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見晉帝還是有些猶豫，趕緊趁熱打鐵繼續道：“今日的事對玄王殿下確實有不公，這婚事既然不能就此作罷，玄王即便是遵陛下旨意娶了馮家大小姐，兩個人也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再難有什麽情分了。這也就沒了陛下您賜婚的意義了……”

  高公公抬頭望著高坐榻上的晉帝，臉上擠出殷勤又違和的笑：“而那二小姐的身份既然是馮家嫡女，又與玄王殿下情誼相投，這豈不是恰到好處的姻緣。”

  “照你這麽說，那二小姐是要比原定的大小姐還合適的人選了？”

  “陛下英明。”

  九公主：“父皇，三哥哥還在外面呢，若是父皇不好開口，不如敏兒替父皇跟三哥哥講。”

  往日裡九公主雖然是個活潑耍怪，鬼點子頗多的活躍分子，但今日晉帝突然覺得她的這些個鬼點子都用在了正地方，問道：“你這丫頭今天做事怎麽這麽積極？”

  九公主笑了笑，有些訕訕的道：“這不是因為此事關系到三哥哥麽，敏兒與三哥哥從小就最親，他的事就是敏兒的事！況且敏兒就快要被父皇給嫁到大梁去了，出嫁前也想能夠盡自己微薄的力量為父皇分憂啊！”

  晉帝有些意外的道：“難得你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仍然跪在地上的高公公瞧著得了晉帝的旨意，立馬歡快的跑出殿外的九公主，暗自舒了一口氣。

  殿外，宇文華瞧著迎面走出來的九公主，拖拉著腦袋，緩慢的步伐渾身撒發著低落。

  宇文華問道：“被父皇訓斥了？”

  九公主微微點了點頭，仍哭喪著臉。

  宇文華伸手在她的額前撫了撫，笑道：“行啦，別裝了。說吧，想要什麽作為答謝。”

  九公主眉頭一皺，嘟嚷道：“三哥哥你真是無趣！我剛才的演技連父皇都沒有瞧出破綻，你是怎麽瞧出來的？”

  宇文華笑的更大聲了，“你若是這麽在乎父皇的訓斥，那還是我的小九了麽！”

  九公主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拉著宇文華找了個稍微偏僻的角落，輕聲道：“我要出宮一日。”

  “你又要出宮做什麽？”

  “三哥哥別管，是你說事成之後可以隨便跟你提一個要求的，你可不能耍賴！”

  宇文華無奈道：“好，當然不耍賴。等我消息吧。”

  九公主拽住轉身就要走的宇文華，追問道：“別讓我等太久！”

  “那你倒說說你要出宮做什麽？”

  宇文華止住腳步，轉過身，看著面前嘟著嘴，鎖著眉頭，就差坐在地上跟自己耍賴的九公主。兩人這個姿勢僵持了片刻，宇文華先開了口：“好，我不問，但是我會派人監視你。”

  九公主立馬滿血復活，歡快的回答道：“只要讓我出宮，讓你監視。”

  宇文華隻覺得這樣的小九當真是拿她沒有辦法，若是任何時候她都能夠活得這般歡快該多好。

  轉身正準備離開，再次被她叫住。

  這次九公主的語氣變得認真了許多：“三哥哥，你當真是要娶馮家的二小姐麽？”

  九公主注視著宇文華的背影等待著他的回答，他的身影頓了頓，而後他就像什麽也沒有聽到一樣在她的視線裡遠去。

  臨近黃昏，尚書府內來了一行人，抬著大大小小十幾個箱子，領頭的人正是宮裡皇帝身邊的高公公。

  出來相迎的馮道站在院中瞧著這一箱箱的東西往自家院子裡放，也是一頭霧水，“敢問高公公，您這是……？”

  “陛下的意思，玄王殿下與馮尚書家二小姐的婚期在即，陛下聽聞二小姐從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沒能與雙親團聚些時日就又要出嫁了。時正是九公主同為出嫁大梁之期，陛下同念嫁女之思，所以賜了這些珠寶給二小姐。”

  馮道一度覺得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見高公公這一番話，說的十分的自然，絲毫沒有口誤的感覺。

  馮道緩了緩神，開口問道：“高公公方才說的可是府上的二小姐？還是本官聽錯了？”

  “馮大人沒有聽錯，就是二小姐。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麽？”

  說話間一行人進進出出，已經在院子裡落了好大一堆。

  馮道更加傻眼了，雖是與皇家結親，這賞賜也太過於奢侈，最主要的是怎麽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二小姐了！
  馮道將高公公拉向近前，低聲有禮的詢問道：“還請高公公指點。此前陛下旨意賜婚的明明是府內大小姐，這怎麽就變成了二小姐了呢？”

  高公公長出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馮大人這還瞧不明白麽！不管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陛下的旨意隻說是將馮府的小姐賜婚於玄王，至於是到底您嫁的是家裡的哪位女兒對您來說又有什麽不同呢，陛下要你嫁哪位您就嫁哪位便是。”

  “可是這事情也太突然了些……”

  高公公打斷了馮道的話，“我說尚書大人！您為官這麽多年，難道還不知道這個道理還要我來教你麽！聖上的旨意豈是你我能夠揣測的，陛下說是二小姐，那就是二小姐。”

  馮道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高公公在晉帝身邊多年，陛下的心思他自然最清楚不過，話說到這份兒上，繼續追問也不會問出個所以然來。

  便不再繼續多問，合手謝禮道：“多謝高公公指點。”

  “尚書大人客氣了，老奴不過是傳個話。既然大人都收到了，就謝恩吧，我們也好交差了。”

  馮道跪地行禮，謝恩道：“微臣馮道，代家中次女謝陛下隆恩。”

  高公公帶人離開後，這個消息便在馮府傳開了。

  原定出嫁的大小姐，突然之間變成了剛剛回府不久的二小姐，這消息就像是一陣風，馮府上下都知道了。

  繡了一整日絲線馮傾瑤得知此事時，正臥在榻上讓小環按摩發酸的四肢，聽到這個消息，騰地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

  她吃驚的神情與馮道一致對下人問道：“是不是你的耳朵不好使，將大小姐聽成了二小姐了！陛下的旨意明明是將我和玄王殿下賜婚，怎麽會是二小姐！”

  “奴才沒有聽錯，咱們家大人當場也跟傳旨的公公再次確認過了，說的確實是二小姐沒有錯。”

  “怎麽可能，我要親自去問父親！”

  馮傾瑤甩開身上的薄衫，赤著腳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跑到馮道面前。

  “父親，我都聽說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就變成是心兒出嫁了呢？”

  馮道眉頭深鎖，自己已是暈頭轉向，此時抬眼瞧見馮傾瑤隻穿了見內衫，還赤著雙腳就跑到自己面前，語氣生硬道：“你看看你，穿成什麽樣子就跑出來了！大家閨秀，成何體統！”

  身後追趕過來的小環，手裡提著一雙鞋襪，急忙幫馮傾瑤穿上。

  馮傾瑤此時的心情哪裡顧得上這些，隨意的抬著腳，任由小環擺弄，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父親，就好像從父親口中聽到說這件事情是弄錯了，只是一個誤會，就是僅此而已。

  馮道將視線由自己的女兒，移到鞋襪，再移到地面，最後乾脆轉過身，背對著馮傾瑤。

  沒有人比他更反對馮傾瑤自請的這樁婚事，但見到自己女兒如此期盼的眼神，做父親的還是有些不忍。

  “我早就說過，這樁婚事你不該自作主張。如今你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吧。”

  “父親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要再鬧了！我已經夠亂了，就算要嫁給玄王的不是你，心兒也是我馮家的女兒，我一樣難以自處。”

  馮道看向馮傾瑤身邊的小環，對她揮了揮手，吩咐道：“帶大小姐回房間休息，夜深了，就不要出房間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小環攙著失魂落魄的馮傾瑤，剛一出觸碰，馮傾瑤便淚如雨下：“父親，為什麽是要讓馮傾心頂替我出嫁！為什麽！她憑什麽頂替我啊！父親你跟我說清楚……”

  “還不把大小姐帶回房間裡去！”

  葉擎將大小姐帶回房間後，回手就鎖了房門，“大小姐，大人也是剛剛收到宮裡的意思，您就體諒一下大人，別再鬧了。”

  馮傾瑤此時哪裡聽得進去這些，她從小到大心心念念的這一天，就在眼前的這一天，突然讓她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她如何能夠做到！
  “為什麽會是她？為什麽！”馮傾瑤將桌案上繡了好幾日的娟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就是個災星，自從她回到府上，我就沒有一天過得順心。如今倒好，就連玄王殿下她也可以從我的手裡奪走！憑什麽！小環，你告訴我，憑什麽？難道我對玄王殿下不夠真心麽？為什麽上天如此庇護她！”

  馮傾瑤原本嬌豔的一張臉哭的蒼白無力，她高傲，自負，從來沒有將別人放在過眼裡，馮傾心明明只是個向下來的丫頭，她處處不如自己，卻能在遊會上讓玄王另眼相看，現在又將原本與自己婚約換成了她！
  這中挫敗感與羞辱感，在她的心中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