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山能將她放出來,就帶表他已經心軟了,今日此時,將顧嬙除去,她就會永遠擁有沈千山。
顧嬙冷冷的盯著這個女人,她顯然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頭髮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身上的絲綢是京城最貴的店鋪的料子,那些給京城皇家專門供貨的商鋪的商品貴的嚇人。
她身上的香味同顧嬙睡的房間的味道相同,顯然這個房間是之前她睡在裡面的,怪不得這女人大半夜作死一定要出現在顧嬙的窗戶前面,原來是顧嬙佔了她睡覺的地方。
罪過罪過,顧嬙這人與世無爭,區區一個房間而已,她讓了孫琳嬅又如何?
只是沈千山為何要讓自己睡在這女人的房間?
根據日記冊子中未來自己給的命令,孫琳嬅是造成孩子消失的人,她如何有這樣強大的能力,能將未來自己的孩子搞掉?
難道說這個女人同沈千山的關系……
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暗中使壞弄掉孩子這個事情,在后宮後院是最常見的戲碼,顧嬙作為京城官家小姐,對這個了如指掌。
她的腦海中頓時就浮現出了未來的自己同面前的女人爭風吃醋的樣子,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豈不是說明沈千山對這個女人也存在著不一樣的心思?
她其實說不上有多麽喜歡沈千山,但如果未來她注定要同那個男人在一起……命運這東西本來就是命中注定……她確實應該將面前的這個女人除掉。
為了未來的孩子,為了未來的她,也為了現在的她。
“你自己也知道,你本應該死的。”顧嬙冷冷的盯著孫琳嬅得意的眼神,那眼中抑製不住的喜悅,就仿佛是要去見多年不見的情郎,如今那個所謂情郎應該正在自己的寢宮香甜入夢呢。
孫琳嬅聽見顧嬙這話,眼神收縮,笑容迅速的消失了:“顧嬙,你別以為主子是真的喜歡你,他從小被女人騙,長大還是被女人騙,你當真以為自己有這個能力讓他改變心意?你沒有那個資格。”
她的聲音有些淒厲,但顯然她知道不少關於沈千山的過去。
過去這東西,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漸漸的透明,不再重要,死死抓住過去不放的人,最後傷的也只是自己罷了。
“如此說來,你才是那個有資格讓他重新喜歡信任女人的人?”顧嬙仿佛聽見了一個什麽笑話一樣。
療傷難道還分人不成?喜歡這東西又不受控制。
“沒錯,我從小就被他帶回來,訓練成他喜歡的女人,他喜歡的女人,能打能退有智商,我是那一批人中最出色的人,是第一個擁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逍遙山上所有的人都默認我才是這山上的女主人,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早就已經伴在主子身側了。”孫琳嬅就說道。
她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在路邊奄奄一息。
她的家鄉是離京城很遠的避世的山村,村子中那年旱災,莊稼顆粒無收,她上面三個兄弟乾等著卻沒有錢找媳婦,父母年老體衰,相對無言的哭了一夜,最後決定將只有八歲的她送到村長家做童養媳。
她雖然只是一個孩子,卻早就聽大人說村長將的童養媳已經能夠一桌打麻將了,可村長卻還沒有一個兒子,說是童養媳,說是給村長未來的兒子準備的,可是誰不知道,那是給村長準備的,他正直壯年,妻子卻總是病怏怏的,於是多年無子。
說是去做童養媳,也不過就是為了換幾鬥米勉強糊口罷了。
孫琳嬅還小,卻也知道父母的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於是她……選擇了偷偷的跑出家門。
比起被那個猥瑣的村長從小蹂躪換來父母哥哥的糧食,她覺得自己是時候應該出去要飯討生活了。
既然父母狠心放棄她,她有什麽理由不能放棄父母自己生活?
出了村子的第三天,她在通往京城的山路上餓暈了。
本以為到了京城,天子腳下,就算是撿吃的也不至於餓死,卻不想還沒有到京城,她先要餓死在半路了。
在彌留之際,她眯眼,看見天上的太陽就像是她離開家時候那麽大,她像是一個不小心上了岸的魚,拚命的張大嘴巴,努力呼吸,窒息的感覺卻還是從口鼻直到胸腔,最後遍布全身。
她還是要死了,這次她的反抗,竟然是以這樣一個結果收場,可悲可歎,命運這東西,值得感歎。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有絲絲甘甜的泉水湧進了她的身體,她就像是一個多年乾涸的河床,在一場場久違的大雨過後,注入了新的生命。
她醒了,水讓她一度覺得自己都要嗆死了,後來,她留在了沈千山的身邊。
她相信命運,少女懷春的夢中,那個能在她最苦難的時候出來營救她的男人,豈不正是她最向往的男人?
孫琳嬅堅守了這麽多年,支撐她的,僅僅是那個美好的開頭,和她無盡的幻想。
顧嬙微微頷首,孫琳嬅的過去只是在她的腦海中回憶,顧嬙並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人生苦短,未來可期,誰會浪費時間在別人的過去中傷春悲秋?何況是顧嬙這樣的連自己的過去都不知道的人。
“你說的不錯,可好死不死我就是出現了,孫琳嬅,你從頭到尾都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沈千山若是對你有情,便是再出現一百個我,他都會毅然決然的選擇你,可是他沒有。”顧嬙道。
天曉得她心如止水,這話是對孫琳嬅說的,也是對顧嬙自己說的。
孫琳嬅沉默,周圍的蟲鳴很是悅耳,月光隱藏在雲朵中,東方已經有些泛白,顧嬙知道,再有三個時辰的樣子,這座帶著人氣的山就要蘇醒了。
“嬙兒,你為何要在這裡?”不遠處一陣腳步聲,緩慢而有力。
沈千山從暗處走出來,身後空無一人。
偌大的逍遙山一片安靜,他卻清醒的像是貓一般。
這邊的聲音早就傳入他的耳朵,身上蘇霜凝的劍傷隱隱作痛,讓他無法入睡。
其實……只是因為她在他的宮殿中,只要想到她在自己目光能觸及的地方,他就困意全無。
這是她第二次留在逍遙山上,同上次很不同,可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同之前一般無二。
孫琳嬅看見沈千山的時候,分明覺得自己的呼吸困難,就像是十多年前的那個正午,自己躺在地上眯著眼睛,張著乾裂的嘴巴那般呼吸不到任何。
多年,他已經成了她的水,一滴一滴,貫穿全身。
“孫琳嬅,你可知道我為何將你從水牢中放出來?”沈千山走到顧嬙的前面,他高大的身影將月亮所有的光芒都擋住了,顧嬙在暗處輕輕的擺弄了自己的衣角,那是在她醒來之後,還沒有來得及穿戴整齊。
孫琳嬅搖頭,她在水牢中的那麽多日日夜夜,準確的說,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她有時候睜著眼睛看看周圍的一切,那些日子,她甚至能清楚的知道水牢中有多少的花花草草。
有時候她閉上眼睛幻想自己做了沈千山的夫人之後……那是一個無盡的幻想,是宏偉的藍圖,無論她怎麽幻想,都充滿了甜蜜。
人啊,幻想幻想,就當成是真的了。
“不知。”孫琳嬅道。
一瞬間她想過無數的可能性,他難道是讓她回來做他的王妃?
她千百次這樣想著,只是剛才顧嬙的話讓她明白,這個夢,得醒了,她千辛萬苦編織的美夢,窮盡一生用盡想象力的美夢,支撐她走過難熬的日日夜夜的美夢,終於還是破碎了。
“明日去刑房,自行了斷。”沈千山一字一頓的說道。
刹那,孫琳嬅栽倒在地上,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她早就應該料到的。只是自己不想要承認罷了。
不知道誰從暗處走了出來,將孫琳嬅拉了下去,這段路很長,孫琳嬅本以為自己會像是上一次一樣的大喊大叫,張牙舞爪,可這一次,她平靜的嚇人。
她妄想的寵愛,只是妄想。
轉角,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的問道:“沈千山,你可對我有過一絲的情義?!”
哪怕一絲!
“並無!”沈千山負手而立。抬眼看著天空,烏雲飄過,月亮重新出來,光芒洋洋灑灑,像是水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它竟然比水還要冷上半分。
孫琳嬅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無聲的被拖了下去。
如果,她重新選擇,在那個乾涸的天氣中,被包好送到村長的床上,她的一生會有什麽不同?
女人,終究還是敗給了男人。
顧嬙也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就如同這月亮一般的明亮起來。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就傳來了一個十分可怕的聲音,那聲音她熟悉的很,只是一聽,她就全身打顫。
“你好歹應該看看自己是一個什麽怪物了,顧嬙。”
她是怪物?她是怪物!
顧嬙心口突然就疼痛,沈千山轉身,就看見顧嬙縮在一起,很是痛苦。
“嬙兒,你是如何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焦急的問道,全然沒有了剛才對待孫琳嬅的那麽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