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歌剛才的興奮被他瞬間一頭冷水撲了過來,更多的是對他的憐惜,她走過去,輕輕牽起他的手,安慰他道:“元朗,你不要放棄,你一定會贏的,你不會輸的。”
她的手又軟又冷,握住自己的手,卻有一股熱浪傳來,李元朗見她這般楚楚的樣子,知道她心疼自己,此時真情流露,他也有點控制不了自己,鼓起勇氣,把她輕輕的摟在懷裡,還好,杜清歌並沒有推開他。
他把下巴枕在她的頭上,輕輕的道:“對不起,其實我在外人面前,向來都是很堅強的,只是在你面前,我卻好像,沒有力氣掩飾自己的脆弱。”
預知了凶險,便能深諳自己有多少把握,向來自信的人,一旦沒了把握,便比常人更加脆弱,因為,他根本不抱有希望。
但同時,他也得到了杜清歌的擁抱,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他尊重她,雖然愛她,卻從不曾對她有過半分的過份之舉,今日,算是對他的無助的心,一個鼓勵吧。
“清歌,我現在居然有點怕,我不是怕死, 我是怕,我好不容易能和你一起在姑蘇生活,我卻又要失去這些了。”
為了杜清歌,他機關算盡,卻不料是這樣的結局。
杜清歌只能安慰他,“李元朗,你別忘了,你可是南楚第一聰明人,這還有好幾天的機會呢,你要挺住,相信上天一定會幫你的。”
抱緊她,閉上了眼,李元朗隻想讓時間就這樣停住算了。
回到別苑的時候,李福報過信兒來,說邊界傳來消息,西洛王已經點了五萬兵馬,正往南楚而來。
若是不能將案情審清,把凶手交出來,兩國之戰,怕是再所難免了。
李元朗的目光變得有些陰冷,道:“我知道了,還有五天。”
五天,一場浩劫便要來臨。
杜清歌揮了揮手,讓李福下去了,此時,任何關於西洛的消息,對李元朗都是一種壓力。
她湊過去道:“今天還算小有收獲,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兒,想吃點什麽,我去廚房做給你吃。”
李元朗看著她笑,“你明明知道我最愛吃什麽。”
他最衷愛的,便是她親手烤製的鴿子,既是美味,也是她頭一次為他專門而做的菜肴。
可杜清歌卻搖頭,“此時你正犯凶煞,不得殺生,就讓那些鴿子再多活個幾天吧,今天改吃素。”
“也好。”李元朗強裝笑顏,道:“那不如就來點你們歌朗軒的名菜,你拿手的。”
“錯,不是我的歌朗軒,是我們的歌朗軒。”杜清歌糾正著他。
李元朗點頭,“是,我們的歌朗軒。”
這一世,有她相伴,又留下與她共同創辦的這個酒樓,也算值了,但願這歌朗軒也能成就百年基業,將名聲一直流傳下去,便好了。
西洛囤兵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慕容澤的耳朵裡,慕容澤正在溫柔鄉裡品著上等的香茗,聞聽這個消息,只是滿意的一笑,“想不到,這西洛王,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大火氣,一言不合,便要開戰了。”
江小琬有些害怕,道:“西洛人很凶猛的,殿下,他們會不會打進姑蘇裡來?聽說,他們殺人不眨眼的。”
慕容澤看著她,“怎麽,你害怕了?”
“嗯。”江小琬楚楚可憐的道。
慕容澤道:“放心,姑蘇開了戰,我們便躲到京城去,總不能全天下都在打仗吧,這次,只要讓李元朗就此消失,這麽多犧牲也算值了。”
江小琬道:“我們可以走,那姑蘇的百姓怎麽辦?一旦西洛的人打進姑蘇,那姑蘇的百姓不就遭殃了?”
慕容澤哈哈大笑道:“你一個青樓女子,還想著姑蘇的百姓?哈哈,你是還惦記著那些恩客們在你床上給你留下的那些溫柔時刻嗎?”
慕容澤的一句調侃,不禁讓江小琬有些惱怒,她咬著下唇,道:“殿下這般說話,卻是讓我寒了心了,想不到在殿下心中,我是那般下賤之輩。”
江南八豔的頭牌,其實也會有感情的,那些人舍盡萬貫家財,都不見得能與江小琬有過一次對話,而慕容澤卻能在江小琬這裡住上兩個月之久,這兩個月來江小琬都自己掏腰包給千嬌閣,可她沒想到,自己的這般付出,卻隻換來慕容澤的輕賤。
看到她臉色發黑,慕容澤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哄著她道:“算了,不要再提過去的事了,若是皇上真舍不得李元朗,真的和西洛打起來,孤便帶你去京城安身,到那裡,你安心做孤的女人,再不用想著青樓的事了。”
江小琬反唇相譏道:“若是殿下能在京城有容身之地,怕是也不會淪落到我這裡了。”
堂堂前太子,淪落到被青樓女子包養,還不如一條狗呢。
這句話,也無疑傷到了慕容澤的自尊,慕容澤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默默的低下頭,喝起茶來。
江小琬有些不忍,“殿下,你就那麽想報仇嗎?為了報仇不顧一切,不顧姑蘇百姓的生死,這不是為君之道呀。”
慕容澤冷哼一聲,“你不理解,你沒試過一個人從天上掉下來,像一隻喪家犬的滋味,人,沒有了自尊,便將一切都看得不重要了。”
一個曾經稱兄道弟的人物,卻在酒桌上對他那般羞辱,讓他死,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而後來的一切,都只是上天的饋贈而已。
西洛調兵的消息,被八百裡加急報到了慕容吹雪那裡,為防萬一,皇上直接調長孫無忌去姑蘇,而長孫無忌此時正在杭州,卻比喬遇先到了一步。
相比於錢進鬥,長孫無忌與李元朗更近一些,所以,他便最先來到了李家的別苑。
他是世襲的武將,身邊的人也都是好勇鬥狠之輩,敲開大門,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等人通報,一把把開門的家丁推了個跟頭,然後徑直向裡面走去,家丁在後邊大叫,長孫無忌的跟班便喝道:“威遠將軍長孫大人來了,讓李元朗出來相見。”
說著話,長孫無忌已經大踏步來到了別苑的院子裡。
長孫無忌一行人如入無人之境,他們身上都帶著兵器,家丁們誰敢攔著,都紛紛躲到一邊,剛進得後園,迎面,便碰上了杜清歌。
這麽一大早,杜清歌就在這裡,看來杜清歌是一直住在這兒的。
長孫無忌一愣,“你怎麽在這兒?”
杜清歌並沒在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冷冷的道:“堂堂一品威遠大將軍,便是這般不懂禮儀,強入民宅的嗎?”
長孫無忌卻不屑一顧的道:“聽你的口氣,儼然是這裡的女主人了?怎麽,姓喬的那小子做了王爺,就不認得你這個黃臉婆,你就靠上李元朗了?”
這長孫無忌說話很是難聽,杜清歌氣得渾身直抖,剛想與他吵架,卻聽身邊有人插口道:“表哥今天來,是來尋釁的嗎?”
二人回過頭來,卻見快步走過來的,正是李元朗。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道:“表弟,難得你還叫我一聲表哥,我們這算不是冤家不聚頭嗎?”
李元朗苦苦一笑,“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我更願意我們不要聚頭。”
長孫無忌來,並不是什麽好事,至少意味著,事態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李元朗伸手指向客廳,道:“請。”
“請。”
二人並肩走到客廳落座。
長孫無忌道:“其實吧,自從上次我妹妹如意的事,你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對你挺大的氣,壓根兒就不想再理你的事,可是這次聽說,你貪上了人命官司,好像還挺麻煩,西洛如今調兵,便是因為你的事而要與我國開戰,兄弟一場,我還終究舍不得讓你就這麽冤死。”
李元朗苦笑,看來,到了關鍵時刻,這長孫無忌也還是有點人味兒的。
“是皇上派你來的?”
“對,我正在杭州辦事,皇上下了旨,我便直接過來了,我先來你這裡一趟,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再去邊界接手那裡的兵馬。”長孫無忌自然不是來解決這個殺人案的,他的職責,隻負責防禦邊界的安全。
李元朗道:“皇上他什麽意思?”
長孫無忌沉默了一下,道:“皇上的意思是,能不戰,則不戰,還得看對方的條件。”
對方的條件不用問,都會很清楚,至少,得交出凶手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有之。
但凶手,現在從表面上看,就是李元朗本人。
李元朗笑道:“那我的理解,是皇上相信我的破案能力,我肯定沒殺過人,也定能圓滿找出凶手,還是,他壓根兒就想著交出我,然後換取兩國的安寧呢?”
長孫無忌歎了口氣,道:“兄弟,皇上也是一國之君,他也得為百姓考慮,一旦開戰,勢必勞民傷財,生靈塗炭,他也不想。”
戰的代價很大,但不戰的代價也不小。
長孫無忌道:“以往,每年有兩國交鋒,都是你出去面談和,好幾次都是危機關頭,你能力挽狂瀾,可是這次,你卻攤上了事,西洛王根本就不可能心平氣和的坐在桌上與你協商,所以,唉,不過兄弟你放心,如果這次,你真的想不出辦法,而他們真的欺人太甚的話,表兄我也豁得出去,定然不能讓他們樂樂呵呵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