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迎娶晉國公主的皇子就落在了沒娘疼沒爹愛的朱軒身上。一旦晉國公主被殺,他就是晉國最想除掉的人,怎還敢幻想晉國能扶持自己登上大梁皇位。
宇文華聞言沒有感到意外,仿佛一切在他眼裡都像是意料之中的。他早就從西域察覺到了一些異象,就算朱軒不說的這樣明白他也知曉大梁的野心。他飲了一口涼茶,漫不經心的問道:即便如此,我又為什麽要幫你?只要晉國不同意和親,晉帝就不會為了公主而起滅梁的決斷。你且看任你們大梁或者西域十六國的那些廢物,誰敢在我的軍前叫囂。”他嘴角上揚邪笑道:“你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朱軒雙眉蹙起,凝眸對宇文華急聲說道:“你就那麽喜歡戰爭?即便公主不同意遠嫁大梁,按照現在的形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惡戰也是必然!就算你的軍隊足夠強大,你的名聲讓人畏懼,要想滅梁也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而戰後晉帝第一個要滅掉的就會是你,你始終都是他最忌憚的。”朱軒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補充道:“晉帝一定會同意和親,父皇已答應和親後以北方三十座城池作為聘禮,從此再無紛爭。就算你現在把我所說的都告訴晉帝,他也不會相信我會把這些話講給你聽。以晉帝對你的懷疑,他恐怕會覺得是你擔心晉國與大梁一旦和親,大梁勢必會維護晉帝的政權, 太平盛世裡你就不那麽重要了,晉帝疑你謀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更願意相信是你擔心斷了自己登大寶的前程。再加上大梁若在此時得知你離南境陣營千裡,若一時衝動等不及使用和親的對策,聯手西域諸國滅了橫衝都,恐怕你此時也顧及不暇!”
朱軒自認為自己所言種種皆是為玄王考慮,如此利害分明的推論還不夠明顯麽?他們的合作無疑是互益的。非友即敵,如果他還不動心那恐怕也不會放過自己了。
“你在威脅我?”宇文華垂眼蔑視著,聲音寒冷至極。
朱軒不禁一顫,而又故作鎮定。他此次本就是在賭,賭玄王的野心,賭自己的命運。
眨眼間宇文華身影忽閃,已從十步開外的座椅上來到了朱軒的面前。宇文華目若寒冰,拍了兩下朱軒的肩膀,看似輕緩的起伏下朱軒幾乎聽見了骨骼發出的“咯咯”聲。朱軒直視著他,聲音從他的齒縫中流出,“如果我死在這,大梁的軍隊明日一早就會踏平南境。”
宇文華冷笑:“天真,橫衝都已經有些年月不需要我費心領軍了。我可以在千裡之外聽著梁軍自不量力的慘敗下場。”他的手突然一松,朱軒肩頭失重一偏有些踉蹌。宇文華抬手從衣間拿出一把折扇,遞給朱軒,說道:“等到時機成熟需要南境兵力相助時,在這把折扇上的落款處注上信息,交還給我。”
朱軒接過折扇,心中卻是沒有反過勁兒來,問道:“你……同意了?”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也沒有人能夠威脅我,以後可不要自作聰明。”宇文華聲音渾厚,仿佛一切殺伐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朱軒愣怔片刻,開口道:“沒有別的條件?”以他這幾年在江湖遊歷的經驗,原本猜測玄王會開出自己的條件,比如分得他登基後的部分疆土,或者給他服用一些不死不活的藥物又或者其他的形式來保證他的承諾兌現。
宇文華果真一揮手給他一個盛著淡褐色的液體的茶杯,他毫不猶豫,一飲而盡,味道略有苦澀。 而後豪爽道:“君子一言九鼎, 即便不飲這毒水我也會信守諾言!”
“毒水?”
宇文華可笑的說:“不過一杯淡茶罷了。本地的習俗,交易成交總要象征性的對飲一杯,入鄉隨俗,我的剛剛已經喝過了。”
朱軒一愣,聲音乾澀,表情尷尬:“你不怕我坐上一國之君之後就不認帳了麽?”雖然朱軒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做,但是還是覺得對方如何也會有所擔憂吧,畢竟口頭之約這種事情是沒有什麽保障的。
宇文華略帶可笑的說道:“那也要你有本事登上梁帝的位子才行。我雖答應借兵給你,但是如何用,還要看你的謀劃。
我從不屑於用你想的那種手段,也不需要你助我登上晉帝的位子,你只要做到順應民意,記住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如果你敢違背,我會踏平大梁都城,讓你比死還要慘上百倍!”宇文華的聲音冰冷,絕俊的冷酷面容給人陰寒而至高的感覺。
他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我現在還不想滅梁,大梁誰是皇帝我也不關心,如果你能許給百姓一個沒有戰爭的承諾,我便信你是個明君。把那個只知道躲在宮中卻夢想著黎民為他開疆擴土,殺伐不斷的梁帝取而代之也沒什麽不好。
當然,我也不是聖主,至於條件,還是有的。
我若助你登上大梁帝位,功成之後,三年內,大梁霍軍手裡的兵權由我掌管。”
“霍將軍?……他掌管大梁三十萬兵馬,是大梁與你抗衡的支柱,這與讓你滅了大梁又有何分別!”
朱軒剛剛還對玄王又生出了幾分欽佩,雖然實在難以相信玄王會是為了大梁的百姓,可這樣的條件讓他難以接受。
宇文華走回座位,緩緩將身體倚在靠背上, “難道你這次來北燕冒險一試,不是霍軍給你出的主意?你放心,他早已做好了準備。
霍軍是當年扶持梁帝登基的左膀右臂,也是為數不多的仍被重用的老臣,如今如此為你權謀,可謂是費盡心機,對你來說委實難得。
況且,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辦法讓這三十萬兵力與自己人互相殘殺,即便三十萬兵權歸我掌管,他們仍然是大梁的子民。
為期三年,只要不與大梁為敵,這三十萬兵權便要為我所用。”
“你是說霍將軍知道你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朱軒凝眉沉思,他雖想過玄王不會輕易幫他,但這樣的條件他如何能夠一人做主。
宇文華輕笑一聲,抬手正準備再給自己倒一杯茶水,回道:“那是自然,他可算是個老謀深算的家夥。
大梁的兵力雖渙散,三年內,這三十萬兵馬遠不足以對大梁的造成致命威脅。這麽多年霍軍帶這三十萬兵馬與我對峙,或守或攻,他顧及的更多是梁國百姓,而非腳下馬踏的貧瘠土地。然而臣子終究是臣子,即便君王初心已變,還是難以違背。
他能為你做的,也是為他自己在做,你大可放心。”
朱軒更加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這人對大梁,對霍將軍的了解如此之深,雖然戰場上互相對戰多年,但能將敵人的心思摸得如此透徹,果真叫人畏懼。
朱軒突然想到出行前霍將軍交給自己的錦囊一直被他揣在懷裡。此時他應該就是他交代的躊躇難擇之時。
朱軒趕緊將錦囊打開,一條狹窄的皮紙上隻簡潔的寫著:“答應他。”
將皮紙團握在手心,霍將軍果然早已做好了打算。
客棧房間內,朱軒的精神比往日都要好,北燕之行已經結束,他們即將要啟程回晉國。雖然很多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但是眼下也與自己無關,他已離開晉國大半個月,需盡快回晉國與公主商定婚期。
一個上午窗外不斷傳來官兵巡視的聲音,叫來避襲一問才知是在北燕的齊國質子不見了。朱軒從未聽說過北燕與齊國有過什麽衝突,也不知為何北燕會有齊國的質子,如今齊國正因為質子失蹤一事與北燕鬧得正僵,據說齊國的軍隊已經整編了多次,若再尋不回質子,恐怕不日就會發兵。
朱軒也只是當個新聞聽一聽,無心關注這些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他國政務。象征性的點了點頭,問避襲道:“曹苒跟那個小娃已經出去半日了,不是跟他們說了明日就要起程,怎麽還沒有回來?”
避襲低身回話道:“屬下已派人去尋,許是到了午飯時間打算吃完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