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哲手心的溫度傳到了風雪瀾的手上，她那顆幾乎冰凍的心仿佛也在這一瞬間被宗明哲給融化了。

  “克裡斯死了……”風雪瀾低聲說，“我本來應該保護那孩子的……”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宗明哲明白了。

  風雪瀾大概是自責，因為她沒能完成保護那孩子的任務，讓那孩子葬身於火海之中。

  “雪瀾，我們不可能把每一次任務都百分之一百的完成，就算是我們隊裡人也同樣要面對失敗。你這一次沒能保護克裡斯，並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麽。你反而拚上了性命去保護他，你竭盡全力了。”

  風雪瀾聽到這話，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拚上性命，竭盡全力。

  她真的是這樣做的。

  當初為了克裡斯，她甚至中了圈套被何耀釋擊斃。這一次她也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可到最後，那孩子還是死在了她的眼前。這或許是他們無法改變的命運。

  她從心底裡覺得悲傷，不僅僅是因為克裡斯的死，也是因為她感受到了這種無法改變的命運。

  深深的挫敗感遠比面對死亡更讓人難以忍受。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面對死亡，可她是驕傲的阿爾法，她從來沒有失敗過，自然也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種挫敗感。

  然而如今，她引以為傲的“阿爾法”已經變成了別人的代號，她自己不僅被人所殺，現在更連生前唯一保護過的人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失敗。

  這兩個字對她而言，實在太陌生了。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讓人呼吸都覺得苦難。

  風雪瀾不想再這個地方多停留片刻，她抬頭望著宗明哲，苦笑著說，“我知道自己又違反紀律了，可我也不是故意把秦滸豪氣成那樣的。要是有機會的話，替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至於該接受什麽處分，我都沒有怨言。”

  宗明哲能夠感覺出她不太對勁，而且他很清楚，這女人心裡的事情，不是簡單幾句話能說清楚的。

  這時宗明哲的耳機裡傳來了何耀釋的聲音，對凱倫的調查已經有了結果，他們要去抓捕那些為凱倫等人參與這次活動提供幫助的一批人。

  這個抓捕活動非常重要，宗明哲非去不可。

  “雪瀾，回去等我。”宗明哲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望著自己，很嚴肅的說，“不許胡思亂想，好好等我回來。”

  風雪瀾看得出宗明哲對她的關切，她再一次擠出笑容，“放心吧。”

  可她臉上的笑容卻顯得脆弱極了。

  宗明哲還是不得不離開了，風雪瀾被他安排的人送回到穆啟農那邊。

  穆啟農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他這一組要保護的人裡，一下子少了三個。

  “雪瀾，塔瑪拉跟克裡斯怎麽樣？”他開口問出這話，然後發現風雪瀾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兒，急忙又追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風雪瀾點了點頭，告訴他，“那兩個人都死了。凱倫也死了。”

  她這話簡直就像是一顆重磅炸彈，一下子轟的穆啟農啞口無言。

  死了？

  怎麽就死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穆啟農這下明白風雪瀾的臉色為什麽這麽不好了！可他又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風雪瀾卻不想跟他多說，隻告訴他以後會有人給他解釋的。然後她向穆啟農請了個假，提前離開活動現場，回到安排給她的那個房間，關上房門，獨自蜷縮在了角落裡。

  她被熟悉的感覺淹沒了。

  那是在她還沒有成為阿爾法之前，曾經無數次有過的感覺。

  她所要面對的殘酷競爭，非生即死。在每一次將要去挑戰之前的夜晚，她都會獨自一個人蜷縮在一個貌似安全的角落裡，讓心中的恐懼慢慢將自己淹沒。

  有時候她會流淚，有時候她會顫抖的像一隻雛鳥。

  經過一個又一個這樣的夜晚，她知道不可能會有人幫助她。她漸漸變得麻木，漸漸用勝利的激情來衝擊自己的神經。直到她成為阿爾法，她才徹底擺脫了這個角落，擺脫了孤獨的黑夜，擺脫了讓她難以忍受的恐懼。

  可現在，這種感覺仿佛突然又回來了。

  無助，掙扎，就像是漂浮在痛苦之中，看不到盡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人打開，風雪瀾警覺地抬起頭，同時從地上站了起來。

  宗明哲走進房間，發現風雪瀾緊貼著牆壁站在那裡，那目光，那神態，簡直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他的心更加刺痛了，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衝風雪瀾張開了雙手。

  “雪瀾，我回來了。”他輕聲說。

  風雪瀾有些愣神，因為眼前這一幕，仿佛就像是她小時候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情形。

  有人能在她最難受的時候衝她伸出雙手，有人能輕聲呼喚她的名字，有人能安慰她，能驅散她心中這份沉重的痛苦……

  是夢嗎？
  風雪瀾邁步上前，伸出手，輕輕碰觸到宗明哲的臉頰。

  溫熱的觸感，像是真實。

  指尖滑落，滑過他的下巴，滑過他的喉結，滑過他的鎖骨，滑到他的心口。

  風雪瀾湊過去，趴伏在那裡，把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能聽到讓她安心的聲音。

  撲通，撲通……

  宗明哲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懷裡，大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頂。他能感受到她的悲傷和脆弱，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無助。如果狂風能吹散這些陰霾，宗明哲現在就像帶著她開始奔跑，一直跑到狂風四起的地方，再淋一場大雨，洗掉她心中的悲痛，最後再帶著她找到陽光，好讓陽光把她曬暖，重新綻放笑顏。

  “雪瀾，聽說你沒吃晚飯，我帶了你喜歡吃的東西過來。”他低聲說。

  風雪瀾抬起頭，使勁兒聞了聞，然後看到了被宗明哲放在茶幾上的兩大袋裝在快餐盒裡的食物。

  她一點都不覺得餓，比起吃飯，她現在更想要另外一樣東西。

  “我們等會兒再吃。”風雪瀾望著宗明哲，低聲對他說，“明哲，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