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用我的余生來補償你。”

  瑰殤搖了搖頭，“青禾香消，紅葉玉殞，跟著我的人都相繼死去，鳳冥，你補償得了我，你又怎麽補償得了她們？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們都不會死。”

  他是一個賢明的君主，他將天下治理得有條有序，他好像生來就是要一統這天下的王者，所有人都讚他南征北戰驍勇善戰，沒有人埋汰他，說他殘暴不仁。

  他為天下百姓造福，世人都讚他是曠古難得的明君。

  他收獲了天下，也贏得了民心，縱然如此，瑰殤還是難以原諒他，他騙了她兩次，她的心累了。

  鳳冥含情脈脈地望著她的臉，“阿殤，她們只是凡人，投胎轉世又是一生，你只是邁不過心裡的一道坎，阿殤，你告訴我，我愛你，你還願意愛我嗎？”

  “不願意。”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阿殤，你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至今你都還沿用瑰殤的名字，歸桑歸桑，你的心是給了我的。”鳳冥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鳳眸妖嬈溫柔，他直直地看著她，
  “難道你一定要等我死了，你才明白，愛恨情仇在生死面前都變得無足輕重，可是等我死了，你的原諒又有什麽意義呢。”

  瑰殤緘默不言，心頭驟然一痛，如果他死了……她的固執己見有意思嗎？她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他的死亡。

  鳳冥一手將她攬入了懷裡，眸光溫柔似水，他說:“阿殤，你都能代紅葉原諒蔣雙憶，為何就不能原諒我一回？”

  瑰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兩世為人，都傷我至深，你教我怎麽原諒你？”

  傷她也就罷了，還兩度害了焚香，這一生最愛她的男人，她最虧欠之人。

  “第一世確是我負了你，可今生我是為你而生，為你謀天下，只是錯認如曉花，她和你長得那麽相像，簡直一模一樣。”

  他輕輕地拉著她的手，“阿殤，我也不是完全認不出你，我從未準如曉花傷害你，只是五百年的輪回，愛魄帶走了心和眼，我很難認出你。”

  鳳冥眸光灼灼，“放眼天下，你不跟我在一起，你還能跟誰在一起？再說，墨璃也需要一個父親，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從今往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瑰殤默然不語，似在沉思，鳳墨璃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仰著小臉，不給面子地拆台，“我只要娘親你，不要什麽父親。”

  瑰殤垂下眼瞼，低眸看著墨璃，他還小，天真爛漫，雖然他今日稱她一聲娘親，可他和她到底沒有血緣關系，如果她坐實了和鳳冥的夫妻之情，日後他也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可她其實心裡清楚，她只是在找借口，她還是放不下扶桑……放眼天下，除了鳳冥，她還能有什麽歸宿可宿？
  “阿殤，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鳳冥雙手托住她的後腦杓，溫柔一笑，纏綿悱惻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紅唇上，那麽細致地吻著。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鳳冥絲毫不控制自己，步青和小白默默地回避了。

  鳳墨璃不高興了，用力踩了一腳鳳冥，他還小，整個小身板直到鳳冥的大腿根，他想推開他也推不動。

  鳳冥無奈地將他一把抱起來，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淡笑著問，“墨璃，你不是一直想娘親在你身邊嗎？”

  鳳墨璃點點頭，“想！”

  “只要你娘親跟我在一起，她就不會離開，我們一家人永永遠遠在一起。”

  “我不信。”鳳墨璃才沒有這麽好騙呢，沒有父親，他也可以和娘親永遠在一起。

  “鳳墨璃，你娘親是隻妖嬈的小妖精，外面有好多男人盯著呢，要是她被別的男人給勾走了，以後再生一個小寶寶，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她只有呆在爹的身邊，我們一家三口才能永遠在一起。”

  “……”瑰殤默然無語，小妖精？鳳冥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魔王吧，而她再怎麽算，也是神族的吧。

  鳳墨璃似懂非懂地皺了皺眉，“家？”

  鳳冥笑得溫柔，“嗯，有爹有娘有墨璃的家。”

  家？他很想有個家啊，鳳墨璃輕易就被鳳冥給拉入坑了，他想要家，他抬起頭，天真爛漫地眼瞳看著瑰殤，“娘親，你和爹在一起，我們就能永遠不分離了嗎？”

  他看著她，瑰殤也溫柔地注視著他，他眼底充斥著對家的渴望，高處不勝寒，家是焚香一直追求的東西吧。

  墨璃看著她，鳳冥也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瑰殤到底是道:“嗯，我們不會再分離。”

  三日過後，璿冥王朝改朝換代，改國號為冥殤王朝，而冥殤王朝也將有第一位皇后了，一場空前盛大的婚禮，舉國同慶。

  大婚當日，鳳墨璃隔著遙遠的距離看著款款走來的新娘子，他深沉的眸轉向鳳冥，“老爹，我總覺得這個女人曾經是我的。”

  “……”鳳冥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大聲宣布主權，“你想得美！她是老子的女人，你的娘親。”

  他不是不知道，墨璃是焚香的轉世，他更清楚，自己虧欠了他多少，所以，這一世他成為了他的兒子，他百般寵愛他，什麽都讓著他。

  可是，女人不能讓啊……所以，不管怎樣，他都不準鳳墨璃打瑰殤的主意。

  鳳冥笑容款款地望著徐徐走來的瑰殤，一直等她走到他的身邊，他執起她的手，信步走入華麗的大殿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兩人深情地注視著對方，這一拜，兩人就是真的夫妻了，他們成過三次親，一次是他不真心，一次是她不走心，唯有這次，他們是真心相愛而成婚。

  在座的人都為之祝福動容，只有鳳墨璃流下了傷心的眼淚，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哭，他就是心裡難過，忍不住地落下淚。

  他隱隱感覺到，他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洞房花燭之夜，鳳冥為她脫下了一身繁冗的新娘服，只剩潔白嶄新的裡衣，暖白的燭光打在她的面上，美好而安寧。

  兩人面對面坐在喜床上，瑰殤淡聲問道:“你愛我嗎？”

  “我不愛你，我會為你放棄天下嗎？我不愛你，我的愛魂會離家出走嗎？我不愛你，我會低聲下氣求你回來嗎？”鳳冥一個又一個排比句說得瑰殤無言以對。

  她看著他，眉眼裡依然有一抹淡淡惆悵，“多少人希望永生，可我卻怕，你會在永生的長河裡，不再愛我了……

  當你看膩了春夏秋冬，花開花敗，是不是也會厭倦我？

  會不會，就算我們經歷了千年蹉跎，百般折磨，最後還是淪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鳳冥在她唇上輕啄一下，“承諾不過證明沒把握，所以，我不給你承諾，日久見人心，你總會看見我的心思。”

  他欺身將她壓在身下，細細碎碎的吻落在她的面上，溫柔而纏綿，他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想念著她。

  直到兩人攀上頂峰，鳳冥靜靜地趴在她身上喘息，他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他說:“阿殤，我愛你隻愛你，從開始到現在。”

  “我愛江山，更愛美人，若是江山美人只能二擇一，我願放棄大好河山，只求能與愛妃長相廝守。”

  瑰殤眸光瀲灩，望著他道:“你的愛魄明知道，如果我取回了神體，你便再也困不住我了，為何你還要告訴我，我的神體所在？”

  “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盜，盜你心入你身，可我也賠了我的心。”鳳冥低聲喃喃，他堅實的手臂擁著她的腰肢，輕輕啃咬了一口她的鎖骨，“但是阿殤，我愛你，比起我單方面的強寵霸愛佔有你，我更願意你快樂。”

  瑰殤淡聲問道:“當年，我魂飛魄散之前問你一句，你是否愛過我？你不肯說，為何，今日又願意說愛我了？”

  鳳冥是愈聽愈明白了，他有一些懊悔，原來她這麽多天的拒之千裡，只是為了當年的一句話，他其實想說的，可他哪有臉面在她臨死之際表白？

  “阿殤，我害得你魂飛魄散，我怎麽敢，在你彌留之際一傾衷腸，我想說我愛你，可我沒有資格，在你死後，我妥善安置了你的身體，我痛不欲生，若不是深信你還活著，我也死了。”

  鳳冥張張嘴還想說什麽，瑰殤食指壓在他涼薄的唇上，她俯下身，湊在他的耳朵邊輕聲地道:“鳳冥，我也愛你。”

  風信年華，兩人欣喜相愛，奔波在愛情的長河裡，彼此折磨，縱然歷經千辛萬苦，他放不下她，她亦割舍不了他。

  是的，除了他給的家，她就再也沒有歸宿可去了。

  夜色綺麗，鳳墨璃一直沒有睡著，他默默地喝著小苦瓜酒，晦澀難耐，忽見一抹黑影破窗而入。

  他淡淡笑問:“神君近日可好？”

  鳳墨璃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麽？”

  “我來看一個失意人。”

  鳳墨璃冷哼了一聲，“失意？老子意氣風華得很，不用你瞎操心，趕緊回你的冥界蹲著吧，別有事沒事就跑來人間。”

  來人便是冥殿下，也是和瑰殤打過交道的冬橦，和尚方丈，他愛慕了焚香上萬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怪異道:“呃，神君大人，你真的覺醒了？”

  “不關你事，趕緊地滾。”

  冥殿下身影一晃，便來到了鳳墨璃的身邊，他不客氣地捏了捏他的臉，笑眯眯道，“哦？你要我往哪滾？往小墨璃的床上滾嗎？”

  鳳墨璃繃起一張小臉，“放肆！你敢對本君不敬？信不信我宰了你？”

  冥殿下惡劣地笑了，“憑你今日的實力，恐怕一百個你都宰不了我，如果你想在床上征服我的話，我大可以給你個機會。”

  “只是，就你現在這小身板……嘖嘖，恐怕還得要個十八年吧？”

  鳳墨璃老大不高興了，“靠，你看不起老子？等著，不消十八年，十二年後，老子一定整死你。”

  “好啊！那我等著。”冥殿下得逞地笑了，他等了他上萬年，終於等到他放下了瑰殤，從今往後，他要讓自己住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