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金宇一臉好奇的神色，她也不再隱瞞，直說道：“是，我是羅凌薇。”

  見羅凌薇終於承認，楚金宇才松了一口氣，接著又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會參加到這場戰爭？”

  羅凌薇不答反問：“你以為朝中還有合適的人可以來打這一戰嗎？”

  這句話倒是沒說假的，除了羅凌夜出征，恐怕沒有人可以鎮壓住邊疆了，何況即使是羅 凌夜出來都是如此的凶險。

  楚金宇猶豫再三：“之前就不追究了，明日我便派人護送你回京，一個女人，你不應該參與進來。”

  更何況她還是楚玉筠的妃子，后宮女子，怎能上戰場，自古以來沒有這樣的道理。
  羅凌薇苦笑：“你以為我不願意回去嗎，除了我，還有誰可以平定這一場叛亂，除了我，還有誰可以減少更多的妻離子散？”

  楚金宇陷入沉默。

  “請你務必保守秘密。”羅凌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是懇切。

  楚金宇瞧著她，月光之下的羅凌薇，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憂傷，叫人忍不住疼惜，閉了閉眼他才開口道：“不行，你必須回宮。”

  “楚將軍是瞧不起我嗎？”羅凌薇輕輕的扯下玄色的發帶，三千青絲瞬間散落。羅凌薇輕笑，“我雖為女子，卻不是將軍以為的柔弱之輩。”

  楚金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散落頭髮的羅凌薇好似天仙一般。白的透明，下巴尖尖的。眼眸尤其亮，似是藏著萬千星河一般。

  如此的美。

  楚金宇隻覺得口乾舌燥，好半響才開口道：“我並非此意。”

  “那將軍是何意？”羅凌薇將頭髮一點點束起，緩緩的用發帶綁住，插上木簪。已全然看不出女子的柔弱，瞧上去倒像是個風流倜儻的男子，“將軍莫非是認識我是后宮女子，所以瞧不起我嗎？”

  “怎會？”楚金宇低下頭，羅凌薇終究是后宮的妃子，他這般的看著已然是不合適了，“你聰明伶俐，豈是一般的男子能比的。”

  羅凌薇輕聲一笑，聲音恍恍惚惚，好似天邊傳來的一般。一直傳到了楚金宇的耳朵深處，宛若天籟。

  “既是不是，為何我不能上戰場？”羅凌薇拔過楚金宇腰間佩劍，寶劍鋒利。在月光之下冷冷作響，“這劍你使的，我也使得，為何你可以上戰場，我不行？”

  楚金宇輕歎一口氣，落在羅凌薇的手上。那道疤痕，隱隱刺痛了他的心，“沙場危險，你不該來。再說，若是被人發現了，這可是砍頭的大事。若是你想要和皇上長相廝守，就不要再繼續了。”

  “危險？”羅凌薇輕輕一笑，嘲諷的意味十足，“羅凌夜在沙場已然不是第一次，怎麽會不知沙場危險？萬千將士怎麽會不知沙場危險。”

  羅凌薇將那佩劍往地上一插，眼角眉梢都是狠意，“只是因為我是皇上的嬪妃，所以沙場就分外危險了嗎？再說，我就是想要和皇上長相廝守，才願意來這戰場的。”

  羅凌薇眼前掃過一抹紅，是血的顏色。她厭惡血，厭惡死亡，厭惡硝煙。可是她不能後退，如今朝中依然沒有可以代替她的人了。

  這是楚玉筠的疆土，她守護的是楚玉筠的疆土。

  想到這一點羅凌薇的眼中便是一片溫柔，“我不願做菟絲子，只能一直依附著他。我要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到那時候，誰也不能輕易把我們拆散。”

  “可……”楚金宇不知為何，心中生出幾分苦澀來。

  世間女子如羅凌薇者，少之又少。這一刻他心裡存了幾分溫柔，“無論你今天說什麽，本將軍都會送你回去。”

  “這裡太危險了，不適合你。”羅凌薇應該是較弱的，在宮裡穿著好看的衣裳同著他明媚的笑，而不是穿的像是一個男子一般，在沙場之中曬黑。

  他是個男人，心中自然有幾分大男子主義，即使羅凌薇永遠不會依附著他。

  羅凌薇皺緊了眉頭，死死的盯著他，“我走了，摩落族怎麽辦？”

  “我自然會想辦法，戰場不是你一個人的戰場。”楚金宇似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不緊不慢的答道。

  羅凌薇一步一步的朝著他走過去，眉目挑起，不待楚金宇反應，她便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摩落族此事不退，我絕不會回京都。”

  “啪”一聲，在這兒尤為的清晰。

  羅凌薇眼神堅定，比之男子更甚，“我雖是女子，卻不是你瞧不起的理由。沙場危險我自然心裡早已明白，你不能用著這樣的理由把我送回去。”

  不待他回答，羅凌薇又道：“你以為你是在保護皇上的嬪妃，可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呢？誰來保護？”

  “我……”楚金宇叫她問的有些不知所措，好半響才答道，“自然有將士保護。”

  羅凌薇冷笑一身，不乏帶了幾分嘲諷，“如今夙晉國的將士是何等的樣子，你再清楚不過。朝中除了我沒有人能應對這一場戰事，不論你心裡是如何想的，我希望你能放下你的心事。”

  “你……”楚金宇緊皺眉頭，他自然明白。皇上在朝中舉步維艱，在軍中亦是如此。大有人看一旁看戲，太后畢竟是個女子，握緊了手中的權利，哪裡看的見國家利益。

  皇上手中能用的人實在不多。

  羅凌夜已然是佼佼者了，可是……

  羅凌薇拔起那把劍，插進楚金宇腰間的劍鞘，“叮”的一聲響，“這一場若是我們輸了，夙晉國便會受製於人。皇上會越發的被動，我不會讓皇上輸的。”

  “我知道了。”楚金宇不由的被她所折服，“你真不是尋常女子。”

  羅凌薇揚起一抹笑容，眉宇之間藏著幾分小女兒的情態，“若是換了其他的女子，也會上沙場的。能護自己喜歡的人周全，想來沒有人拒絕。”

  “皇上能有你這樣的嬪妃，實在是幸福。”楚金宇眼眸閃爍，將羅凌薇的笑容盡數映在了眼眸之上。從未見過笑起來這般好看的女子，月光如水，輕撫羅凌薇的臉頰。

  羅凌薇俏皮的道：“楚將軍之意是在不干涉我了？”

  “你已經立下這樣的豪情壯志了，我還能說什麽？”楚金宇歎了一口氣道，“如此看來，我倒是及不上你。”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般的女子見多了，見了羅凌薇這樣的，不得不被折服。

  他自小長在女人手，見多了女人為了爭寵的手腕。一個比一個狠辣，一個比一個精明。只是這些精明都是用在其他的嬪妃身上的，談起政事，邊疆，各個都不吭聲了。

  抱著她們手裡的那點權利沾沾自喜，哪有幾分真心。

  羅凌薇是不一樣的，她不貪戀權利。為了楚玉筠的天下，能如同一個男子一般。何等的讓人佩服，又智勇雙全。

  “楚將軍這般說是折煞我也，我不過就是個搬弄筆杆子的軍事，哪裡比的上將軍在沙場的英勇。”羅凌薇眉眼彎彎，心情別提有多麽的暢快。

  楚金宇還未開口便聽凌風遠遠的道，“你們兩人怎麽躲在這裡？”

  “裡面太悶了，出來透透氣，正巧遇見楚將軍，便多聊了兩句。”羅凌薇出口解釋道。

  楚金宇點了點頭，才同著羅凌薇道：“本將軍先進去了。”

  見著他走遠了，凌風才上前道：“何時你同將軍也有話說了。”

  這其中自然是有深意，羅凌薇的身份只有他一人知曉。平日裡羅凌薇向來避免和出將軍接近，怎的今日到生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羅凌薇本也不瞞凌風，索性將這一切都告訴凌風了。

  “將軍能這般說就好了。”凌風沉思了片刻才道。

  羅凌薇笑著點了點頭，同著凌風一起進去了。

  眾位將軍都在裡面，一瞧見羅凌薇便起哄道：“軍師躲到哪裡去了，可讓我們好找？”

  “出去透透氣罷了。”羅凌薇剛說完，便有一個將軍舉著一杯酒走了過來。

  “此次能嚇走摩落族，實在是軍師神機莫測！”說罷邊一口將那整杯酒都喝了個乾淨。

  羅凌薇雖也喝酒，只是向來喝的都是宮中的酒。甜膩可人，不易喝醉。比不起軍中的酒，怕是一杯下肚，她就神志不清了。

  楚金宇見狀端起酒杯來，同著那個將士道：“軍師是讀書人，怎麽能喝這麽多酒。今天要喝酒的，我陪你們喝，不醉不歸！”

  帳篷之內，一陣哄笑。

  羅凌薇抬起頭瞧了一眼楚金宇，倒是藏著幾分感激之意。

  這酒，她委實喝不了。再說她也不知自己喝醉了是什麽樣子，要是耍酒瘋可就尷尬了。一眾人笑笑鬧鬧，羅凌薇便支著腦袋聽他們說話，倒也覺得有幾分意思。

  篝火緩緩的燃燒著，羅凌薇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心裡快活極了。

  眾將士吵著鬧著，帳篷裡沒一刻是安靜下來的。熱鬧的很，羅凌薇嘴角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來。

  若是楚玉筠也在就好了，她懶懶的看著那篝火，亮的耀眼，渾然不覺楚金宇頻頻探過來的目光。

  她亦不知，此時楚金宇看向她的目光，神色已然變了。

  這樣的羅凌薇，不失為一位奇女子，楚金宇一直自詡天下無人配得上自己，可現在……

  他低頭笑，看來，他要收回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