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婉蓉凝眸沉思,原來祁王早對瑤兒有意,要是早知道如此,她如何也不會縱著那丫頭的一廂癡情,就算是將她打暈了嫁過去,也比費心費力的謀劃著這聖旨賜婚來的容易啊!況且現在看來這聖旨賜婚也怕是用不上了,反倒成了阻礙。
越是細想越是覺得走錯了一步,險些就造成了大錯。
“徐嬤嬤,瑤兒今天在做什麽?”孫婉蓉叫來徐嬤嬤,問道。
“大小姐今天傷勢好了許多,一直在嚷著練習婚嫁的禮儀,小環正扶著大小姐跟著嬤嬤們學呢。”
“她不是在禁足,誰讓她出去的?”
徐嬤嬤急忙解釋道:“大小姐沒有出房門,是把幾個嬤嬤叫到房間裡學的。”
孫婉蓉突然輕笑一聲,喃喃道:“這丫頭還真是上心,這才剛能下地就急著惦記這些,我若直接勸她,恐怕她也不會聽進去……”
“姨娘說的意思是?”徐嬤嬤還沒有反過勁兒來。
孫婉嫆沒有答話,靜思了半晌,吩咐道: “去把我梳妝台匣子裡那條帕子拿去給大小姐,讓她照著這個樣子繡一對兒,就說這是成親的禮俗,必須要新娘子親自繡才吉利。”
“姨娘說的是祁王府純良娣送您那條?那可是娟繡的繡工,您這不是為難大小姐了……”
“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去做,什麽時候要你來教我了!二小姐的事我還沒有找你算帳,要不是看在這麽多年你跟在我身邊還算忠誠的份兒上,二小姐回來那天我就割了你的舌頭拿去喂狗!”
徐嬤嬤趕緊閉上了嘴,舌頭不自然的緊了緊。低頭應了一聲,正準備退出去,孫婉蓉繼續道:“夫人那頭你要繼續隨時留意著,那丫頭看起來老實柔弱,其實也精著呢,最近顧不上她,且讓她過幾天舒坦日子。”
“請姨娘放心,大小姐大婚之期出不得什麽岔子,我會仔細盯著的。”
徐嬤嬤聽了吩咐,退了出去。
孫婉蓉嘴角劃過一抹笑意,沒想到無意間得到的一方帕子竟然會派上用場。
不久前在一次聚會的席宴上,孫婉蓉恰巧拾到了一方被遺落的帕子。
那帕子上繡的芙蓉花栩栩如生,如同剛從花枝上折下來一般,從未見過如此繡工的孫婉蓉對帕子好一番稱讚,甚是喜歡。
眾多女眷見狀也都圍過來瞧,馮老太太剛好也在,便跟著過來看熱鬧,老太太拿著那帕子仔細在手中端詳了一番,“這帕子上的芙蓉花鮮活如生,豔而不嬌,若不細細端詳很難看出針線穿梭的痕跡,層次鮮明如同花枝在手一般,如此精湛的繡工是出自前朝姬娘娘獨創的娟繡,我年輕的時候曾在一個老嬤嬤那裡見到過姬娘娘留下來的娟繡荷包,手法相似,卻不及這個帕子上的芙蓉花這樣嶄新,這娟繡的手法應該早已失傳,可這帕子還是嶄新的,怎麽看也不像是過了百年之物……”
圍觀的眾多夫人們頓時都換了副欣賞的目光,紛紛驚奇的張望著馮老太太手中的娟繡,想看看這前朝有天女之繡稱號的姬娘娘手中的娟繡到底有多傳奇,礙於馮老太太是在場最為年長的長輩,誰也沒有膽子要到自己手上細瞧,幾個站的近一些的,估計對針線也沒什麽見解,也欣賞不來,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被所有人都聽清楚的聲音,嘀咕著:“有什麽好稀奇的,不就是針針線線的,在怎麽栩栩如生也就是個針線活,費工費力的繡它出來還不如在院子裡種下幾株芙蓉欣賞來的直接。”
馮老太太朝那人瞪了一眼,“你懂什麽!前朝姬娘娘當年寵慣三宮,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當年我朝先帝攻城入宮時赦免了宮中所有沒有子嗣的女子,姬娘娘也在特赦當中,她卻毫不猶豫的從高牆上躍下殉國,僅留下她獨創的為數不多的娟繡也成了她不屈的愛國精神和對愛情忠貞的象征。”
馮老太太言語中句句透露著對姬娘娘的欣賞之意,在場眾女眷皆閉而不語。
“姬娘娘也不過是拿這些小伎倆來討前朝皇帝的歡心罷了。”那女子仍嘴硬的嘀咕著。
馮老太太朝那女子翻了一眼,臉上大大的寫著不悅。
卻沒有再繼續說什麽,片刻寂靜過後,此時卻從人群後方傳來一清透的嗓音:“先帝當年入宮時也對姬娘娘殉國感到惋惜,並以貴妃之禮將其厚葬,姬娘娘在我朝仍然是被敬重的才女,並不是提而避之的對象,大家無需有所顧忌。”
人群後方,緩緩走入一個身穿淡青色薄衫的女子,腳步輕盈,笑容緩緩可掬,再次開口正是她的聲音:“祁王府純良娣見過馮老太太,馮老太太如此高壽還記得兒時的一個荷包花樣,這樣的精神當真是好得不得了。”
“我當是哪位官家女子,原來是祁王府的純良娣,老身有禮了。如今年輕人裡頭還記得姬娘娘的人可寥寥無幾,純良娣竟然對姬娘娘有所了解,也屬難得了。”馮老太太原本已有些難看的臉色略有些好轉。
“剛剛去湖邊小坐,不下心弄丟了手上的帕子,不想竟然引起了眾夫人的圍觀,和馮老太太這樣一番回憶。
方才在人群外聽馮老太太說故事正有興致,不想這位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言語實在粗鄙,我就有些忍不住想要站出來講解一二。”純良娣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子,身著華麗,倒是個端莊的扮相,應是哪家的中上品級官員家中的夫人。
“哦!想不到這帕子的主人竟然是純良娣,純良娣請講。”馮老太太像是來了興致,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位夫人想必是對女工有所偏見,把姬娘娘當成是如同自己一般只會繡花,取悅男人的女子。殊不知,同是針針線線,放在你的手上繡出來的東西倒真不如去種幾棵樹來的實在,可在姬娘娘手裡,她的娟繡卻為前朝皇帝抵擋了千軍。”
此言一出,瞧熱鬧的眾人都打起了精神,紛紛暗中嘀咕,娟繡再怎麽獨特那也不就是個刺繡,如何能做到抵擋千軍!更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幾聲。
馮老太太嘴角帶著幾分欣賞,微微的點了點頭。
“太康二年初,前朝大禹國舉國遭受霜雪之災,本應春暖花開的季節卻如同是寒冬臘月,百姓本就勉強熬過一個寒冬更經不起再一次的霜雪,夏至將至卻仍不見初春的跡象,國事緊張之際,前來進貢的北胡國使者察覺到了大禹的國情,也在這個時候對大禹打起了主意。
大禹皇帝擔心北胡使臣回國後會將大禹的國情告與北胡王,那北胡必將謀劃借機佔領北域討個便宜,所以遲遲不肯放北胡使臣回國。如此卻也不是辦法,北胡王察覺了異樣,屢屢借使臣被挾持為由挑起事端。
這個故事想必大家多少都有所耳聞,上一些年紀的人他們都曾講過太康北域之戰,那場仗北胡人來勢凶猛,大禹連連戰敗死傷慘重,大禹的鎮北大將軍袁成也是在那場仗後不久病逝的,可佔有如此良機的胡人沒過幾天卻乖乖的退出了北境,從此不再犯境半步,你們可知其中的緣由?”
大家聽到太康北域之戰這簡直就是個茶樓說書的話本子,哪個人會沒聽說過,竟然扯到這場眾人皆知的事件上去,不禁引起眾人的一番嘲笑。
有個身著柳綠色小衫的年輕姑娘,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上透露著幾分稚氣,先耐不住性子說道:“這有誰不知道的,茶樓裡說書的有好幾個版本呢,有說是當年袁成大將軍夜入北胡軍營斬了北胡大王的首級,北胡群龍無首,便慌忙而逃;也有說是大禹皇帝早有準備,北胡人發現自己是落入了大禹的圈套所以就趕緊撤離了;最離譜的說法還有說北胡王的這場仗不過是為了一個女子,最後大禹皇帝成全了他,就自然免了一場惡戰……
家中太祖在世時還曾對此事提起過一次,卻與說書的幾個版本都略有些不同。說北胡的使臣潛逃回去後,對北胡王說大禹國請來了精通巫術的巫師,北境看到的天災雪患都是假象,大禹國內已是春暖花開,國中景象一應正常有序,實乃是一個陷阱,大禹的不敗大將軍袁成從未打過敗仗,此番如此不堪一擊,屢屢戰敗退兵,也讓北胡王早已心生疑慮。加上北胡使臣是那北胡王的親弟弟,自然對其深信不疑,便撤兵退出了大禹北境。”
口齒伶俐的小姑娘帶著得意的講完這一番故事,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詫,這最後一個說法還是第一次被聽說,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更加的離譜,雖然歷史總是要帶著一些神秘的面紗,但這個說法也太過於懸殊了,若大禹果真有這樣通天的巫術,那我朝是有天大的本事才能推翻大禹王朝。
純良娣見眾人一副童言無忌的態度,將小姑娘的話當成是玩笑的故事來聽,態度莊嚴了些許,對小姑娘說道:“小姑娘的太祖恐怕也是等到大禹覆滅之後才敢講出這樣的故事吧,當年大禹宮中知道這事中緣由的一乾人等,除了朝中的機要官員,都被封了口,若猜的不錯,你的太祖應該是姬娘娘身邊的親信,不然也不會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