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苒用手壓製住婦人向外湧血的右肩,一邊吃力的拖著她沿著牆邊一步步向後緩慢的挪蹭,聲音在耳畔顫抖:“這位大姐,你與我素不相識竟這般仗義出手相救,今生若是沒有機會,來生曹苒再報答您這一劍之恩!”
很快二人身後抵著牆角,再無路可退。
身旁婦人卻還有心思拉起曹苒的胳膊仔細瞧,她快手撩開曹苒的右側衣袖,帶著抽痛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曹苒莫名的也跟著瞧了一眼自己的右臂肘腕,肘腕處相對更加白皙的肌膚上黑白分明的鑲著三顆黑痣,若按幾何圖形來劃分,將其兩兩相連,目測恰好可以組合成一個等腰直角三角形。
婦人似乎是一時忘記了險境,竟然高興地將曹苒抱在懷裡,“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害得你這些年顛沛流離,我也沒能及時找到你。今日終於讓我在這裡遇上你,起碼在臨死前我還能把這個秘密說給你。”婦人將她更緊的擁在懷裡,“孩子,是我對不起你啊!”
曹苒渾然不知這婦人突然這番舉動是在說些什麽,但看著眼前不顧傷痛護著自己的女人心中浮生一股強大的溫暖。
曹苒微微愣了兩秒,突然猜測道:“你……你難道會是我的母親?”
話音剛落,不緊不慢走過來的兩個殺手已經站在二人五步遠的位置,曹苒順手從牆角撿起一個竹棍,在身前毫無章法的一陣揮舞,閉眼喊道:“師傅救我!”
曹苒知道青冥此時正自身難保,她喊出來的這句話全然沒有用腦子,但她還能指望誰來救她們?她們兩個現在的處境就像是在野貓玩在爪子裡的兩隻小老鼠,誰知道哪一刻就劍光一閃,一命嗚呼了。
揮舞了半晌竟然沒有一絲動靜,被身後的一雙手輕輕的拍了拍,曹苒猛然回頭,見婦人站在身後,口型微張驚訝的看著前方。
曹苒這時才正身一看,面前的兩個青衣殺手竟都跪倒在地,殺手長劍落地,雙手的手筋皆被人挑斷,鮮血順著手掌流淌,但二人只是將呻吟聲咬在唇間,瑟瑟發抖的雙唇對著另一側正在與青冥打鬥的殺手說道:“小心他手中的劍!”
曹苒方遲鈍的瞧清楚另一側青冥身邊竟多了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隻簡捷幾個招式就將針對青冥攻擊的青衣殺手逼得自顧不暇,殺手劍鋒雖快,但他的步步劍招都預測在黑衣人的眼中,看似凶險的劍鋒在黑衣人的劍前就顯得漏洞百出。黑衣人只不過是幾個旋身而起的動作,就輕松將自己的長劍駕於殺手之上。
只見黑衣人劍尖浮於殺手之上輕身劃過,劍身並未觸及殺手的身體,劍氣卻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鮮紅的印記。黑衣人落劍在殺手劍柄處劃過,殺手手中已經不穩的長劍隨之滑落,被黑衣人手中的劍帶著在空中繞了幾圈,帶著勁風飛出,刺破殺手頸邊的紗帽,插在了身後兩米遠的石牆之上,隨後顫了兩顫的劍身上還帶著殺手頸間的一絲血跡。
殺手捂著流血的胸口,回頭看了一眼已被挑了手筋的同伴,向後退了兩步,問道:“你是什麽人?劍法如此奇怪,我三人既然已經失手,你要殺便殺何必如此侮辱!”
黑衣人長劍在手中花樣飛旋入鞘,聲音低沉的像個老者,“我不想殺人,滾!”
被挑斷手筋的兩個殺手注意到黑衣人劍柄上的翠綠掛件,異口同聲道:“青山劍仙門主廖廷!”而後兩人對望一眼,咬破了口中的毒囊,留下最後一句自語:“如此殘軀還有何顏面回去複命,如此了結也好。”
留下那第三個殺手,從石牆上拔出自己的劍,看了一眼青冥,重重的哼了一聲,飛簷躍起不見了蹤影。
曹苒已被眼前的一番場景驚得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覺得原來打打殺殺的場面竟然也能看的這麽精彩,不禁對青山劍仙門劍術的敬仰又加深了幾分。學著印象中江湖人士該有的樣子,對黑衣人抱拳感激道:“剛剛多謝門主相救,救命之恩他日必將登門拜謝!”
黑衣人聲音厚重的笑道:“不必了,同是青山一脈,不必言謝。”
青冥收起手中的折扇,濃眉微鎖,面露疑惑,對黑衣人拱了拱手,見禮謝道:“多謝俠士仗義出手相助,敢問俠士如何稱呼,為何冒用我青山廖門主的身份?”
黑衣人垂眼收了笑意,從容的將劍穗取下,扔給青冥,淡淡的對青冥道:“想必有廖門主的身份在你們身邊,他們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出了燕回山也就脫了他們的掌控范圍,別再耽擱了。”他輕笑一聲,眨眼消失在街尾,又留下一句:“在下江湖無名氏,曾受恩於青山,此舉實屬報恩,冥先生無需記懷。”
青冥接了手中的碧翠劍穗,拿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番,確實是廖門主常戴在身上的那件,口中喃喃道:“江湖無名氏?呵呵……如此劍法到絲毫不在廖門主之下,卻承的不是我們青山的劍術,又是何處的後起之秀……”
“師傅,你快先過來醫治一下……”曹苒話說到一半又尷尬的問靠在肩上的婦人:“我……怎麽稱呼你啊?”
婦人仍然用一雙柔和的眼神看著曹苒,輕聲道:“我叫曹芹之,你可以叫我曹大娘。”
這個人跟自己同樣姓曹,但似乎又不是自己先前猜測的那般狗血的劇情,曹大娘並沒有搖著她的身體激動的告訴她:“我是就是你的親娘啊!”
這一幕在曹苒腦中閃過,她也不知自己是該失望還是慶幸。
急切的把青冥叫過來對曹大娘進行了一番醫治。有青冥在,曹大娘的這點傷本就不至於致命,清理包扎過後,曹大娘仍拉著曹苒的手不放,似是有好些話要說。
青冥從懷中取了一些銀子給曹大娘,交代道:“多謝方才的指引,害你無端受到了連累,你的傷還需要將養些日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就先告辭了。”
曹大娘連忙拒絕道:“我不是要你們的銀子。”她轉頭深情的對曹苒道:“苒兒,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你講,不管你要去哪,都要帶上我。”
曹苒困惑的表情看向青冥,她總覺得這個女人知道很多她的過去,但是好是壞她不敢去想。現在她與青冥二人身邊又危險重重,再帶上一個人若再出現剛才的狀況,可再難遇上個好心又厲害的江湖無名氏了。
青冥瞧見二人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竟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去找輛馬車。”
三人駕著馬車再次路過慕卿館門口的時候,慕卿館門前停著一輛稱得上豪華的馬車,馬車周圍站著幾個侍從,看穿著是西域十六國的扮相。
青冥隻多瞧了幾眼,便馬速不減的路過慕卿館,直徑出了肅縣。
以青冥這些年辛苦收集到的一些消息,乾機閣確實有參與諸國政治的跡象,此番左柳與十六國的人來往,必然又是再為乾機閣做事。
而在幾個月前,青山秘蹤門得到一則秘辛,齊國先帝曾寫信向晉國求援,稱北域三國已皆陷入臨君之手,而臨君的背後除了掌管滲入江湖多年的殺手組織乾機閣,他的勢力如此龐大還與北方十二大家族有著密切的關系。以臨君為首的勢力如食人白蟻般逐漸啃噬一個國家,燕、魏兩國已名存實亡,若北齊再被架空,那下一個勢必會輪到晉國,故請求晉國出兵援手北齊內亂,已鑒唇亡齒寒之道!
然而,奉命護送求救信的衛隊還沒有到達晉國的邊界,就已被人暗殺,這封原是給晉帝的求救信機緣巧合下落到了秘蹤門的手中。青山門規不參與諸國紛爭,不論當下國政,所以不管是如何震撼的政治消息落到秘蹤門手裡,只有存檔玄機閣,絕不會做齊帝送信的使者。
秘蹤門的玄機閣當然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閱覽的,因這關於乾機閣,事關劍仙門廖門主背負的山下小楊村的案子,青冥又與廖門主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好,順其自然的就知道了這則秘辛。
原本這條消息有幾分可信度誰也說不準,存入玄機閣中也是被列為江湖爭議多年,十分隱秘的殺手組織乾機閣相關而又極其少有的幾條線索。
當青冥從北極之地歸來,路過北齊境內時,恰逢北齊政變,藩王謀反弑兄篡位,但又在一夜之間命喪黃泉,而後登基北齊國主之位的竟然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奶娃。也只有齊帝求救於晉國的那則秘辛才能解釋為何北齊會出現如此蹊蹺的內變。
青冥此番在左柳口中得知,十年前殺害他全家,屠殺小楊村的伏虎現已是掌管乾機閣的閣主,而傳說臨君從不以真面示人,又身附出神的武功,如此種種推測下來,臨君的真實身份十有八九便是伏虎。
十年來左柳身陷乾機閣一定面對著很多說不出的艱難險阻,青冥雖想將左柳解救出來,但她早已不是十年前好騙的小姑娘,哪裡還受他的掌控。可他又怎麽將這份血仇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