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聽到司馬懿的聲音,曹操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畢竟這說的都不是什麽好話,還讓當事人直接抓包了,怪讓人難為情的。
但轉念曹操就想到,這司馬懿既然沒死,那自己的出氣筒不就有著落了?
一念及此,曹操起身撩開帳簾,跨步往出一走,就見夏侯淵挎著刀站在門口,右手扶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壯漢,正是方才舍命抵擋馬超的曹洪。
此時的曹洪渾身是傷,整個人都跟個血葫蘆一樣,雖然經過了簡易的包扎,但傷口處還是不斷往外滲著血。
見曹操目光看來,夏侯淵趕緊解釋道:“主公!方才末將帶兵敗退,恰巧遇到子廉將軍與馬兒在林中惡鬥,情況危急,末將便率軍上前逼退馬兒,這才救回了子廉將軍!”
曹洪的傷勢顯然已經很重了,說話都顯得很艱難,只能衝著曹操點點頭,表示夏侯淵說的都是實情。
“子廉……”曹操走上前,一把扶住曹洪的胳膊,喉結上下動了動,本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淡淡道,“辛苦你了!快下去好好醫治!”
“喏……”曹洪勉強從嘴裡擠出一個字,便在幾個士兵的攙扶了離開了。
曹操想投給了夏侯淵一個肯定的眼神,又越過夏侯淵的肩膀向後看去。
就見司馬懿躺在擔架上下,臉上滿是血汙和泥土,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劃得一條一條的,雖然身上沒什麽大傷,看起來也受了不少苦。
本來曹操還想罵司馬懿一頓出出氣,但見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也就沒往出說,半天才故作惱怒地說道:“司馬仲達!你還好意思回來!”
“丞相啊!馬兒未除,西涼未定,屬下又怎敢先走啊!”司馬懿趕緊接茬,可憐巴巴地說道。
“馬兒未除?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馬兒未除?”
一提起這個,曹操這氣就不打一處來,跨步就來到了擔架前面,盯著司馬懿說道:“你不是說,馬兒浪得虛名,不堪一擊,非是我大軍敵手!”
“結果這一戰!慘敗!我大軍一路敗退到了渭水東岸!你難道沒有什麽想要解釋的嘛!”
“丞相!主要是屬下實在沒有想到,那馬兒的武藝竟如此之高,竟然能連敗我軍三員大將,甚至幾個回合之內就陣斬了張郃將軍!”司馬懿在擔架上掙扎著起身,拱手說道。
“馬兒如此驍勇,足以令三軍膽寒。軍心既失,敗局已定,非是屬下一人之力所能扭轉!還請丞相明鑒!”
夏侯淵回頭看了一眼司馬懿,神情顯得有些尷尬。
司馬懿口中的三員大將,其中正有他夏侯淵。只有正面與司馬懿交手,才能真正感受到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哼!明鑒?”曹操冷哼一聲,“既然你無力改變,那我還要你何用?”
“當然有用!”司馬懿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今我已知曉馬兒之勇武,自然便有破敵之法!”
“嗯?你有好辦法了?”
曹操與夏侯淵的臉上雙雙露出了驚訝之色。
“不錯!”司馬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小小馬兒,不過一勇之夫,僥幸勝過一陣,又豈能任由他放肆?”
“那你說來聽聽!”曹操臉色緩和了不少,眼神中又有了期待之色。
“其實說來也簡單,還是計劃不變,由蒲阪碼頭渡河而西,奇襲西涼軍大帳!”司馬懿緩緩說道。
“還從蒲阪渡河?”夏侯淵率先皺起了眉頭,“仲達先生,難道此戰被西涼兵嚇破了人膽,得了失心瘋不成?”
“我軍好不容易才接著船隻撤回東岸,難道還要再去西岸送死!”
司馬懿笑而不語,沒有立刻搭言,而是目光放在曹操身上。
曹操倒是沒有動怒,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緩緩說道:“你是覺得,西涼軍想不到我軍還敢渡河?”
“不錯!”司馬懿點頭。
“馬兒驕縱,如此得此大勝,更是會驕狂不可一世,又豈會料到我軍再次渡河?正好給了我軍反戈一擊的機會,殺他個措手不及!”
“那也不對!”夏侯淵再次搖頭,“經此一戰,我軍損兵折將,就算能出其不意的反擊,人數上也佔不到什麽便宜,只怕殺不了幾個西涼兵,反而會讓我軍陷入重圍之中!”
司馬懿笑了:“妙才將軍,下官何曾說過要去奇襲西涼兵大營?”
“不去西涼大營?”曹操也皺起了眉頭。
“不錯!”司馬懿兩眼微眯,神情詭秘地說道,“經此一事,馬兒必會有所警覺,再想突襲大營,肯定討不到什麽便宜。”
“但又有誰規定,我軍西渡渭水,就必須要襲取西涼大營呢?”
“嘶……”曹操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莫非你是想偷襲長安,斷了馬兒的後路?”
“不……”司馬懿笑著搖了搖頭,"偷襲長安,斷馬兒之後路固然是不錯的辦法。但長安城高池深,易守難攻,涼州精銳雲集於此,長安的守軍難以計數。"
“一旦我軍不能速破長安,待到馬兒率軍回援,我軍余下兵馬盡入其甕中矣!”
“若我軍渡河而西,大可繞過長安,隻取北地、安定、漢陽三郡。一方面可令並州上郡發兵增援,另一方面又能攪動涼州腹地,動搖馬兒軍心!”
“若馬兒率軍回援,則子孝將軍便可率軍追擊;若是馬兒依舊不回,則涼州十郡之地盡入丞相麾下,潼關下的西涼兵便會成為孤軍,滅之不過覆手之間爾!”
“妙啊!”夏侯淵一拍大腿,立刻就變得激動了起來,直接對曹操插手說道,“主公!仲達先生此計甚妙,末將原為先鋒!率軍直取泥陽!”
泥陽縣為被北地郡門戶所在,若能奪取泥陽,進可攻取北地郡治富平縣,退可轉入安定郡,直取安定郡治臨涇,到時西涼必會大亂!
夏侯淵這麽一說,把曹操都弄得有些激動了,當即便點頭應允了下來,約定先在蒲阪休整一夜,明日拂曉便率軍渡河,直取涼州!
……
蒲阪縣碼頭西岸。
王城。
這本是渭水之畔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城,百姓不過萬,衛兵不過百。
曹操擊敗梁興的騎兵,向潼關進兵的時候,也不過在此地留下十幾個兵丁而已。
可就在剛剛,王城四門大開,足有五千余盔明甲亮的官兵湧入了王城,讓這座小城一下子擁擠了很多。
侯選騎在馬上,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邊向身邊的馬超抱怨道:“將軍,那曹賊不是都已經逃到河對岸去了嘛,咱們還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嘛啊!”
“趁曹操還沒逃回潼關,咱們趕緊回去加緊攻城啊!就揚言已經取了曹操的頭顱,潼關必定軍心震動,說不定不費多大勁就能攻破潼關了!”
“揚言?”馬超冷峻的臉上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勾起了一絲冷笑,“侯將軍,既要取那曹賊的頭顱,何須揚言,直接砍下他的腦袋不好嗎?”
“到時候直接扔到潼關城頭,那不比你這揚言好用?”
“啊?”侯選立刻就變成了一個苦瓜臉,“將軍!咱們不會要過河去吧?那現在準備船隻也來不及了呀!”
“再說過了渭水,那邊就是曹賊的地盤了,咱們這幾千人就成了孤軍!搞不好,就會全軍覆沒啊!”
“誰說我要過河了?咱們等他過河!”馬超淡淡笑道。
如果放在後世,不知道多少懷春少女,要在這一笑當中淪陷了。
但此時的侯選,卻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馬超。
“將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嘛……”侯選一臉的懵逼,“那曹操經此一敗,少說折損幾千兵馬,怎麽還敢渡河?咱們在這裡乾等,那不是浪費時間嗎?”
“侯將軍,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馬超扭頭看向侯選,神情變得有些玩味,“你知道嘛,正是因為曹賊吃準了你會這麽想,所以他才要再次渡河!”
嗯?
嗯嗯?
嗯嗯嗯?
侯選一時間滿臉問號。
咱們還能不能好好嘮嗑了?
怎麽這話說著說著我就聽不懂了呢?
“曹賊奸詐,專好玩弄人心!他就是料定,經此一戰,我軍必成驕兵,不會再認真布防,所以他偏要來鑽這個空子!”
“但我馬孟起何人?我之心思,又豈是區區曹賊能夠揣測的?他想要預判我的想法,不好意思,我預判了他的預判!”
馬超腰杆拔得筆直,一臉傲然地說道。
“這……”侯選都聽呆了,完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
這聽著也太玄乎了吧?
“將軍……這……”侯選張張嘴,還想再勸兩句。
“侯將軍,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再等幾日,必見分曉!”
“傳令下去,這幾日嚴守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就連一隻耗子也不能留出王城!聽明白了嗎?”
馬超雙目微凝,直接把手一擺,聲音冰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