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苒托起下巴微微頷首,表示理解。取向這件事,人各有志,不應該因為跟自己的不一致,就去歧視他人。
青冥執起曹苒的手,說道:“所以,你要幫師傅個忙。三日後她知道真相必定大怒!你們同為女人一定要想辦法安撫住她,千萬不要讓她到青山去鬧!師傅知道這有些為難你,但是師傅是為了救你才走到這一步啊!……”
“師傅放心!徒兒會幫師傅這個忙的,一直讓卿鶯這樣誤會師傅,終究也是在耽誤她自己。徒兒定當把這話跟她說明白,讓她對師傅斷了這個心思。”
曹苒不敢想象像卿鶯這樣烈性的女子,若是知道真相會是怎樣的反應。保守估計可能會有三種情況:第一種,認為自己的夫君被遊天奪了去,必會持刀上青山去找遊天拚命;第二種,認為是青冥欺騙了自己,勢必對青冥追問清楚,再持刀與他拚命;第三種,認為是曹苒在欺騙她,直接一刀要了她的小命兒。
但不管最後是哪一種,曹苒都不得不接了這份差事。如若卿鶯真的一刀劈了自己,她就當是還了青冥的救命之恩。
翌日,三人在城門前相會,卿鶯身著一身大紅長裙,喜慶的隨時可以作為一個新娘。
直到青冥帶著二人入了病人所在的府院,雖然三人從側門被引入,但曹苒仍一下就認出了這個熟悉的地方,祁王府。
邁入府門的第一刻起,她的腦子裡就浮現出青蓮的影子。不用多想,他們要醫治的那個病女子定是青蓮無疑。一眨眼她從祁王府不辭而別或者說潛逃出去已經兩個多月了,沒想到自己竟然以醫者徒弟的身份又回來了!
入院一路上她都將頭埋得很深,盡量把自己躲在青冥身後,擔心被府上的人認出來。心裡還在不停的盤算該怎麽跟青冥找個說辭,才能避開這三日在身邊侍奉。
青冥見她一路上躲躲閃閃,以為她是小丫頭沒見過世面,拽著她的胳膊往前提了提,在她耳邊低語道:“祁王府雖氣派,但我們代表著青山派的門楣,不能失了身份!”
卿鶯正巧回眸瞧見青冥俯在她耳邊低語,轉身走在青冥身側,將他的衣肘攬入懷中,親昵的抬眼望著青冥,嗓音清脆道:“山野裡的丫頭估計沒見過什麽世面,讓她躲在後面好了,反正治病還是要靠我們兩個,有她無她都是一樣。”
青冥含笑不語,曹苒將嘴唇咬的泛白,山野裡的丫頭?她是在山中被救就是山野裡的丫頭啦?她跟隨師父一路翻山越嶺就是山野裡的丫頭啦?她為了學輕功睡了一個月的大樹就是山野裡的丫頭啦?
曹苒心中默念師父教她的吐吶行氣之法,長輸出一口氣,若不是想著要多與她保持良好的關系,好在三日後卿鶯拔刀劈向自己時能網開一面,她一定大聲的告訴他們,她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知識分子,是有學歷有證書的,才不是什麽山野裡的丫頭!無奈隻得將這些話往肚子裡咽一咽。
踏著熟悉的青石板小徑,輾轉來到了浣菊房,院中依舊布滿各色菊花。
入院三人被安排在庭中等候,片刻後宇文勖從房門走出來,他身著金絲鑲邊的藍色長袍,筆直的背脊依舊帶著他的風度,濃黑的眉一直微微蹙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淡淡對青冥道:“她剛剛睡下,請冥大夫不要將她吵醒,本王在前亭等候。”
青冥頷首,步入房中,曹苒極力避在青冥身後,卻還是在邁入房門前被叫住,“曹苒?你怎麽跟他們在一起?”
曹苒愣怔半晌終不知如何開口,畢竟她是逃出去的,心想怕是又要連累師傅了。
青冥聞言轉身道:“她是在下的小徒,殿下與她……認識?”
宇文勖眼神觸及曹苒時有一絲波動,緩緩開口道:“即是大夫的徒弟怕是我認錯人了,府上走失了個丫頭,與她很像。”
青冥掃了一眼曹苒畏縮的神情,拱手笑道:“世上長相酷似之人並不罕見,小徒來自千裡之外山林之中,年幼沒見過世面,有些失宜請殿下不要見怪。”
宇文勖抬手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便移步到亭內等候。曹苒看著熟悉的背影心中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他肯定知道自己沒有認錯,只是他竟沒有戳破,讓她有些意外。
床榻上青蓮的身體清瘦的只有露出的小臉能證明被子裡躺著一個人。阿珠眼眶紅潤的守在床側,乍一見到曹苒也是一驚,她並不知道曹苒出逃的事情,畢竟他們這個院落一直太過清靜,這樣小的消息並不容易入耳,只是見曹苒的穿著又跟在江湖名醫身後就覺奇怪。好在她並未多言。
青冥一番診斷過後,面露凝色道:“比我走時還要虛弱了,若沒有心底的那絲意志強撐恐怕就等不到我們回來了。”
卿鶯抿著紅唇,淺藍色的眸子對青蓮一番查看,又上下仔細查探了她的筋骨,最後在青蓮手腕處取了半碗血。
阿珠見狀欲上前製止,擔憂的說道:“公主她身子極弱,你怎麽還放她的血!”
卿鶯毫不猶疑,不客氣的說道:“你不想讓她死就閉嘴!若信不過我,就讓她等死好了。”
曹苒知道卿鶯的性子,趕緊拉住阿珠示意她放心。
將青蓮處理好傷口,三人來到院中涼亭內。卿鶯將血碗放在石桌上,從衣袖中取出一個青色瓷瓶,將三隻手指大小,背甲上布滿鱗片的白色蟲子放入碗中。
在周圍目光的凝聚下,三隻全體通白的甲蟲浸入血中,片刻間再次現身已是色彩斑斕。
卿鶯神色冷峻的說道:“這是波斯特有的雪玉蟲,正常狀態全體如同白脂玉潔白無瑕,一旦觸及毒物背上的鱗片就會展現各種不同的色彩,顏色越是鮮豔毒性越強,如此色彩斑斕說明這血中的劇毒不下幾十種。其妙就在於,這些劇毒中只要拿出一種就足以要了她的命,而恰因這些劇毒同時存在,相生相克下她竟奇跡的還活著!”
宇文勖此刻面色十分沉重,兩根粗長的眉宇就快擰在了一起。聲音沉沉問道:“可尋到了欲仙草?”
青冥一改往日的嬉笑,態度莊嚴的回答:“欲仙草實在難尋,古書中隻大概記載了形貌,就連我這種整天跟醫藥打交道的人都很是難辨,在下與欲仙草無緣沒能帶回。”她看向卿鶯繼續道:“但我找到了懂得波斯剔骨浣血之術的高人,所謂剔骨浣血便是濾掉骨血,將人體的毒素連根拔除。”
曹苒聽到宇文勖這一問,心裡原本咯噔一下,如同偷了他人之物的小賊,心虛的埋頭看自己的腳尖,擔心被他捕捉到自己的慌張的神色。沒想到青冥如此機智的回答,他說欲仙草只在書中記載所有人都沒有親眼所見,實在難尋這不假,又說因無緣沒能將欲仙草帶回來這也不假,但惟獨沒說不是沒找到而是半路被她給吃了!如此回答即沒有說謊又讓人自生誤解便不算失言。
不然恐怕以宇文勖對青蓮的態度,一定會把曹苒再變回欲仙草,比如把她放鍋裡煮了湯再喂給青蓮。
其實曹苒也一直覺得自己對不住這個病人 ,得知這個病人是青蓮後就更加覺得虧欠。如果這剔骨浣血之術仍然救不了青蓮,她就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煮一煮或者把自己的血放了給青蓮,總之青蓮這樣善良的女子若這樣死去她會終身難安。
宇文勖聽了青冥的解釋,眉頭鎖得更緊,“剔骨浣血?人體血肉之軀如何使得?”
卿鶯給出了更加專業的答案:“過程雖然會吃不少苦,但也沒有殿下想象的那般可怕。待我將雪玉蟲身上的毒物研究清楚之後,會用專門的剔骨針將青姑娘身上的每一塊骨骼淨化,再用浸泡過解藥的索粒蟲逐一放入青姑娘體內,清除血液中所含毒素。索粒蟲極小,可在體內遊走兩日,兩日後我便可以將其召喚出體外。”她無視了曹苒驚愕的下巴,繼續道:“這期間最主要的是我要先用一天時間弄清楚她體內的毒物種類及毒性程度,好針對各毒物的作用做好逐一清除的方案,一旦有一種毒性清除的順序錯誤或者程度把控不當,就會打破她體內現有的平衡,就會有生命危險。”
聽到最後,所有人都面色蒼白,這種手段難道還不夠可怕麽!剝皮抽筋也不過如此了吧!
宇文勖凝眉不語半晌,開口問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麽?”
卿鶯的聲音清冷道:“剔骨浣血之後便浣如新生,小女師出波斯秘術門,曾跟隨師父做過一次這樣的秘術。只要解毒過程不出錯就不會出現問題,實施前我會先給她服用麻沸散,她不會感覺到多麽痛苦,隻如同沉睡三日。”
見宇文勖眉目漸舒,卿鶯聲音突然低沉道:“但殿下也要做好萬一的準備,因青姑娘體內毒性複雜,我需要同冥哥哥仔細商研,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
青冥此時拱手道:“若殿下信得過在下的醫術,就請放心一試。我自然不會毀了青山醫藥門的名聲。”
宇文勖雙指在下面不停的揉捏著,曹苒知道他此刻內心正在糾結,他雖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宇文勖,但這個身體似乎有著一樣的習慣,這是她如何也想不通的。
“那就拜托兩位仔細甄別,莫出差池!”