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這件事情，到了後半夜，蘇啟實在支撐不住，說著說著話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張秀芹又發了會兒呆，也便裹緊被子睡著了。

  次日，蘇家正吃飯的時候，小滿和陸離來了。

  “小滿。”蘇啟起身招呼，“吃飯了沒，先坐下吃點飯吧。”

  小滿抿唇搖頭，“爹，我們已經吃過了，您們先吃。”

  說著話，她暗暗觀察著一旁的張秀芹，對方的眼睛又紅又腫，加上她眼下的那一大團烏青，看得出來昨晚哭了很久，且熬了很長時間才睡著覺。

  也是，昨天蘇小玲說話那麽絕情，做的事情也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若是小滿還好，畢竟她已經喜歡小玲這樣的為人處世，可張秀芹畢竟是她的親娘，突然間得知自己被親生女兒利用，那可不要緩一陣子嘛。

  “你們今天還要去桃源縣嗎？”蘇啟隨口問道。

  陸離點頭，微微皺眉，很是嚴肅：“對，估摸著日子，知府今天就應該到了，我得去一趟縣衙，至於小滿——”

  他停頓下來，側身看向小滿，“你要和我一起去縣衙嗎？還是留在這兒，還是.”

  剩下的那句話沒有說完，但小滿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去一趟桃源縣的小玲店鋪，好能勸一勸對方，順便問明白高利貸的事情。

  小滿時刻注意著張秀芹的動向，眼瞅著對方吃飯的速度停下來，她想了想，然後說道：“那我去一趟桃源縣，等下我們直接走吧。”

  張秀芹拿著筷子的手停下來，低著頭坐在那兒，不知道想些什麽。

  見狀，蘇啟清清嗓子，“趁著天還早，早去早回。”

  “我也得去一趟。”張秀芹蹭的一下站起來，看著小滿堅定道：“我也得去一趟，和你們一起。”

  小滿為難的咬了咬唇，輕聲勸道：“大娘，您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和陸離去一趟就好了。”

  現在張秀芹的火氣還沒消下去，小玲那邊的情況也不確定，若她此時此刻帶著張秀芹過去，那局面會發展如何，遠遠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蘇啟也勸道：“你今天別去了，家裡還有好多事情沒忙完，你還是在家好好待著吧。”

  “家裡還有什麽事情？我不管，我今天必須得去一趟桃源縣。”張秀芹異常堅定，大有你們不帶我去，我自己也要走去桃源縣的架勢。

  蘇家父女都沒了辦法，只能講求助的目光投向陸離。

  男人歎口氣，有些無奈：“張大娘，您今天安生在家吧，我和小滿很快就回來。至於小玲那邊，我們再去勸一勸，下午回來了，咱們再一起商量這件事情。”

  “不行，我必須得去。”張秀芹態度強硬，不容反駁：“我今天必須得見到蘇小玲，我得把話問清楚，還有她那高利貸究竟要做什麽，我必須得問清楚！”

  說著說著，張秀芹又激動起來，腳下的步子踱來踱去，拳頭捏的死緊，儼然要去打架地模樣。

  三人兩兩相視，都皺著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張大娘，若是你真的想要見小玲，不如我們下午回來的時候，順便帶她回來，您看這樣好不好？”陸離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張秀芹聞言果然猶豫起來，低著頭思索好一陣，才點了點頭，“行，就按照你說的做，我在家等你們帶蘇小玲回來。”

  不管這是陸離的真正決定，還是他用來敷衍張秀芹的，總之，他們總算是能順利的離開蘇家，兩人前往桃源縣。

  路上，小滿提問：“你真的想要讓小玲回來？”

  “看情況吧，我也不確定。”陸離歎口氣，悶悶的說道。

  小滿側身看了一眼對方，只見陸離一副愁眉深鎖的模樣，眼皮耷拉著，隨著馬兒的前進而微微的左右搖晃，看起來有些令人心疼。

  誰能想到，只不過是回來幾天而已，這幾天內卻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到了桃源縣，陸離囑咐了小滿一番，便騎馬去了縣衙，而小滿則是重新回到小玲的店鋪門口，看著大門緊閉的鋪子，定定的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街上的路人越來越多，小滿實在沒法子繼續磨蹭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拐了個彎，進了小玲店鋪後頭的宅子。

  宅子不大，門也沒關，小滿剛走進去就遇到了小玲。

  看著同樣頂著一雙核桃眼睛的小玲，小滿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其實她在進來之後腦子都是混亂的，壓根不知道該如何勸，又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同樣的，小玲亦是有些尷尬的看著小滿，緊緊的抿著嘴唇，一雙手搭在身前攥的緊了又緊，卻沒開口。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滿輕咳一聲，“小玲，昨天的事情——“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小玲搶先說道，帶著幾絲迫切，好似這些話她已經憋了一宿，就等著來了人告訴對方似的：“小滿姐，是我不好，我昨天說的話太過分了，我娘.”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眼神閃躲起來，一雙手攥的更緊。

  見狀，小滿伸出手，緩緩落在對方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歎口氣說道：“沒事，這些事情解釋清楚就好了，張大娘不會真的生你的氣，她只是.只是有點傷心。”

  即便這些話明顯就是安慰，但小玲還是松了口氣，她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娘不會怪我的.等會兒我就回家跟她解釋。”

  小滿愣了下，有些詫異：“你要回去？”

  她原本還擔心小玲會固執的不肯跟自己走，亦或者是激動的再次問責自己，但眼前這種情況，她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是，我要回去跟我娘解釋清楚。”小玲堅定點頭，旋即快速轉身跑進屋，背著一個藍底白花的包袱出來。即便還頂著一雙核桃似的眼睛，但她的精神卻比方才好了許多，甚至於揚起了一絲笑，“我們走吧，這就回去。”

  “小玲，你.你想好了？”小滿皺眉問道。

  明明昨天還激動的不得了，甚至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自己身上，隻一晚的時間，張秀芹還沒恢復平靜，而蘇小玲這麽快就反省好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

  可蘇小玲只是彎唇一笑，主動拉過小滿的手，眼睛盯著她，無比認真的說道：“小滿姐，我昨晚上想了一宿，你看我這眼睛都哭腫了。”

  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繼續笑道：“我想明白了，昨天我說的那些話太不是人了，我現在想起來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所以，我不能再繼續後悔下去了。”

  “可那高利貸的事情，你要怎麽跟張大娘解釋？”小滿沒有急於動身，而是繼續追問。

  不知是不是小滿的錯覺，在說道高利貸的時候，小玲的眼中明顯的閃過一絲陰狠的笑意，不過這一絲笑意轉瞬即逝，等她一眨眼再看時，小玲看起來仍舊是那個委屈、可憐的小姑娘。

  小玲的眼眶中又泛起了些許晶瑩，她耷拉著眼皮，悠悠的歎口氣，“小滿姐，說實話，我借高利貸都是為了再開一家店鋪，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只要我娘能原諒我，這分號開不開都無所謂了。”

  “你借高利貸只是為了開分號？”小滿總不敢相信對方的話。

  “是，小滿姐，我保證，我說的千真萬確。”小玲舉起手掌，“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果我說謊騙了你，那我天打五雷轟，這輩子不得好死。”

  小滿忙擺手，“算了算了，反正張大娘現在也正想見你，等下我們一起回去吧。”

  小玲這邊倒是解決的順利，就是不知道縣衙的陸離，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縣衙門口。

  陸離著一襲黑衣，牽著馬站在縣衙門口，背靠大門緊閉的縣衙，皺著眉定定的站在原地，看著遠處，表情有些許的凝重。

  知府昨天已經來信，說正在趕來的路上，但因為隔壁城鎮正在修路，所以可能會晚一點到達，但最晚也不過今天下午。可現在已經是正午，遠處還沒有一絲動靜。

  那條唯一的路上毫無動靜，偶爾有路人行色匆匆的走過，但卻一直沒見任何馬車或者馬蹄聲。

  難道是縣丞提前得到消息，所以在路上做了手腳？

  他既能和城中的盜賊同流合汙，那有沒有可能和附近的強盜土匪合作呢？若是以錢財相誘，讓那些不要命的強盜迫害知府，這倒也不是沒可能的。

  陸離越想越著急，濃濃的愁色籠罩在他的眉間，他攥緊了馬韁繩，心中閃過些許後悔。

  也許，他當初應該親自去一趟。

  亦或者，他和小滿當初離京的時候，應該帶上兩個侍衛，就算自己武功高強不用保護，但身邊有親信，至少可以為自己傳遞口信。

  “噠噠噠——”

  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陸離精神一震，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遠遠的看過去。

  一輛青頂馬車快速駛來，正是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