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集市熱鬧,少相不喜,又等不到少帥,便離開回府了。
少相走後,不過三刻鍾,少帥快步趕至,從覃叔口中得知二人前後離去,就辭了覃叔回府,只能待明日再敘。
錢靈獨自遊玩鬧市,這個國度,有你料想不到的繁華和驚喜,一眼望去,各形各色的物件真是琳琅滿目,數不勝數,更有許多玩意,自己都未曾見過。
聽覃叔講述,集市分兩種。一乃季節性,二乃非季節性。季節性集市,出售節令商品,說什麽,正月燈市,二月花市,三月蠶市,四月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寶市八月桂市,九月藥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非季節性集市,銷售生活用品,拓展面寬泛,什麽菜市、漁市、米市、茶市、馬市等等,應有僅有。不過一眼掃過去,集市的類型不在那麽循規蹈矩,商品綜合性提升了,意思就是什麽都有。
正好是七月,是寶市,但凡手持寶貝的商家,支起攤子,亮出寶貝,等人來賞,不是買賣。這種好事情,不正是姑奶奶最喜歡做的事情嗎?這下可以逛逛小攤,淘淘寶,吃吃飯,聽聽小曲,嘮嘮嗑。
走到一個買賣化妝品的小攤邊,如此繁多的小玩意,自己基本不認識,一個個精致的琉璃瓶映入視線,錢靈扯了一下小姑娘的袖邊,好奇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麽?”
那買賣化妝品的小姑娘興奮不已,今日熱鬧,交涉的顧客太多了,小女孩根本顧不上理會錢靈,剛好一個顧客也在谘詢這種東西,便梗直了脖子,豎起耳朵。
“姑娘真是好眼光,這是進口的薔薇水,噴在身上,隔上三丈外,也能嗅到。”
我得個親媽,這不是香水嗎?這個時期有香水?姑奶奶還真不知道,但大腦篩選的關鍵詞是進口?
錢靈迫不及待地追問:“進口?從哪裡進口的?”
“大食國。”
“大食國在哪裡?”
旁邊的顧客都笑了,這種笑容的背後就是鄙視,就是嘲笑。
“這穿著打扮,不像是小門小戶的小姐,怎麽連大食國都不知道。”
知道個鬼。兩個時空有可比性嗎?大食國,本小姐不知道,可本小姐知道美國,英國,法國,俄羅斯,你們知道嗎?
“既然姐姐知道,妹妹願聞其詳。”
“這大食國,在我國度的西南方位,那裡盛產薔薇花。”
這個國度叫大食國,可在我們那個國度叫什麽呢?哎,沒有度娘,寸步不行,只能腦補了。
“這是怎麽做的?”
“大食國的商人,將薔薇水貯琉璃缶中,蠟密封其外,便於保存香味,這香猶透徹聞數十步,灑著人衣袂,經十數日不歇。”
但凡香水,都含有芳香醇之類的化成物質,薔薇花的香氣是怎麽提煉出來的?難道大食國已經具備提煉技術了?這樣說,香水的起源是大食國。
“那我們國度,沒有掌握這種技術嗎?”
“當然有,用自己的方法制造自己國度的香水。”
“是什麽?”
那小女孩拿起一個白色的琉璃瓶,指著那紅色的液體,高傲地說:“朱欒,以它為主料,再加上其他香料,高溫蒸餾,取其蒸餾液,置磁器中密封,其香最佳。”
蒸餾技術?我靠,這麽發達。
“這國產的朱欒和進口的薔薇水,哪個香氣持久,哪個香氣易人?”
“因人而異。”
說著就拿起兩個,打開瓶蓋,讓我們聞聞。
這朱欒的香氣像極了柚子的香氣,這薔薇的香氣很濃,又很誘人,這種氣味說不上,有種混合香料的氣味,裡面還有點玫瑰花的香氣,哎,反正自己不喜歡香水,也不想多問了,再看看其他的。
“這個管子中裝的是什麽?”
“是口脂。”
這個知道,就是口紅。
“口紅不是一張紅紙嗎?”
“紅紙?”
這種驚訝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聽聞。
“我們這裡只有膏狀的和管狀的,至於紅紙,聞所未聞。”
是不是又被欺騙了,雙唇抿紅紙的方式,是不是編導們YY出來的,還是另有記載。
打開,聞了聞,挺香的。
“是不是很香。”
“是。”
有白色的,有綠色的,這些外形都是琉璃製作,還有一些是用玉石的邊角料製作的外型,裡面竟然是口紅,這種口紅的造詣遠遠勝過我們那個國度,各種香料,各種花瓣,最主要的是顏色還不一樣,真是令人驚歎。
“這是怎麽製作的?”
“以蜂蠟為主料,以紫草、朱砂染色,用小竹簡為模具,製作出來的口脂為圓條狀,裝入圓筒之內,便可以使用了。再加入不同香料和花瓣,不僅留下唇印,還帶著香味。”
“原來這麽講究。”
太前衛了,這完全就是口紅界的鼻祖。不過,姑奶奶喜歡裸妝,烈焰紅唇,不對口味。
“姑娘你不買了嗎?”
“我剛來,想多轉悠轉悠。”
其實還有好多東西,都不想開口問,也許錢靈喜歡這些裝在妝奩裡面的小玩意,可作為自己,的確不喜歡,太刺鼻了。
又來到了一個瓷器攤,這可是這個國度的驕傲和榮譽,五大名窯,天下至尊。
姑奶奶喜歡歸喜歡,裡面的門道,是一點都不懂,我是個顏控,只要漂亮,手感好,就OK了。
錢靈將所有的瓷器掃了一遍,覺得外行人,看熱鬧,改日找個懂行的再來光顧,便有了回府的打算,一是為了物資,二是為了要跟胖爸比攤牌。
逛夜市,以後有的是機會,得有個導遊,否則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還被人嘲笑。改日,一定要補上今日的遊戲,什麽吃吃飯,聽聽小曲,嘮嘮嗑,一樣不少,玩個嗨。
……
螽斯有經驗,借了覃叔的馬車,將所需物品準備齊全,運到留香居,才得知四小姐已經回府,也只能回府。
在錢府門口外不遠處,藏匿了起來,正兒向前打探:“四小姐,可回府?”
“沒有。”
剛轉身,那門丁挑著眉毛,仰著頭,指責道:“正兒,你把你家小姐跟丟了。”
聽著真不舒服,反擊道;“瞎說什麽呢?”
“那你怎麽一個人回來?”
“我是想打聽一下,老爺現在在哪裡?”
“這還用打聽,在他書房。”
“府內沒有什麽動靜吧?”
“一直都很安靜。”
“老爺沒有發脾氣?”
“沒有。”
說完,正兒就跑向螽斯,而那門丁口中還叨叨地說個沒完,不過正兒聽不見。
……
“小姐,沒有回府。”
“那她去哪裡了?”
“希望小姐沒事。”
“覃叔說小姐和少相先後離開留香居,而少帥也沒有出現在留香居,說明少帥還在兵部,那麽四小姐會去那裡?”
“小姐會不會逛夜市?”
細想四小姐曾做過的事情,她很喜歡奇珍異寶,今日正巧是寶市,她還真有可能閑逛。
正聊著,正兒看見錢靈正往府內走去,喊道:“小姐。”
回頭,是正兒。
“四小姐,你去哪裡了?”
“逛夜市。”
“小姐身邊不能沒有人?”
“你還真說對了。”
“小姐,這麽多東西,能運進咱們府內嗎?”
“開什麽玩笑?當然不是。”
“小姐沒有說明運往何處,螽斯只能在此等候。”
自己確實忘了囑咐他們,不過螽斯也算精明,還好沒有運進府內。
錢靈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說:“城南苟府。”
“把這些物資運到苟府。”
“是。”
“還有,你幫我去查三個人。”
“誰?”
“城北劉武,馮欣,城西王勇。”
“他們?
正兒不明,道:“怎麽了?”
“小姐的意思,他們三個私吞了陳家村的土地。”
“你猜的對。”
“四小姐,想要了解他們哪方面的信息?”
“生意,生活,個人,家庭。”
“今天必須要嗎?”
“明天早上給我答案。”
“我明白。”
“不光是他們個人的性格和喜好,還有他們家裡人的性格和喜好。”
“好,那螽斯先走了。”
“正兒,你跟我回府,回府後,你和品兒,昉兒,浣兒,就光明正大的出府,就說是我讓你們去夜市給本小姐采購一些日常用品,明日在回府。而你們一出門,一起將物資運到苟府。”
“小姐,我明白。”
“浣兒身上有些功夫,讓她警惕一些。到了苟府,把物資整理出五十份,你們就不要回來了,隨便找間寢室就休息。”
“小姐?”
“聽我說,以後苟府就是我的府邸,那裡就是我家,也是你們的家。”
“小姐是,是想另立門戶。”
“對,就是這個意思。”
“老爺,他一定會瘋的。”
“他瘋不瘋,我不知道,可本小姐,快瘋了。”
“小姐,我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小心。”
“如果明天早上,我沒有出府,你就去找少帥,花郡王或者洗莨。”
“明白。”
……
錢靈搖擺著手掌,讓守門的不要說話,自己輕輕地推開門,這家夥睡得真夠沉,走到跟前,都未有反應。
錢靈大聲喊道:“爹,你來了。”
未曾有動靜,那就繼續吧。
“爹,爹……。”
這下驚著了,錢進趕緊起來,穿上加蓋在背上的外衫,就端端正正的跪著。
躲在身後的錢靈忍無可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四姐?”
回過頭,確實是四姐,著實歡喜,張開雙臂,就要擁抱錢靈,錢靈躲閃開,說:“你知道爹爹的寶貝,藏在那裡?”
“你想偷?”
“是你教我的。”
“我什麽時候教你偷東西了?”
“你說以後沒錢了,我們合夥偷上爹爹的寶貝,兌換成銀子,再花。”
“我也想偷,可是爹爹把鑰匙攥得緊得很,根本沒有機會。”
錢靈一把打過去,說:“你還真是膽大包天。”
“你還有資格說我,你還不是。”
“我跟你不一樣。”
“大家都是偷,有什麽不一樣。”
“以後你就知道了。”
“四姐,你是來救我的。”
“不是。”
“你不會真的來向我打聽爹爹的寶貝。”
“小人,我才不是。我是來告訴你,以後混不下去了,來仙靈宮找我。”
“仙靈宮?仙靈宮在哪裡?”
“城南苟府。”
“四姐,你這樣是不行的。”
“你們都不行,可我行。”
說完,扭頭就走。
“你們兩個,看緊點,別讓他跑了。”
“是。”
……
書房內,錢老爺和六夫人正在為錢靈出府一事,意見不合而打冷戰。
門虛掩,門縫中瞧見六娘生氣的樣子,知道是因自己而起。
咚咚咚,幾聲叩門聲。
聲大如牛的一聲:“進來。”
進去後,錢靈掩門。
“爹,你怎麽又欺負六娘了。”
“你說什麽?”
“說你不是個男人,不疼惜六娘就算了,老是欺負六娘。”
剛剛熄滅的火,這下又被點燃了,真是春風吹又生。
“目無尊長,看我今天怎麽管教你。”
錢厚早已準備好戒尺,從桌子上抽出,就向錢靈打去,六夫人衝前扯住錢老爺的胳膊,說:“你除了打孩子,還是打孩子,一個進兒,已經被打皮了,你還想讓靈兒,跟進兒一樣嗎?”
“她比進兒,更加無恥。”
這下,也把錢靈的火點著了,氣急敗壞到了失去理智,破口就說:“你個死老頭,你給我說清楚,誰無恥了?”
六夫人也驚了,靈兒怎麽變成了市井小民,張口就爆粗口。
錢老爺也震驚了,試問以前的錢靈去哪裡了?
“偷盜,不無恥嗎?欺騙,不無恥嗎?”
“我錢靈就是這種人,既然你,錢厚,覺得我無恥,我丟人,正好,姑奶奶也覺得是你無恥,你丟人,你不擇手段?”
錢厚可謂是惱羞成怒,簡直要氣炸毛了,用魁偉的身軀,使出蠻力,將六夫人撞開,一把戒尺打到了錢靈的胳膊上,錢靈沒有躲避,算是自己心中的愧疚,畢竟是自己佔用了這具肉體,給不了他們以前的錢靈。
“你把房契和鑰匙給我拿出來。”
“那已經不是你的東西了,是我錢靈的。”
“沒有我的簽字,沒有我的印章,那永遠都是我的。”
錢靈拿出房契,放在錢厚眼前,說:“睜大你的老鼠眼仔細看清楚,剛剛出爐,還帶著溫度。”
這是新的房契,是新的糧倉契約,錢老爺傻眼了。
“不信的話,你去府衙核對核對,那裡有你的委托文書,上面也有你的印章。”
印章竟然被偷蓋了,它雖不清楚其中辦法,可這下子,真的把錢厚氣炸毛了,直接衝過去,胡亂抽打錢靈,說:“你個膽大包天,無法無天的死丫頭,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錢厚。”
“打死我,你怎麽向皇上交代。”
“不用交代,就當我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
“那你籌謀的計劃,豈不泡湯了。”
這氣真是遏製不住了。
這人一生氣,就像是被牽製的木偶,停不下來,戒尺抽打著錢靈痛的喊出了聲,六夫人見狀,趕緊爬起來,抱住錢老爺,說:“靈兒,你趕緊走,走。”
“爹爹,你是怎樣讓苟家一敗塗地,雖然我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覺到苟老爺對你恨意,他恨不得把你活剝了,把你生吃了。還有,六娘,她這般處境,惹人心疼,你還不放過她,讓她為你耗盡心血,出謀劃策,打拚江山,你一個大男人,卻這般不設身處地的為六娘著想,她心裡有多苦,有多累,像誰去訴說。還有錢進,都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寵溺出來的,他吃喝玩樂,就算了,竟然合夥欺騙你們,你們竟然被蒙在鼓裡,就算錢府是天下首富,不過幾年光景,錢府的資產一眨眼就會被進兒掏空。三位姐姐,就不用說了,政治,權利,陰謀,都是你在生意上的棋子,她們活得開心嗎?你真正的為她們著想過嗎?你問過她們願不願意嫁給你認可的男人?爹,你很自私,你很無情,也許以前,錢靈知書達理,百依百順,活生生的勾勒出爹爹心目中的樣子,可靈兒真的真的很難受,一切都憋在心裡,一忍再忍,讓自己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為什麽?姐姐弟弟們都說靈兒高傲清冷,那不是,那是靈兒在逼著自己做到父親想要的,別人也想要的樣子,靈兒不喜歡那樣,靈兒真的累了,靈兒,一直在父親的設計中,完全沒有自己,現在我隻想做自己,不想做那個讓人傾慕和喜愛的靈兒,太累人了,真的太累了。”
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演戲,演的錢靈都快破功了,真夠累,不過還得撐下去。
六夫人沉默了,她多年壓抑在心中的那些不滿,終於有人替她說出來。
錢老爺也沉默了,他在思考人生,思考人生……。
錢靈見狀,是該離開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