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己幻想之中的那個楚玉筠。

  她嘴角的笑容忽的變了嘲諷的味道，眼睛直勾勾的瞧著楚玉筠。狠狠的想要將楚玉筠的手甩開，卻是好些日子都沒有吃東西了，那點力氣對於楚玉筠來說就像是小貓的掙扎一般。

  楚玉筠輕輕一用力便將羅凌薇擁入懷中了，這麽瘦。都能摸到背上的骨頭了，叫他心底怎麽可能不難受。

  “怎麽不好好吃飯？”

  羅凌薇整個人被埋在他懷裡，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眼淚倒是提前掉了下來，全身軟軟的，若是有一點力氣，她一定要離開這個懷抱。

  羅凌薇苦笑著發現，自己到底是眷戀這個懷抱的，多可笑。

  楚玉筠本也不指望羅凌薇會回答自己，便自顧自的道：“朕總不能天天看著你，總這麽折磨自己，怎麽叫朕放心？”

  話音剛落，元安公公便走了過來，低聲道：“皇上，禦膳房的膳食來了。”

  “送上來吧。”楚玉筠淡淡的道，便將羅凌薇整個人橫抱起來，放在桌邊好好的坐著。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酸，羅凌薇瘦了好些，抱起來竟是一點重量也沒有了。

  兩頰邊的肉也沒了，之前笑起來便亮晶晶的眼睛。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層紗，昏昏沉沉的模樣。

  禦膳房送來了幾道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粥。楚玉筠取了杓子，杓起一杓粥，輕輕的吹涼才送到羅凌薇嘴邊，“乖，吃一點。”

  羅凌薇卻是全然沒有聽見一般，一雙眼睛落到了桌上，眸子一動不動，恍若那已經垂垂老矣的暮年人。

  “你好些日子沒吃飯了。”楚玉筠輕聲道，“今日就吃一點好不好？”

  元安瞧著皇上和羅凌薇這個樣子，到底是不忍心的轉過頭去了。

  羅凌薇也不張口，眼淚一個勁兒掉。好像是流不盡一般，一個勁兒的掉，掉的楚玉筠心都疼了。到底是他心尖兒上的人，如何讓他不心疼。

  這些日子，每一天她都盼著楚玉筠來看自己。盼到了，她又不想見了。恨不得自己能立刻縮回床上，做一個膽小鬼是最好。

  瞧見楚玉筠，她便想到了蕭貴妃，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多可笑。

  楚玉筠見她不答應，隻好放下杓子。輕輕的將人抱到懷裡來，柔聲道：“朕知道你心裡難受，朕又何嘗舍得你難受。”

  羅凌薇不為所動，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掉，浸濕了衣裳也不自知。

  她心裡膈應，她做不到不動聲色，做不到不哭不鬧。她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窩在這一方小天地，做自己的懦夫。

  秋玲同她說，元安公公同她說。她都聽進去了，只是骨子裡還是接受不了。

  楚玉筠歎了一口氣，輕輕的伸出手，貼著她冰涼的小臉道：“凌兒，你讓朕怎麽辦？她肚子裡有朕的骨肉，是朕第一個孩子，朕能怎麽辦？”

  蕭貴妃的家室在朝中是一品官員，因了蕭貴妃在后宮懷上龍裔才徹底投身他麾下。太后虎視眈眈的看著他，朝中多少大臣輕視他，時局未穩，他沒有任性的資本。

  而且那是他一個孩子。

  羅凌薇仍是一言不發，瞧著桌上的小菜，隻覺得胃裡一陣陣的翻滾。許是好些日子沒有吃東西了，聞見食物的香味便忍不住了。

  “凌兒。”楚玉筠輕撫著她的長發，好些日子沒有打理，不若平時的柔順。可是楚玉筠仍不舍得將手松開，這是他的凌兒，“而且，蕭貴妃對朕有救命之恩。”

  羅凌薇聽此渾身一震，救命之恩。自己怎麽也跨不開這麽大的鴻溝了，蕭貴妃仗著這份恩情便可以耀武揚威的在楚玉筠的心裡活著。

  楚玉筠知她心裡難受，可是話還是要說。不然怕她鑽進牛角尖裡就出不來了，“八年前，朕生了一場大病。燒了好些時候，若不是蕭貴妃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朕，朕恐怕早就死了。”

  說起這個楚玉筠隻覺得一陣唏噓，太后自是不會幫他的，若是自己死了於太后來說是最好。當時自己一直燒的迷迷糊糊的，只有一個人在他身邊侍奉著，醒來之後，他才知那人就是蕭貴妃。

  宮裡的丫鬟喂藥想要都是拿著個帕子，端著碗藥。一口口的往病人口裡喂，其實病人一口也沒喝下去，藥全進了那帕子裡。

  燒怎麽可能退的下來。

  羅凌薇聽著他的話，好半響才開口道：“你怎麽知道當年是她在照顧你？”

  “朕醒來之時，只有蕭貴妃一人在床邊坐著。”楚玉筠回想起當時，腦子昏昏沉沉的，只能感受到有個人一直在自己身邊，卻看不仔細。

  羅凌薇冷笑著，眼眸之中掃過一絲陰狠，“當年照顧你的人明明是我！”

  “當真？”楚玉筠眯著眼睛瞧著羅凌薇，那時自己醒來，蕭貴妃便梨花帶淚的撲到自己身上。

  楚玉筠便自然而然的認為那些日子照顧自己的人便是蕭貴妃，日後再提起蕭貴妃也從未否定。

  好個蕭貴妃，這些年仗著自己救了楚玉筠究竟得了多少好處，自己定要她一點一點的全部吐出來。

  楚玉筠伸出手細細的摩挲著羅凌薇的臉龐，輕聲道：“是朕虧待你了。”

  羅凌薇這下心底才快活了許多，便拿起杓子來，杓了粥往嘴裡送。誰知好些日子沒有吃東西了，一口下去，立刻就被盡數吐了出來。

  “慢些。”楚玉筠皺著眉頭便道，“快去把太醫請來。”

  羅凌薇隻覺得胃裡一陣陣翻滾，難受的很。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只能任由這種難受在自己的胃裡翻來攪去。

  楚玉筠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不消片刻太醫便來了，給羅凌薇把脈過後才道：“羅姑娘這是好些日子沒有進食，傷了脾胃，待臣開一副藥來，再進食便無礙了。”

  楚玉筠點了點頭，轉過頭去瞧羅凌薇已然睡著了，許是折騰了一趟太累了。

  哪知儲秀宮中也是鬧翻了天，蕭貴妃聽聞楚玉筠去了羅凌薇那裡，立刻便黑了臉。

  “你說的都是真的？”

  丫鬟連忙點了點頭，“奴婢哪裡敢騙娘娘，現如今皇上怕是還在那賤人那裡。”

  蕭貴妃狠狠的將手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摔得個粉碎，還不解氣。瞧見桌上的棋盤，便憤憤的走過去，正要抬手掀了它，便聽丫鬟道：“娘娘，這白玉棋盤可是皇上賞給你的。”

  抓了一把棋子，到底是沒有舍得摔下去。

  “本宮有龍裔，皇上都不來見本宮，為何要去見那個賤人！”蕭貴妃眼底閃過一絲惡毒，“那個賤人究竟對皇上做了什麽！”

  丫鬟見此連忙道：“奴婢適才去打聽了下，聽聞是那賤人好幾日都沒有吃飯了。”

  “哼。”蕭貴妃冷笑道，“這苦肉計倒是玩的好，從今日開始，叫禦膳房不要給本宮送吃食過來，本宮倒要看看皇上過來看本宮還是不看。”

  聽此那丫鬟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走上前去，輕撫著蕭貴妃已經明顯隆起來的孩子道，“娘娘，不吃東西可不行。娘娘的肚子裡還有小皇子呢，若是餓著了小皇子可怎麽辦。”

  正說著邊聽原件尖著聲音道：“皇上駕到。”

  蕭貴妃臉上的憤怒立刻一掃而去，換做一臉的笑容。

  “你快看看，本宮今日怎麽樣？快將皇上賜給本宮的簪子拿來，皇上最喜歡本宮帶那支簪子了。”

  宮女瞧見她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不由的笑了出來，一邊取簪子一邊道：“娘娘什麽樣子都是最好看的，娘娘就是稍施粉黛也比這宮裡所有的女子都要好看。”

  蕭貴妃接過簪子，好生給自己戴上才笑著道：“你這丫鬟最是嘴甜，這鐲子便賞給你了。”

  “這怎麽可以。”那丫鬟分明想要，卻做出一副斷斷不敢受的樣子。

  蕭貴妃知道她的小心眼，正在心頭上倒也懶得理。轉身便走了出去，款款的跪了下來道：“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楚玉筠淡淡的道。

  蕭貴妃笑著站了起來，正欲去攙住楚玉筠的手。卻見楚玉筠一臉的面無表情，一時便愣住了，好一會才訕訕的道：“皇上臉色不霽，是怎麽了？”

  “朕且問你一件事，也隻問一遍。”楚玉筠面無表情的道，眼眸裡的情緒卻是深不可測，“當年救朕的人是不是你？”

  蕭貴妃慌忙低下頭去，唯恐被楚玉筠看見自己失態。心底一時便亂了，當年她只不過正巧過去瞧了一眼，皇上便醒了。

  這些年來，應著這“恩情”皇上一直待自己不薄，今日為何又問起這件事。莫非有人同皇上說了什麽？
  思來想去，蕭貴妃還是開口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當時皇上高燒不退，臣妾擔心極了。衣不解帶的伺候皇上，皇上才醒過來了。”

  楚玉筠冷笑一聲，瞧著蕭貴妃道：“既是如此，朕便派元安去查個清楚。”

  不過一件八年前的事而已，宮中的老人總是在的。皇上要查這件事簡直易如反掌。蕭貴妃連忙跪了下來，“皇上……”

  “怎麽？記起來？”楚玉筠冷冷的道，眼底帶上了幾分厭惡。這個女人竟然騙了他八年了，當真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