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宇文華也加快了速度,卻不料突然身子一頓,被他的手突然拽住,曹苒一驚忘了自己該走的方向,隻得站在原地回頭,宇文華就站在她的對面。
他的目光清湛而專注地注視著她,讓曹苒一時間產生一種錯覺,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苒苒,……”
“你們怎麽跑到這兒來了,讓我找了半天。”九公主不知從後面什麽地方冒出來,立即竄到二人身邊,水靈靈的一雙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突然有些尷尬,“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曹苒不自然的收回視線,方才掀起來的心跳聲也漸漸平穩,只是仍有些震驚苒苒兩個字如此自然地從他口中說出來。
宇文華伸手摸了摸九公主的頭頂,神色也變得淡然道:“來得正好,我正想叫苒苒回去換身衣服,你帶她一起去吧,你的衣服也髒了。”
原來他剛才叫住她要說的是這個,被九公主拽著胳膊,就往山下走,“苒姐姐快走吧,三哥哥著急起來可是會發火的!”她一雙小手掩在自己的嘴上對著曹苒的耳朵,聲音卻一點也沒有壓低,只是白做了個樣子,一字一句都被人聽得真切:“他發起火來可嚇人了,我們可都不是他的對手。”
曹苒被逗得“噗嗤”一聲笑,九公主就像嚇唬小孩子一樣把自己拽下了山坡,去換上了一身乾爽的衣服,出來時門外站著已經梳洗乾淨,換了一身青衣的宇文華。其實他更適合淺色的衣服,淺色更能襯托他身上的氣質,只是他平時總是周身玄色或者墨色,讓人感覺很深沉,不做任何表情也帶著一絲威嚴。
如此青衫襯托下,才彰顯出更多的青年該有的朝氣,下午柔軟的光輝鍍在他的身上,她出來就對上他微微含笑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然後朝她緩緩走近,“換好了衣服,就讓楚峰先帶你回去。”他又向前靠近一些,俯在她的肩頭,壓低聲音“苒苒,不要輕易放棄,勇敢的去拿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我想這件事你應該不希望別人插手,相信你自己可以辦到。我雖然不會幫你,但是我會支持你的。”
他靠近自己的氣息,讓她的大腦接收到了信號源的刺激,立即麻痹了分布在其他部位的感官,重點突出心跳,大腦也沒有太把他的話當回事,腦子裡正在播放著在潭水中他救自己時唇邊感受到的溫熱氣息,讓她渾身不自在,又震驚又忐忑,又有種能與他有更多交集的期盼,而現實中她羞怯,悲憤的點頭應了!
悲憤的是他跟自己講這一番義憤填膺,正義感十足的道理之後,竟然說不會幫她?說得好像是在顧及她的面子,這全都應該是她的想法和要求一樣,實際上她哪裡有那麽清高,即使他幫了她也不覺得,自己點面子有什麽損失啊 !額,然而她並沒有勇氣說出來,在他面前還是要一些面子的。
宇文華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涼涼的笑了笑,對後出來的九公主道:“九兒,我們也該回宮了。”
宇文華和九公主走開後,一直站在後方的楚峰走了過來,對曹苒道:“苒兒你沒事吧,就這一下午的功夫,你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我這不是挺好的麽,曹大娘呢?她可平安回去了?”
楚峰有些擔心道:“恩,舅母已經回家了,但是情緒有些不好,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她似乎越來越把馨兒妹妹的死歸結到那個姨娘身上,我想等你回去再好好勸勸她。”
曹苒暗自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二人立即騎馬回到楚家。
朝中各大臣回到府邸後,家眷得知遊會上所發生的動亂,都後知後覺的心驚膽戰。各官員大臣也都暗自琢磨,以目前豫王的勢力,即便撼動不了晉帝的江山,也會在朝中掀起一場風浪。玄王是目前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可玄王現在與皇上之間只差那尚未捅破的窗戶紙,玄王的野心不低於豫王,是否能夠真正幫助晉帝抵抗豫王這誰也不敢說。
還有一些朝中的文官覺得,即便是玄王與豫王對抗也終究會是寡不敵眾,豫王手握的是三十萬的正統軍隊,帶去的武將大臣更是朝中精銳,而皇城裡剩下的那十萬左右東拚西湊的兵力,和屈指可數的幾個算是能帶兵的將領,縱然玄王有著戰無不勝的威名,他也難以用來抵抗豫王。便紛紛糾結該如何做好打算。
馮府則是個例外,馮道早就料到豫王會先使這一手,先取了皇帝和祁王的性命,無論是被刺客所害,還是被反賊所殺,到時候豫王都有名正言順歸朝稱帝的名分。只是馮道沒有想到,豫王竟然想傾覆整個朝中元老大臣,他想要借謝勤的手血洗朝廷,待他歸來做上皇位便可以毫無阻力的掌握整個朝廷,一勞永逸。
尚書府內,馮道愁上眉梢的是一屋子不讓人安寧的後宅女人。
坐在尊位的馮道,鐵青著臉,皺著眉頭其滿面愁容不亞於此時其他管家糾結後路的大人,怒目圓睜的看著堂內跪著的一屋子女人,個個哭得可憐,個個都像是受了委屈。視線掃過每個人,跪在最中央的馮傾心,確實受了一整天的委屈,從墜馬到被百蟲追趕再到掉入清潭,原本就愛掉眼淚的馮傾心,短短一日之內三場飛來橫禍驚嚇連連,此時眼睛哭的跟兩顆水葡萄一樣,馮道重重的歎了一聲。
再看馮傾心身邊跪著的大女兒,今日這一切看似都跟她沒有關系,她在馮道眼中一向是個乖巧懂事的大家閨秀,若說她會使使小性子,發些大小姐脾氣,他信,若說她會謀害自己的親姐妹,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己從小養大的女兒會做這樣的事。
馮道眉頭又皺上幾分。
再看一旁跪地哭訴的孫婉蓉,和後排一群丫鬟婆子,他重重的一拍桌子,“你們都做什麽去了?兩個小姐出現這樣的事情為什麽身邊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身邊的貼身丫鬟呢?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是麽?”馮道拿起手邊的茶具又重重的摔到了桌子上,茶水飛濺。
大家都屏著呼吸,嚇得不敢亂動。
與馮道對坐的馮夫人心疼跪地的女兒,起身把她拉起來,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心兒今日受了這幾番驚嚇,如何能讓人相信這都是意外?是有人推她下水,還是她自己失足落水,這難道還不值得懷疑麽?”馮夫人眼中緊緊盯著馮傾心母女,“是你主動邀心兒去潭邊納涼,卻為何不帶下人?小環和毓秀呢!”
馮傾瑤無辜的的望著父親,身子前匐,聲音柔弱道:“女兒今日忘記帶扇子,讓小環去找,卻遲遲不歸,我與妹妹走在半路上實在炎熱,妹妹就讓毓秀去催小環,我想著在這皇家組織的遊會上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就跟妹妹先去了,誰知道妹妹貪涼,要去水邊廖水,我剛要提醒她就掉下去了……”
“不是這樣的,我與姐姐站在潭中的涼亭上閑聊,姐姐突然就說我不該是馮家的女兒,突然就把我推了下去。父親心兒記得清清楚楚,沒有說半點假話。”馮傾心癱坐在椅子上,無力的反駁。
馮道的眉頭皺的都快擰巴到了一起,聲音沉沉:“瑤兒,你妹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若敢說半句假話,家法伺候!”
馮傾瑤被父親這一震懾,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瀉流而下,抽泣著:“女兒句句都是真話。”
孫姨娘見馮道動怒,擔心自己的女兒在大家的施壓下說漏什麽,趕緊跪地訴苦:“老爺您難道沒有看到瑤兒為了救心兒一路拚命的跑回來叫人,將衣服都摔爛了,那一雙膝蓋傷的不成樣子,瑤兒長這麽大端莊的連走路都沒有慌張過,今日還哪裡顧得了形象,這難道是能裝出來的麽!更何況,瑤兒從小連一隻蟲子都沒有殺死過,她怎麽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毒手,她身為馮家的大小姐,更加沒有這麽做的理由呀!
心兒,我知道你今日受了不少委屈,可瑤兒是你姐姐,你好好回憶一下落水的原因,那種情況下很有可能是你自己滑落了。雖然讓我們也跟著驚嚇了一場,總算也是上天保佑,有驚無險。”
“有驚無險?若是你自己的女兒今日接二連三的險些喪命,你還會這樣說風涼話麽?”馮夫人手裡緊緊握著手帕,指著孫婉蓉,她一輩子從未在人前失態過,現在她甚至恨不得將她當場撕成碎片!
“老爺我只是就事論事,你看夫人這話……”
馮道瞥了一眼孫婉蓉,“夠了!你先閉嘴。”
馮道被一屋子哭天抹淚的女人攪的頭暈腦脹,馮家這麽多年,一直是出了名的家宅安寧,從來沒有用他操心過後宅之事,今日這突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有是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讓她無從下手,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對他來說這家事當真要比國事還要難搞。
馮道尋思了一陣,還是轉頭看向身邊的夫人:“夫人可有什麽想要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