掛著鋥亮的SWHRT2B，整個人仿佛剛從垃圾桶裡鑽出來，卻又充滿異樣的活力。

  不過看得出，她被一種巨大的喜悅給衝擊著，眉眼彎成漂亮的月牙兒，牙齒明晃晃地在電子屏上移動。

  在慕南衣兜深處，藏著剛偷出來的墨玉手鐲，手鐲散發出清冷的溫度。

  好像南秦月手心溫暖冰涼的溫度，攜帶著父輩至死不渝的愛情。

  只要慕南願意，她就能做到。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開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慕南很感激逝去的老爸，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教導有方，現在的她估計還是個連顧煜澤都不敢惹的毛丫頭。慕南下定決心，抽空回去給老爸燒點紙錢。

  房間一下子寂靜無聲，白山的手下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特殊人物，即使是裡面最拔尖的高手，一流的爆破技術、一流的推斷能力、一流的身手，也不一定能在顧少炎的地下室全身而出。

  如果不是幸運，那這個年輕的慕南，就是徹徹底底的特種天才。

  慕南永遠帶給白山驚喜，徹底的驚喜，給他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複雜情緒。

  看著電子屏上意氣風發的少年，白山默然，一種情愫，如春草破土從心底漫出，仿佛全世界都是溫暖的光芒，將他黑暗冰冷的心海一點點照亮溫暖。

  白山沉默了許久，眼前漂亮可人的小狐狸一個勁兒嘚瑟，慕南根本不知道在過去的兩小時裡，白山情緒經歷了巨大的晃動。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慕南讓他在天堂和地獄間來回走動。

  他薄唇揚起戲謔的弧度：“恭喜，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慕南咧嘴樂呵呵，粗魯地擦掉臉上的血水，興致勃勃地問：“什麽好消息？”

  白山：“我剛才通知了顧煜澤，給你收屍——祝你好運。”

  慕南：.！！！

  （我怎感覺，白山有點喜歡我家慕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