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為何如此不安?學生不懂?”
馬如庶半躬著身子,朝在書房中踱來踱去、焦躁不安的高致遠誠懇提問,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或者做了什麽蠢事,讓這個他最為看重的老師生氣了。
高致遠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又踱了一陣,抓著馬如庶的雙手,問道:“如庶,今日朝堂之上,難道你就沒察覺出來有什麽地方不妥?”
馬如庶皺了皺眉頭。
今日朝堂之上有什麽地方不妥?倒不如問,今日朝堂之上,有什麽地方是妥的更貼切吧……
這種話馬如庶可不會對高致遠說出口,他畢恭畢敬地如實答道:“今日皇上對秦王的態度,很是不妥。”
這一點高致遠也認同。也正正因為這一點,才讓他從徹頭徹尾的不安之中,稍稍有所釋放。他一直在猜疑,時問政對時有行那近乎嚴苛的古怪態度,會不會,就是高馨寧說時非清有八成把握將皇后和時有行定罪的根源。
“如庶,那一點暫且不說。為師在意的,是趙王堂而皇之地點出你名字的舉動。在那個當口,你就沒有心生疑慮嗎?怎麽就不假思索地站出來,答應了呢?”
馬如庶心中暗暗叫冤。當時高致遠隻叮囑他全力配合時非清,可沒有交代過詳細的情形和要注意的細節,他哪裡知道,時非清當眾點中他是計劃之中還是意料之外?那個時候的他,唯有當即答應下來,才是展示對高致遠敬重的最佳舉動。
想到這裡,馬如庶就不由得苦笑一下,曖昧道:“學生當時,沒想到這麽多。”
高致遠其實一問出口就有些後悔了,他也知道自己這麽責問馬如庶,實在是強人所難,無可奈何之下,他只有短歎一聲,然後坐到椅子上,一手敲著桌面,凝神細思。
馬如庶垂著雙手候在一邊,不敢驚擾。
高致遠道:“如庶,你覺得趙王有什麽把握,能將秦王定罪?”
馬如庶心道,你跟趙王乃是親戚,你尚且不知道,我這個外人怎麽可能窺探內裡乾坤?
見馬如庶搖頭不答,高致遠就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顧盼兮叮囑時非清在大殿上這一下直指馬如庶,實在太損了,這就相當於把馬如庶,甚至高致遠,擺在了桌面上,讓時非篤猜忌怨恨。現在高致遠和馬如庶是騎虎難下,就算擔心時非清勝算不足,也只有硬著頭皮苦撐下去,求神拜佛希望他能成功。
這種被動的無奈的感覺,高致遠最是厭惡,尤其是,這令他想起了一個熟悉的人。
顧盼兮。這手段實在是太像顧盼兮的風格了。不講規矩,不論常理,總是打人一個措手不及。
高致遠根本不願意去相信,昔日光明磊落得近乎死板的時非清,只是因為隨軍出征兩個月,就會一百八十度轉變成顧盼兮這樣狡黠無恥的人。
顧盼兮真的死了嗎?
這個疑問再次在高致遠心中浮現。
就在高致遠心大心小、胡思亂想之際,管家忽然進來通報,說是時非清和狄丹青一道來了,古怪的是,他們還領了一輛裝貨的馬車來。據管家所說,那些貨物上被鋪上了布簾遮擋,但按時非清所說,這些都是跟顧盼兮被謀害一事有關的重要證物。
高致遠瞥了馬如庶一眼,心中不滿,這個時非清和狄丹青,帶著證物跑本官府上找如庶研究,這還真是不避嫌!生怕別人不知道,我高致遠被綁在了他們那條船上!
高致遠又氣又惱,可是時非清和狄丹青非同小可,他又不能避而不見,唯有無奈地擺了擺手,示意管家開門相迎,自己也親自領著馬如庶出門接見。
古怪的事情又來了,管家苦笑一下,為難道:“老爺,王爺三令五申,您和馬左侍郎就侯在書房即可,不必出門接見。他們自會進門,同時將那證物連同馬車一道拖入府中。”
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高致遠憤憤地一拍桌面,但還是沒有說出個不字。
片刻之後,高致遠和馬如庶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逼近書房,一直去到門外方才止住。
高致遠和馬如庶考慮到時非清和狄丹青的身份,縱使有他們囑托,不必到府門外相迎,但出去書房招呼,總是應該的,誰想兩人剛要動身,書房房門就被“啪”的一聲踢開,時非清和狄丹青兩人,已經進到門中。
詭異的是,這兩個大武朝中數一數二身份尊貴的人,此刻竟然四手合力將被布簾蓋著的證物扛了進來。他們的動作很輕、步幅很短,看起來小心翼翼的,似乎是非常緊張布簾之下的證物,生怕就算尋常的顛簸,也會令其受損。
這是什麽情況?
這證物到底是個什麽?
高致遠又驚又疑,完全想不通眼前這一出戲是個什麽因由。馬如庶沒有想那麽多,反應比他快了一拍,急道:“哎喲!兩位這可使不得!不過是證物罷了,怎能勞您二位動手!”說著,他就小碎步跑去想要幫忙。
高致遠回過神來,重複了一下意思跟馬如庶相近的客套話,也要上前搭把手。可是古怪的事情再次發生,時非清竟然一瞪眼,拒絕了他們的主動幫忙,表示只要他和狄丹青一同完成搬運即可。
狄丹青對此不置可否,臉上倒是一直掛著古怪的笑容。
高致遠真是越來越感到困惑了,這一整天,從上朝開始就為他帶來無數疑問,前一個還沒有想通,後一個就接踵而來,弄得他滿頭霧水。
“老將軍,放手吧!”
“好!”
時非清跟狄丹青打個招呼,得到了狄丹青的應和後,兩人就齊數一二三,然後緩緩地將那被布簾遮蓋的證物放到了地上。
高致遠還沒來得及發問這證物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時非清和狄丹青兩人如此如履薄被、戰戰兢兢,狄丹青先一個箭步去到書房門邊,往外張望了一陣,確認無人偷聽之後,就將門窗痛痛鎖死。
高致遠簡直要被困惑擠破頭頂了……這到底是個什麽?接下來到底還要發生多少讓他想不通的事情?!
就在高致遠情緒隱隱有些失控的時候,那遮蓋在證物之上的布簾,竟然聳動了幾下,然後主動地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