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佳璐下意識的看向余秋雨的臉,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的父親就算厭煩她,忌憚她,可是虎毒不食子,她的父親怎麽可能會殺她呢?
但是余秋雨卻平靜的把她看著,眼中沒有任何不自然的色彩。
這是真的。
她的父親真的要殺了她。
雖然說看到荀佳璐這樣絕望悲傷,余秋雨也挺心疼的,但是沒辦法,這就是事實。
“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麽要殺你嗎?”
余秋雨遲疑片刻,把自己心中的困惑給問了出來。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荀佳璐雖然傷心,但是依然對余秋雨保持警惕。
余秋雨繼續淡漠瞥了荀佳璐一眼,不過她的眼中有一瞬間的失落劃過。
“你當然不會告訴我,可是,值得嗎?”余秋雨再次抬眸,安靜地注視著她,“你效忠於二皇子,不論發生什麽,你父親都應該是始終如一站在你身邊的人,可是東窗事發他想的第一件事卻是先殺了你。佳璐姐姐,你愛護弟弟,保護家人,甚至不惜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可是你這樣的一生,值得嗎?”
其實余秋雨來找荀佳璐,也不是真的為了說服她,策反她,更多的是想勸勸她。
二皇子這個人不可信,作為一個出身名門的女孩子,荀佳璐也不應該活在黨爭中,把自己卷進黨爭中。
“余秋雨,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是想讓我背叛二皇子?還是想借著我父親要殺我一事,讓我為你們所用?”
荀佳璐雖然悲傷,卻也不至於失了理智,她抬頭看著余秋雨,眼神絕望又悲傷。
余秋雨平靜的注視著她。
“我不是想來策反你,你也從來沒想過要策反你如何如何,要讓你背叛你的主子如何如何,我就是覺得,你應該為自己而活著,你不應該成為他們博弈的棋子,也不應該去為了不值得自己去犧牲的人犧牲,這對你來說不公平,對你要守護的人來說不公平。”
余秋雨的話出乎荀佳璐的意外。
荀佳璐抬頭怔忡注視著余秋雨,眼神中顯然掛著幾分難以置信。
“你在說什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如果你為了替二皇子頂罪出事了,你死了,二皇子會按照給你保證的那樣,保護好你惦記的家人,不要讓他們被你父親的小妾給暗害嗎?會嗎?他真的是一個信得過的人嗎?而當你死了,你的父親會真的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保護好你弟弟嗎?會嗎?”
余秋雨字字都戳中了荀佳璐的心窩子。
會嗎?
荀佳璐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不會保護好自己的弟弟妹妹,二皇子會不會庇護自己的家人?
“所以呢?”
荀佳璐有些呆滯的看著余秋雨,“所以你想說什麽?”
“我覺得,既然你母親已經把你的弟弟妹妹交給了你守護,你既然答應了你的母親,你會保護好你的弟弟妹妹,你就應該言行如一,你就應該好好的保護他們,而不是假手於人,而不是把他們交給不值得相信的人去守護,這樣,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你也不會覺得對不起你的母親,不是嗎?再者,如果你死了,你死後,你的魂魄能安寧嗎?九泉之下你能瞑目嗎?你的弟弟妹妹在人間飽受折磨,你卻一死了之,活的就像是一個懦夫。”
是啊,她活的就像是一個懦夫。
她保護不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荀佳璐微微低了低頭。
“可是,對於我而言,活下來的代價不就是背叛嗎?二皇子利欲熏心,爭名奪利,可是五殿下就乾淨了嗎?五殿下的心裡難道就對皇位沒有一絲一毫的肖想嗎?他又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呢?”
到底是一個忠心的人。
這一點余秋雨倒是沒有想到,她本來以為,人到了被寒心,傷心絕望的時候,一定會背叛,一定會自然而然的背叛,可是荀佳璐居然這麽忠心。
二皇子的品行那麽不堪,身邊居然也有對他忠心的人?
“對,五殿下不可能對皇位沒有一絲一毫的算計,沒有一絲一毫的謀取,因為他是皇子,因為殿下生在了帝王家。生在帝王家,就只能每天活在算計之中,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有繼承大統的可能,就會有人算計你,就會有人想要讓你再無坐上皇位的可能,在皇家,你永遠不可能明哲保身,永遠不可能。”
余秋雨看過不少宮鬥劇,帝王之爭是宮鬥劇中普遍存在的一個現象,無奪權,哪來的宮鬥?
所以,在點評起二皇子和趙至琛來,余秋雨還是挺有心得體會的。
“你!”
荀佳璐被余秋雨的話給駁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看余秋雨,眼裡帶著點意外,她明顯沒有想到,余秋雨居然也懂得這樣的道理,一個生長在嶺南偏僻地帶的農女居然也知道這個……
“我什麽我?”
余秋雨低頭看著她。“沒錯,我們是可以保護你,防止有人暗害你,可是,有些害人的手段是防不勝防的,殿下能保護你第一次,宋大人也能保護你第一次,但是你覺得他們有這個把握能保護你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嗎?”
說到這裡,余秋雨明顯的看到荀佳璐怔了一下。
她在思考。
她也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佳璐姐姐你是一個好姐姐,惦記著自己的家人,想要保護好自己的弟弟妹妹,但是保護別人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假手於人的,因為你也不能確定,對方會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賣你的弟弟妹妹,所以,佳璐姐姐,我建議你,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最好還是自己親自來保護的比較好。”
而自己親自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前提條件是,荀佳璐得保證好自己的性命。
語重心長的說完這些,余秋雨低頭看了看荀佳璐的臉色,輕聲歎了口氣。
話已經說到這裡了。
剩下的就要靠荀佳璐自己思考了。
作為一個外人,作為一個旁觀者,余秋雨自我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和荀佳璐解釋太多。
見到余秋雨想要出去,獄卒打開了門,余秋雨正要舉步離開,一陣風從窗戶外吹進來,余秋雨頓時打了個哆嗦。
她抬頭,朝著風刮過來的方向瞥了一眼。
牢房的高牆上,還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有冷風從那扇小小的窗戶吹了進來。
余秋雨再看看抱著自己的雙膝坐在一邊的荀佳璐,那扇窗戶正對著她。
“一會兒我準備兩床被子,還要勞煩你帶給荀姑娘。”
天氣逐漸冷了,要是還沒等荀佳璐考慮清楚,就先在大牢裡凍壞了,這可就不好了。
獄卒點點頭,余秋雨舉步出門,打算回去給荀佳璐準備被褥。
但是還沒等她走出牢門,有聲音在她背後輕輕響起。
“謝謝。”
余秋雨驚詫的回頭,剛才的那聲道謝是誰說的?
她茫然的看著獄卒,再看看抱著膝蓋坐在那裡的荀佳璐,荀佳璐抬起了頭,怔怔然看著余秋雨。
那聲道謝,是她說的。
她的眼神真誠,她的道謝也是來自真心得道謝。
說起來,這還是荀佳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向自己道謝的吧?
余秋雨的心情微微有些複雜,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道謝,余秋雨驚愕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不客氣。”
過了好久,余秋雨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話她就說這麽多,道理荀佳璐自個兒折磨。
她還有事,得先告辭了。
注視著余秋雨離開的背影,荀佳璐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但是這份複雜之中還牽扯著絲絲縷縷的哀怨。
余秋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牢房之中,荀佳璐低頭,唇角扯開一抹苦澀的弧度,似乎是在嘲弄,又似乎是在自怨自艾。
“這麽長時間以來,你經常來看我,我還真是讓你費心了。”
余秋雨幾乎是落荒而逃,離開牢房的,荀佳璐的道謝讓余秋雨的心情久久的不能平靜,她激動,又欣慰。
這是一種付出在無意之中得到了回報的欣悅感。
余秋雨慌慌張張地跑出牢房,卻在牢房門口撞上了宋哲。
宋哲看到余秋雨這麽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疑惑不解的上前一步,攔住了余秋雨的去路。
“你怎麽了?”
“沒怎麽……”
看到宋哲,余秋雨的心稍微的平靜了一下,她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沉聲跟宋哲解釋道。
“我剛才去見了荀姐姐,荀姐姐居然和我道謝,我只是一時之間心情激動了些而已,沒什麽。”
聽余秋雨說起原因,宋哲嗤笑了一聲,“就這麽簡單?”
一聲道謝就足以讓余秋雨的心情激動成這個樣子,他是該說余秋雨妄自菲薄呢還是該說余秋雨天真單純呢?
“不過,荀佳璐已經是戴罪之人,連荀大人都決定放棄荀佳璐了,你怎麽還是常常看望荀佳璐?荀佳璐的身上,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嗎?”
看余秋雨從牢房裡出來,宋哲猜測,余秋雨應該是又去看望荀佳璐了。
但是,他卻不理解,為什麽一個對於二皇子和荀大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麽用的棋子,居然還值得余秋雨這麽經常去探望去眷顧?
“你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且問你,為什麽荀大人執意要下狠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呢?畢竟虎毒不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