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清……”

  時非清見那年輕人利箭脫手，毫不遲疑就撲到了顧盼兮的身上去，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顧盼兮擋下這一箭。

  就在顧盼兮因為時非清這個舉動晃神之際，耳畔就聽到“噗”的一聲悶響，顯然，這支利箭已經沒入。

  惶恐、悲痛、愧疚，各種各樣錯雜的情緒在顧盼兮頭腦之中炸響，她正要扯開嗓子嘶吼一句，時非清的手就伸了下來，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無恥女人，冷靜。”

  時非清的話乾脆利落，有斷然不容反駁之威。

  顧盼兮聽他語氣如常，不像是中箭負傷，心中頓時松出了一口氣來，正想問時非清情況如何，奈何嘴被他捂住，又說不出話來。

  夫妻同心。時非清當然知道，顧盼兮會擔心自己是不是被那個匈奴年輕男子放出的利箭射中，立刻解釋道：“我沒事。你往右後方看。”

  話畢，時非清就松開了手、挪開了身子，讓顧盼兮得以扭頭後看。

  顧盼兮視線徐徐後移，從一片青蔥之中，看見了一道傾斜的黑影——那支利箭，原來射偏，落入土中了。

  這可不能讓顧盼兮放心，那個匈奴年輕人如果真的發現了他們夫妻二人，射偏了一箭，還可以追加第二箭、第三箭……好在，還有一個躍動的身影，闖入了她的眼簾。

  那是一頭小鹿，受那利箭驚嚇，它先是一懵，整個身子繃緊，然後就迅速地逃竄了起來。

  因為這小鹿逃竄，那名匈奴年輕人，當下大驚小叫起來，揮動馬鞭催促胯下坐騎追趕這小鹿而去。在他身後的其他青年男女，也紛紛呼哨一聲，也要跟上他去追趕這頭小鹿。

  原來是獵鹿！
  顧盼兮長出一口氣，然後就深深地將頭埋進草中，時非清當即效仿如此，以求不被這群獵鹿的匈奴年輕男女發現。

  不過在這個時候，又生奇變，只聽得半空之中有一聲破空聲。

  “嗖”的一聲，旋即就是一道灰線橫過半空。

  這灰線的落點，正正就是那頭急速逃竄的小鹿。這小鹿在被灰線擊中的瞬間，身子一僵，然後就直直栽倒在地，血流滿地。

  時非清和顧盼兮夫妻雖然頭埋草中，但還是目擊了這一幕。他們更看見那群策馬的匈奴男女全都一愣，然後回轉身去，就發出了一陣歡呼，緊接著，他們就迅速地將小鹿屍體拾起，利落地策馬趕回了匈奴大軍的大本營中。

  時非清和顧盼兮夫妻一起抬頭，見到這群匈奴男女歡呼雀躍地簇擁到了一騎神采奕奕的黑馬周邊。這黑馬的馬鞍上，是一個高大挺拔，一襲黃袍的男人。隔著這個距離，時非清和顧盼兮即便用望遠鏡，也沒辦法看清楚他的容貌神態，但光是看著他的身材輪廓，就能隔空感受到一股不凡氣度。

  這個黃袍男子身上最為醒目的，乃是他腰間一抹亮銀色。這抹亮銀色在初升的旭陽照耀下，熠熠生光。

  時非清低聲說道：“無恥女人，應該回去了。”

  顧盼兮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留心地多看了一眼那黃袍男子，還有那個一開始拉弓搭箭射鹿的壯碩匈奴青年，隻覺得他們兩人舉止親密，關系非同一般。

  記住了這一點，顧盼兮才在時非清打頭下，匍匐撤離。

  時非清和顧盼兮，一直撤到了來時停留的樹林之中，找回了他們拴馬的位置。在那裡，他們見到了流川和李雲龍二人。

  “公子，夫人！你們終於回來了！”

  流川和李雲龍激動地喊道。

  顧盼兮擺了擺手，說道：“先不多說，我們趕回去魯矮子工坊再說。”

  流川和李雲龍當即領命，然後尾隨時非清和顧盼兮，策馬飛奔，趕回魯矮子工坊。

  一到魯矮子工坊，時非清和顧盼兮水都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拉去會見來訪的高致遠。

  高致遠昨天來訪，才得悉了他們要近距離觀察匈奴大軍大本營的大膽決定，登時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夜睡不著，今天天蒙蒙亮，就趕來了魯矮子工坊中，想要在時非清和顧盼兮一行四人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跟他們碰面。

  一見時非清和顧盼兮到來，高致遠就急道：“公子，夫人，你們能夠平安回來實在太好了。你們怎麽能如此魯莽行事呢？！那可是匈奴人的大本營，稍有不慎，你們就命喪黃泉了！”

  顧盼兮渾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了，高尚書，先不說這些閑話了，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高致遠皺了皺眉頭，奇道：“夫人有什麽事情，盡管開口問，老夫知無不言。”

  “好。高尚書，你對匈奴右賢王了解嗎？他的親族子女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顧盼兮迫不及待地將問題問了出口，然後順手接過冬梅送上的一杯溫茶，仰頭一飲而盡。

  顧盼兮這個問題，還真是將高致遠難倒了，他沉吟了一陣，無奈地搖頭否認道：“不瞞夫人，這匈奴右賢王冒頓，老夫還真的不了解。放眼整個大武，恐怕也沒有見過他真容的人。連這個冒頓，我們大武都所知寥寥，更別說他的親族子女了。”

  “哦？那看來我們此行，還真是得到了不得了的情報。”

  顧盼兮放下手中茶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一笑。

  “高尚書，我和非清，恐怕是見到了大名鼎鼎又神秘莫測的匈奴右賢王冒頓，和他的寶貝兒子了。”

  土木堡。

  時非篤坐在自己的帥營之中，看著手下包含盧德旺、時非道在內的一眾將領，心中興奮不已。

  只要能夠斬殺匈奴右賢王冒頓，他時非篤，就能畢其功於一役，順利從奪嫡之中勝出，獲得繼承大統的資格了。

  其實時非篤，大可以不必這麽操之過急，但是他對於時非清和顧盼兮的諸般手段，實在是心懷忌憚。

  時非篤可是親眼目睹，昔日因為不爭，而沒有積累任何人脈資源的時非清，就因為將顧盼兮娶入了門，短短數月之內，就成長為推翻了時有行、剝削了他時非篤六部之中三部的“怪物”。顧盼兮有能量如此，時非篤實在很難不去擔心，已經被貶為庶民的時非清和顧盼兮，會不會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再加上，在過去一年之中，順利跟時問政和解，還被封為了燕王的時非正，在朝中的威望節節攀升，也越發得到時問政的青眼。這又為時非篤，平白添了幾分不安。

  時非清和時非正的陰影，讓時非篤終日寢食難安，由是他思來想去，終於決定大刀闊斧一把，力求一舉定乾坤。

  時非篤很有信心，畢竟，之前只有五萬狄家軍，都足以讓匈奴人望風而逃，如今他時非篤手握二十萬兵馬，豈不是更加所向披靡？
  此戰，有勝無敗！
  時非篤悍然直起身子，抽出腰間佩劍，發號施令道：“本帥號令，征虜大軍，進攻！”

  土木堡之戰，正式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