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佳文當真感到有些為難。

  這個問題，木綰綰問，她可以理解，畢竟木綰綰出了名有磨鏡之癖。時非清問，她也可以理解，甚至暗自竊喜，畢竟這說明她終於打動這個對自己一直沒有多看一眼的雕塑俊男了。可是顧盼兮問……

  佳文就想不通了。

  顧盼兮可是時非清明媒正娶的妻子，按說怎麽都沒有磨鏡之癖才對了吧，即便有……也不至於這麽堂而皇之地讓夫君知道啊。可是此刻女扮男裝的顧盼兮，卻偏偏當著時非清的面，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佳文狐疑著打量了一下時非清，卻驚訝地發現，對於自己妻子顧盼兮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他絲毫不以為異，仿佛還在意料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

  佳文這是徹頭徹尾地誤會了。顧盼兮所說的想要得到她的一切，只是希望得到她的效力，而非要行苟合之事。時非清和木綰綰對顧盼兮的真正目的心知肚明，當然不以為異。只是在當下這個節骨眼，顧盼兮無法跟佳文解釋太多，也就只能任由這個誤會，繼續滋長下去。

  佳文微微錯愕，回答顧盼兮道：“顧……公子，佳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倘若最終揪出幕後黑手的人是顧公子，佳文當然也會兌現承諾，向顧公子獻上一切。”

  “好得很。”顧盼兮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樂道，“既然如此，在下也要在這幾日裡拚盡全力，力保佳文姑娘的安全，力爭抓出那幕後黑手了。”

  佳文一躬身，用行動代表言語向顧盼兮致謝。

  顧盼兮也向佳文抱了抱拳，就滿意地轉身下了高台。

  今晚也算得上是收獲頗豐。顧盼兮沒有繼續在煙雨樓中耽擱下去，而是在跟佳文確認了她會兌現承諾之後，就趕在子時來臨之前，跟佳文告別，帶著一行人離開了煙雨樓。

  她們走的時候，煙雨樓之中還是鬧哄哄的，為應該如何保護佳文，如何將對佳文心懷不軌的歹徒揪出來，而爭得不可開交。

  走在路上，時非清問：“無恥女人，你準備怎麽做？”

  顧盼兮反問道：“你是問佳文的事情，還是徐志傑的事情？”

  “自然是二者皆有。”

  顧盼兮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說道：“在我看來，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

  “哦？”

  時非清皺了皺眉頭。

  顧盼兮豎起了一根手指，說道：“你看，我們要揪出對佳文圖謀不軌的幕後黑手，也就是如霜閣的人。只是正如柳先生所提點的一樣，如霜閣明知道煙雨樓的靠山是江南總兵徐志傑，卻還是敢如此妄為，可見他們的靠山也不小。打狗還需看主人，我們要動如霜閣，就要先摸清楚他們的靠山是什麽人。”

  接著，顧盼兮豎起了第二根手指，說道：“如霜閣的靠山，跟徐志傑到底是什麽關系，將會影響我們之後的行動方向。假如他們本就是對頭，徐志傑又在非清你設計的考驗下被證實是好人，那我們大可乾脆協助徐志傑一把，幫他狠狠地整治整治他的對頭。如此一來，不就是事半功倍的好事嗎？”

  “誠然如此。”時非清點了點頭，“這確實不失為一個事半功倍的好計策。”

  顧盼兮擺了擺手，說道：“是不是好計策，明天就知道了。如無意外，徐志傑的請柬，恐怕是會直接送到鳳來酒樓的門口來。”

  時非清板著臉，沒有回話。

  一行人回到鳳來酒樓時，正好是子時剛到。時非清和顧盼兮回到房間，正要找小二要來熱水洗漱，房門就被敲響了。

  時非清和顧盼兮對視一眼。

  “誰？”

  “師弟，夫人，是青煙。”

  柳先生？
  顧盼兮有點訝異，柳青煙怎麽會這麽晚跑過來敲門，帶著疑問開了門。

  乍一見面，柳青煙就滿臉堆笑地說道：“師弟，夫人，今晚煙雨樓之行，感覺如何？”

  顧盼兮聳了聳肩，回道：“燈紅酒綠，聲色犬馬，確實熱烈至極，只不過也沒有多少意思。”

  柳青煙抿嘴笑了笑，說道：“對夫人而言，沒有意思才是再正常不過的。”

  顧盼兮側著頭問：“柳先生，你這麽晚不睡覺過來找我們，總不能是為了拉家常這麽簡單吧？”

  “確實沒有這麽簡單。說起來，可能還真有些複雜。夫人，請看這個。”

  柳青煙話音一落，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遞到了顧盼兮的手中。

  顧盼兮滿腹狐疑地接過了這封信件，只見信封上手寫這麽一行大字：時公子、顧公子親啟。

  顧公子？
  在這個金陵城中，會用這個稱呼來稱呼自己的人，怕是屈指可數……

  這個時候，時非清也來到了顧盼兮身邊，他看到了信封上所用稱呼，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顧盼兮一邊揣測著寫信人的身份，一邊撕開信封，取出了裡頭的乳白色信紙，展開一看，險些驚呼出聲。

  信件上的內容言簡意賅，不過寥寥數語：
  明日午時，請兩位過府一聚。

  讓顧盼兮險些驚呼出聲的，乃是寫信人的落款。

  江南總兵，徐志傑。

  時非清和顧盼兮前腳剛走，這個徐志傑邀請過府一聚的書信，後腳就到了。這是手眼通天到何等地步，才能做到的駭人事情？
  “真是了不起，到了這個地步，就跟土皇帝無異了吧？”

  顧盼兮忍不住驚歎出聲來。

  時非清面色凝重，顯然也為徐志傑的手眼通天感到震驚。

  “王九蛋，看吧，被我說中了。曉琪姑娘二話不說，就把我們給賣了。不過這消息傳到徐志傑耳中，也未免太快了些。看來他跟煙雨樓的聯系，比我們想象之中，還要來得更加密切。”

  時非清無言點頭。

  “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對方這可是在給我們施加下馬威呢。”

  顧盼兮拿著徐志傑送來的書信，扇了幾下。

  時非清搖了搖頭，說道：“這般挑釁，我們自然沒有畏縮不前的道理。盡管赴約，去會他一會吧。反正你本來就打算去見他。”

  顧盼兮點了點頭，問柳青煙：“柳先生，送信來的人，怕是還沒有走，在等回信吧？”

  柳青煙笑道：“正如夫人所料。那個送信來的小衛兵，還在樓下苦等。師弟和夫人如果不回信，只怕他今晚就要在這裡過夜了。”

  “也是夠貼心，簡直是服務到家了。”顧盼兮點了點頭，“那就有勞柳先生代我們回話了。就說，我們一定準時登門拜訪。”

  柳青煙應了聲是，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這個時候，鳳來酒樓的小二恰好為時非清和顧盼兮送來了熱水。夫妻二人勞累一天，也就各自為對方寬衣解帶，一同浸入浴桶之中，紓解疲勞。

  “王九蛋，你說這個徐志傑這麽大張旗鼓地對我們施下馬威，是想做什麽？”

  顧盼兮心道，時非清雖然在煙雨樓中明示了他們正在打探徐志傑的消息，但自稱跟徐志傑有很深的交集，也沒有展現出任何敵意，徐志傑何必這麽操之過急？
  這有點讓顧盼兮想不通。

  要麽，是這個徐志傑狂傲慣了，容不得半點不利於自己的事情。

  要麽，是這個徐志傑是其他的目的，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兩個跟自己很有交接的人是誰。

  時非清說道：“無論他抱著什麽目的，我們且先做好預防就是了。”

  顧盼兮點了點頭，正要思索著什麽，忽然感到腰身被時非清抱緊。

  “王九蛋，你要幹嘛？”

  顧盼兮一瞪眼，時非清的臉已經貼了過來。

  “春宵苦短。”

  看著時非清臉上那邪魅的笑容，顧盼兮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她的俏臉本就被熱氣蒸得發紅，這麽一來，就更加紅得仿佛要滴血了。

  “你這家夥，你還有傷呢！還要不要命了？”

  “相較之要命，還是要娘子更加緊要。再者說，換個姿勢，不礙事的。”

  時非清這麽說著，顧盼兮根本沒來得及抗議，嘴就被堵上了。

  水聲嘩嘩……

  次日一早，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就早早起身，為拜訪徐志傑做準備。

  去見一個總兵，他們不能準備得太過，否則恐怕會讓徐志傑誤會，他們是要去耀武揚威，借機宣戰的。但同時，他們也不能完全不準備，這樣一來發生萬一無法應對，二來也會被徐志傑看輕。

  思來想去，時非清和顧盼兮決定，這次拜訪徐志傑，在金陵的全員都將出席，但他們將不帶刀劍前往——只是不帶刀劍而已。

  顧盼兮身上的折疊弩機和火槍都藏得好好的。在環山縣中嘗過火槍的甜頭後，時非清也欣然地將自己的龍威二火槍帶好，還準備了不少子彈。

  流川、趙忠和顧嶽飛，自然也不消說。他們本來就都接受過火槍的訓練，也持有自己的火槍，只是除在戰場之上，都不曾啟用罷了。

  顧盼兮本來也要分配一支火槍給柳青煙的。只是柳青煙思來想去，雖然接受了火槍的訓練，當做了解新鮮事物，但還是拒絕了顧盼兮分配火槍的提議。

  按照柳青煙的話說，他作為一日三醉的大弟子，盡管看過火槍的威力之後，覺得火槍終究會成為取代冷兵器的存在，但在當下，還是希望捍衛一下劍道的尊嚴。

  顧盼兮理解他的情懷，所以沒有勉強。

  最可憐的是木綰綰，她沒有火槍，又不讓帶刀劍，豈不是只能赤手空拳過去？為此，木綰綰鬧了半天別扭。就是顧盼兮自己，也覺得不妥，乾脆豪爽地將自己的折疊弩機，借給了木綰綰。

  木綰綰一拿到弩機，兩眼就放出了光芒，稍微把玩了一陣，便即熟練了起來。看著她愛不惜死的樣子，顧盼兮隱隱覺得，這個折疊弩機，自己怕是拿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