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墨菊園,一地的青綠映入我的眼。
我輕輕地跪坐在那片解夢花前,手裡握著脖子上的珠玉。
啟閣,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你會不會替我開心?
手腕上的紅繩已經褪掉了原本的鮮紅,我將它摘下,埋在了這片解夢花下。
我會帶著你給過我的愛,好好生活,去珍惜珍惜我的人,去愛愛我的人。
啟閣,再見。
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季節,禦花園的迎春花又開了一片。喜兒把剛剪的迎春花插到花瓶裡,琢磨著擺在屋裡哪個地方合適的時候,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示兒來了,手裡也拿著一瓶插好了的迎春花。
“皇后娘娘給六宮都備了花瓶,特意讓奴婢給郡主送來。”
我道了謝,喜兒過去接過了那瓶花。這下更犯難了,一瓶花都不知擺在何處好,更何況是兩瓶花?喜兒在屋裡把花瓶的位置換來換去,來回的走動,我看著她忙都覺的頭大。啟瑾下了朝約我去學堂,我跟著他去到沒一會兒就在學堂裡犯起了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師傅喚我的名諱,我都沒醒。直到師傅離開了,幾個年齡小的阿哥嬉鬧扔紙團子砸到我臉上,才把我弄醒。小阿哥們笑我:
“皇姐到學堂不好好念書,一來就睡覺,大瞌睡蟲。”
“哎呀,你們幾個小屁孩兒是不是欠收拾!”說著我佯裝生氣的站了起來:
“誰剛才丟紙團子砸我的!站出來!”
幾個小阿哥嬉笑著互相指認,然後又朝我開始扔紙團子。我可不是隻被砸不還手的主,拿起一張紙就揉成球開始砸他們,一時間學堂裡紙團滿天飛。
“你們在做什麽!”
一聲怒斥嚇得我立馬放下了最後一個紙團子,回過頭去看門口是誰。跟我鬧的幾位小阿哥立馬就老實了,立正站好一起請安:
“給十六哥請安。”
啟瑾厲聲呵斥到:
“學堂裡,不許大聲喧嘩,不許聚眾嬉鬧,今日是誰先起的頭?”
幾個小阿哥一口童聲的回道:
“念歡姐姐。”
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一致對外和兄弟齊心了。
啟瑾也是被他們驚到了,迫於顏面,佯裝怒氣的看向了我。
“你?”
啟瑾接著說道:
“若是有人說謊,需抄寫論語十遍。”
這下子這幫小屁孩就噤聲了。我瞧著啟瑾把他們都鎮住了,於是舉手說:
“不是我開始砸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砸的。”
“你們把這一地的紙團子一張張疊好,然後才能下學。”
“是,十六哥。”
啟瑾朝我伸手,我忙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就往學堂外面走。
出了學堂門口,啟瑾朝王希吩咐道:
“找幾個人進去幫他們一起整理紙團子。”王希走了,啟瑾才開始問我:
“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麽跟他們鬧起來了。”
“有個小屁孩把我砸醒了,然後就開始跟他們砸起來了。”
“倒是不愁你找不著樂子。”
“我總不能一直被他們砸吧。倒是你,你明知我睡著了,怎麽不叫醒我。”
“小時候你也是這樣啊,師傅一開始念,不一會兒你就睡著了,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都困了,不如就讓你好好睡吧。”
“……我,還是有學到知識的。”
“嗯,譬如,李白的將進酒,你就背的不錯。”
“除了將進酒,我還會背詩經、離騷、論語等等等等。”
“嗯,確實不錯。那以後,你就將這些知識教給我們孩子吧,免得他們跟他們的額娘一樣,一到學堂就犯困。師傅還叫不醒。”
“你!”
我氣的要去打啟瑾,啟瑾在前面跑了起來,我跟在後面追著,一直追鬧到宮門口才停下來。啟瑾輕輕的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真期待能夠早日成婚呀。”
“為什麽?”
“這樣就不用分開呀。”
“羞羞臉。”
“我就是不想跟你分開呀。”
“好啦,不是說府邸還有事務要處理嗎?。”
啟瑾這才松開我。我朝他揮手,轉身就走了。身後的啟瑾卻叫著我:
“就這樣走啦~”
“那還要怎樣嘛。”
“那我就走啦。”
聽著他委屈的聲音,我笑的不行,轉過身就朝他跑去。啟瑾沒料到我會跑回去,正要轉身上馬,我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他一臉驚喜的表情,未來得及說話,我已經踮起了腳尖,輕輕的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受寵若驚的捂住了嘴,看著我一臉壞笑的模樣,他也笑了。
“現在可以出宮了吧。”
啟瑾不說話,卻強勢的攬住了我的腰,一下子就把我摟在了懷裡。他低下頭,看著我的眼睛,吻住了我。
王希和喜兒在一旁相視一笑,都低下了頭。
春風拂面,懶洋洋的,也暖洋洋的~
春困的厲害,就算是在屋子裡嗑瓜子,趴在桌子上一會兒就能睡著。即便是坐在禦花園的亭子裡,也是能睡著的。有好幾次,君兒明敏進宮來找我玩兒,跟她們說著話,眼皮都能打架。像喝了助眠的衝劑一樣,困意突襲而來,擋也擋不住。
喜兒說,這不會是病了吧,要不叫太醫來瞧瞧?
666,醫生是絕對不能看的,一旦叫了醫生來,沒病也得喝藥,更何況是在這沒有西藥的古代!那一碗苦啦吧唧的中藥灌進去,想想就要命!在我委婉的拒絕之後的第二天早上,從老太太宮裡請了安出來,眼皮子就撐不起來,直接在宮裡的回廊裡倒下了。喜兒嚇壞了,跪在地上摟著我大聲的叫我,我能聽得到,可就是睜不開眼。恍惚間聽見男聲叫我:
“瑾兒!”
喜兒忙叫道:
“王爺!王爺,快救救我們主子!”
瞌睡的太厲害,容我先睡兒吧。
一覺醒來就發現躺在自家的床上,頭暈的厲害。倒了杯水剛喝了一口,門從外面推開了,啟希端著一碗藥進來了。
“醒了,快把這藥喝了。”啟希把手裡的藥攪了攪,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同時用眼神示意我快坐下。額,這個還是不要了吧。
“二哥,喜兒呢?我找她有事兒!她是不是在廚房?”說著我就繞了個方向,要出門去。
“把藥喝了。”
是不是因為是王爺,所以說話語氣自帶王者風范,我就站在那兒不敢再向前挪一步了。
“哦~”
我嬉皮笑臉的擱啟希身邊坐下:
“二哥,我又沒病,喝什麽藥。”
正說著話,啟希舀了一杓藥,放在嘴邊吹了吹,喂到了我嘴邊。
這刺鼻的中藥味。我憋著氣咽了下去。咕咚一下,瞬間口腔被苦味佔領,我能感覺的到我的臉都綠了,伸手就要倒水去喝,啟希又是一聲:
“先把藥喝完,喜兒去備甜點了。”
該死的聽話照做和等級制度社會!我又連著喝了兩杓啟希喂過來的藥發現此情此景,是否有點曖昧?而且藥喝的越慢,苦味越讓人難受。
“二哥,我自己喝吧。”
啟希半信半疑的把藥碗給了我,我看著碗裡還剩的大半碗藥深吸一口氣,讓痛苦來得更猛烈點吧!我一仰頭,一飲而進。把手裡的空碗在啟希面前揚了揚,卻不想,胸口一緊,生疼!從食道深處有一股熱流急速湧來,我捂著胸口還沒來得及喊疼,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啟希當即站起身扶著我,剛進門的喜兒嚇得一聲尖叫,在大門外的啟瑾和啟齊聽見喜兒的尖叫快步跑了進來。
血噴出來,胸口就沒那麽疼了。
我擦了一下嘴角,伸手想安撫一下嚇的手裡的果盤都掉了的喜兒,一伸手發現,尼瑪,手上全是血。我忙在桌布上蹭了兩下,向喜兒招了招手:
“沒事兒……”
說話間啟瑾就衝了進來,一見我這幅模樣,就急了,把啟希扯開,一把把我抱起朝床走去一邊叫人傳太醫。這動作幅度有點兒大,我頭有點暈,啟瑾緊緊的握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叫我的名字。喜兒哆哆嗦嗦的端了盆水來想幫我擦擦臉上,脖子上,手上的血,啟瑾接過手帕就幫我擦了起來。啟齊站在一旁,緊張的看著我:
“這剛接到消息說你暈倒了,十六弟和我本是在議事的,就打發了他們急急忙忙的來瞧你。不是傳過太醫了嗎?怎麽還能噴血!二哥,太醫怎麽說?”
“王太醫瞧過說是沒什麽,隻當是休息不好。我看著他開了方子,並親自瞧著喜兒熬了藥端過來給瑾兒喝的。”
“開的什麽方子!”啟瑾厲聲問道,喜兒當下就跪在地上,一屋子的宮女小太監都跪在了地上,喜兒把方子呈給啟瑾,啟瑾仔細的看了好幾遍,沒發現什麽異樣,正好新傳的太醫到了,正要跪在地上請安,啟瑾一揮手:
“免了,快來瞧瞧念歡郡主!”
在兩位當朝爭皇位爭得正猛的親王和一位貝勒的注視下,太醫鄭重又鄭重的診了我的脈,而後起身環視了一圈屋子,顧自走向了擺在梳妝台上的迎春花。太醫小心的嗅了嗅花的氣味,神色大變,跪倒在地上:
“這花有毒!”
我撐著坐了起來,太醫的一聲有毒讓我仿若置身到皇室后宮的宮鬥之中。
等等,什麽叫仿佛置身於皇室后宮之中,我他媽現在就是在古代,就是在皇室后宮中,就是被下毒的女主啊!
“什麽毒?”我顫抖的問。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啊。我清楚我的EQ在甄嬛傳、如懿傳裡都活不過兩集,按照這個趨勢,說不定今兒晚上我就會翹辮子了。
我已經成了宮鬥的對象了。媽呀,怎麽辦!
“老臣若是沒猜錯,此毒應是西域的一種花毒,取自一種白色香味不那麽濃鬱的花,製成粉末噴在這迎春花上,加上迎春花本是有自己的香味的,掩蓋起來不容易發現。長期嗅這種氣味,會使人發困,並逐步影響心肺功能,敢問郡主,最近是否容易犯困?”
我直點頭,喜兒的頭也跟搗蒜似的:
“對的,主子最近特別容易犯困,擱哪兒都能睡著,前些天跟七福晉說著話就犯困了,今天從太后那裡出來,直接犯困倒在了地上。幸好碰見了榮親王,才幫奴才把主子帶了回來。”
“那就沒錯了。郡主噴出來的這口血,是心頭血。氣流急躁,直攻心肺,一時間血氣對衝,就噴了出來。”
原來是那碗藥一猛子喝急了。
我輕歎一口氣。啟瑾接著問:
“既是毒,可有解藥?”
“回裕親王,這毒是慢性毒,短時間的症狀就會像郡主現在的症狀一樣,時間若是長了……”太醫不再說下去,啟希接了下來:
“致命。”
老太醫看了一眼啟希,點了點頭:
“如今郡主中毒尚且不深,首當之要就是把這花撤了,並且不再嗅這種氣味。老臣回去給郡主開一些調理心肺的方子,再加上靜養,就無大礙。”
我招誰惹誰了,是誰想整死我。從穿過來到目前為止,我都隻與幾位阿哥有交集,之前的安碩看我不順眼,後來也看我順眼了呀,是誰呢?
啟齊幫忙送走了太醫,回來就看見我端著杯清水在漱口。清水進去,血水出來。漱完口,我倒了杯熱水,坐桌子邊開始想問題。喜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端了盤蝴蝶酥進來,一看見我,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麽了,怎麽了?不是說好不跪的嗎?”我伸手去拉她起來,她卻不起來。
“若是主子今兒出了事兒,喜兒就算是死一百次也彌補不了的!那迎春花擺在梳妝鏡前,是想著著主子梳妝的時候看著花心情會好,卻不料這花有毒!那日示兒來送花的時候,奴婢就應該先檢查那花……”
“你是說,擺在梳妝台的那瓶花是示兒送來的那瓶?”
這可是個不容忽略的指控啊……示兒可是皇后的貼身宮女!
“你是說,花是母后身邊的示兒送過來的?”啟瑾對這個名字倒是不陌生。喜兒看了一眼我,點點頭。
“那日,示兒姑娘說來送花,說迎春花開的好,皇后娘娘每個宮裡都賞了。”
皇后。
對,皇后。她不希望我跟啟瑾有除了姐弟之外的關系。我抬眼看著啟瑾,啟瑾亦看著我,他緊鎖的眉頭
啟瑾的臉色可以用難看來形容了。啟希看著啟瑾,嚴聲的說:
“你早該想到的,今日是毒,瑾兒就已經成這樣了,他日,說不定是直接要她的命了!”
啟齊一見氣氛不對,就叫喜兒先下去了,我看著啟瑾,只見啟瑾抬起眼,怒目視著啟希:
“我的人,我自會護她周全,不勞二哥費心!”
“你的人,還沒成為你的人,她就已經被你的人算計了!你若是護不好,就交由旁人來護!”啟希重重的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這麽赤裸裸的挑釁,啟瑾很明顯被激到了:
“你!”
“二哥!”啟齊很明顯也沒料到啟希會說出這樣的話。
“二哥?”
這一聲,是我弱弱的喊的。此刻的啟希,不像往日的啟希那般溫潤謙雅,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一身怒氣。
“除夕那晚,你跪在皇阿瑪面前,當著大家的面說你要娶她,現在婚也賜了,你倒是護好她!”
啟瑾冷笑一聲:
“提起那晚,我倒是想問問二哥,你跪在大殿前,是想和皇阿瑪求什麽!”
啟希一怔,慢慢的站起身:
“她選擇的是你,你照顧好她。”
說完,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生辰那晚,他和她站在一處,說笑的模樣,她是開心的;那日從內閣處理完事務準備回府,在宮門口那裡,遠遠的就看見她滿心歡喜的朝他跑去,然後抱在一起。
她終是選擇了他。
看著她笑的那麽開心,也算是放心了。
她開心就好。
啟齊看著啟希離開的背影問道:
“二哥那晚是想問皇阿瑪求什麽?怎麽後來又沒求了?”
“他想求他得不到的。”啟瑾緩緩的說道。啟齊一個機靈,轉過頭問道:
“什麽?”
我看著啟瑾,他眉頭緊鎖,直直的盯著手中的茶杯。他莫非是知道啟希的心思?也對,那日在禦花園他是看到啟希幫我攏衣領的,當時連我都覺得不好意思,更何況是旁人,在場的所有人大致都能看出來啟希對我的心思吧。
“那會兒,皇阿瑪剛好在提你和念歡的婚事,二哥出去想求卻得不到的……莫非!”啟齊直接把視線看向了我。我被看的一驚,咽了一口口水,回瞪著啟齊:
“九哥看我做什麽!”
啟齊的眼睛都咪了起來,仔細的考究我:
“二哥想要的是你!”
“不是!”
“那他為什麽那會兒急著衝出去求!他想求的就是你!我們之中,先是五哥,後是十六弟,現在,連二哥都要爭你。念歡啊念歡,你到底是有哪點好,這麽多阿哥對你傾心!”
“九哥!”啟瑾低沉一聲,仍然沒攔住啟齊的話:
“打小我們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兄弟幾個情誼自不在話下,對你,我們也是如親兄妹待著,而如今,因為你,五哥沒了,二哥和十六弟有了嫌隙,都說紅顏禍水,現在回想起來,你,還真是……”
“九哥!夠了!”啟瑾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茶桌上,啟齊一激動,站了起來,拍了桌子,茶杯裡的水都灑了出來。我瞪著啟齊,聽他一字一句的說:
“夠了?還不夠!她被指給五哥當福晉的那年除夕,我就看見你一整晚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五哥病斃,她做不成端親王福晉就又轉向了你!現如今也算是美夢成真,你是禦指的裕親王福晉,可偏偏又搭上了二哥!念歡,你當真是好手段!”
“是我一心想要她!”啟瑾也站了起來,怒目看著啟齊。我眼眶擠滿了眼淚,在這句話的時候終於擠了出來。
“你的心思在她那裡,她的心思呢!只怕只有權貴!”啟齊看著啟瑾指著我,大聲的說。
“出去。”我擦了臉上的淚水,冷靜的說。啟齊收了指著我的那隻手,瞪了我一眼,憤憤的轉身離去。
啟瑾看著我眼裡的淚不住的掉下來,伸手想要幫我擦,我抬眼,淚眼中他的神色是那麽的慌張。啟齊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那麽多阿哥,二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十六阿哥,都傾心於我,我到底是有哪點好?
“你也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別開了啟瑾幫我擦眼淚的手,啟瑾走過來,把我摟在懷裡:
“我不管別人說什麽,是我一心要你在先,你是我的。同樣,你也不要聽旁人怎麽說,誰下毒害你,旁人的閑言碎語,我都會處理好這些。”
我索性在啟瑾的懷裡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